第6章 离尘殿中
烛九的手被包得层层叠叠，随后也从乾坤袋中拿出了玉简。
她盯着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心中生起些许复杂。
这仙门玉简所记录的都是宫门修者的名讳信息，所有弟子一入门便会发放，这份便是装在三日前凌长曦给她的那个乾坤袋中。
不止是玉简，还有治伤的药粉，和其他丹药。
烛九偏头看向不远处苍松之下，那谪仙般的身影，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他身旁正说笑的无忧仙君。
烛九还记得，上一世师尊刚被困在无妄殿中时，他一袭青衣浴血，只身前往魔域，打进了无妄殿中，欲言又止，满目悲凉，却只留下一句：“你若敢伤他分毫，我风无忧就是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从那次他离开，之后便是杳无音信。
烛九也曾找过他，但那时七星宫早已不复存在，仙门中的那些人更是下落不明。
修真界第一大仙门，就此分崩离析。
她抿了抿唇，伸手将问天台上放着的药瓶，和玉简放回乾坤袋收进了怀中，丝毫也不在乎那些人眼中的嫉妒与不甘，走到了凌长曦身边，随着自家师尊一起离开。
微风吹拂着翠绿的竹林，响起一片沙沙声。
御剑飞行在高空之中，月色轻薄如纱，耳畔的风肆意地搅动着烛九的发丝，她踩在凌长曦的剑上，很快便到达了玉衡峰顶。
离尘殿外，白色的大门恢宏磅礴，还散发着氤氲之息。
随着凌长曦走入院中，烛九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地打量着这一切。
琼楼玉宇，飞檐伸展，皆是和他一样的白。
空旷的院落中，只有一棵参天般的桂花树开着金灿灿的花。
月影下，几朵花被风吹起，飘落到树下的白玉桌上，桌下的白石板上……
院内桂花，宅外鬼还。
没有人会在院内种桂花的，因为不吉利。
烛九仰头看了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邪魔避退气息之人。
低头笑了。
也是，他怎么会惧鬼？
鬼惧他才是！
两人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
凌长曦看着自己院落中兀然多出来的亲传弟子，蹙了蹙眉，薄唇翕动。
“烛九，你很好。”
烛九半趴在白玉桌面上，双手撑着脸看向他，她知道他说的很好，便是对她能过问天阵最好的肯定。
“你，先等一下。”
凌长曦犹豫着说了一句，就起身回了主殿。
烛九微微翘起嘴角，非常乖顺的坐在原处没动。
半晌后，凌长曦从殿门走了出来，手里还多了一本书，书上还有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他将东西放在烛九面前：“离尘殿只有你我二人，院中偏殿你随便挑一间，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说。”
说完他又回殿中去了。
烛九打开了雕着玉兰花的木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银色刻着聚灵符文的纳戒，她微微一愣，又拿起了那本书，书面上写着：练气。
随便地翻了翻，书中的字迹危峰阻日，隽秀有力。
开启纳戒需要灵气，而烛九还未开始聚灵，所以这本练气的书正是她此时需要的。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她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多谢师尊。”
烛九偏头看向主殿紧关的门笑着道。
殿中人没有回应，但烛九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
她挑了挑眉，左右看了看周围空旷的院子，最后目光落在亮着暖光的主殿处。
算了，先这样吧。
反正他就在那里，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烛九找了一个离主殿最近的屋子住了进去。
房间里的陈设很是清简，和山下客房差不多，只是房间更加大，也更精致了些许。
捧着手里的书，她想起上辈子，作为玉衡峰的内门弟子，是不可能住在山顶的。
那时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偶尔授课外，便是只能在暗处偷偷地看他。
第一次被他撞见那次，也是赠了她一本练气的书，是他亲自写的，上边还标注着各种注意事项，就和现在手中的这本一模一样。
如今，再也不用为了看他一眼都如履薄冰一般，烛九笑了笑，抱着那本书，阖衣而眠。
她并没有急着修炼。
这三日在阵中经历的生生死死，她一直精神绷紧，现在这幅毫无修为的身体，早已吃不消了。
三个时辰后，烛九醒了。
是被饿醒的。
自床上坐了起来，她眉头微蹙。
此时，她才想起这三日来自己滴水未进。
而且为了在问天阵中保持清醒，当真是费了她不少精力和体力。
现在她还没有修为，肉体凡胎，要进食才能保持身体的消耗。
她起身推门而出，走到了主殿门外，想伸手敲门，却又顿住。
然后缓步挪到殿门外的白玉阶上坐了下来，头靠着玉雕栏看向朝阳下的桂花树发呆。
和煦的光，透过雕花窗洒进离尘殿的檀木案上，香炉之上烟雾缭绕，带着些许朦胧。
腰封中的玉灵髓闪烁了几下微光，将凌长曦从修炼中唤醒。
他刚想查看谁一早就传音过来，执起玉髓的手却是突然一顿，又放在了案几上。
起身快步地走到门边，一推开殿门就发现下方玉阶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师尊。”
烛九听到推门声便回过头，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然后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小声说道：“我饿了。”
凌长曦脸色骤变，不由得语气有些重：“为何不叫醒我？”
离尘殿常年无人，自己又是一修炼就忘了时间，他辟谷已有数十年，更是不记得还有一个需要进食的弟子。
“我怕打扰师尊休息。”
烛九垂下头，声音更低了。
凌长曦眉宇微蹙，又很快恢复平静：“等着。”
然后便消失不见。
烛九缓步走到了桂花树下，看着白玉桌上映着桂花树斑驳的光影，勾起嘴角。
一个时辰，也不算白等。
她这个师尊看起来是冷冷清清，生人勿近，但实际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六百年的彼此折磨，多少了解了一些他的性子。
一炷香后，凌长曦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烛九立刻起身迎了过去，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摆在玉桌上。
一荤，一素，一汤，还有些米饭，和一碟桂花糕。
烛九盛了一碗米饭放到凌长曦面前，笑盈盈道：“师尊，请用饭。”
然后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凌长曦将饭推到她面前：“你多吃些。”
“不用不用。”烛九拿起筷子，连忙摇头说道：“我吃一碗饭就够了。”
凌长曦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淡淡地凝视她。
“你们师徒两个倒是悠闲，还能吃得上早饭。”
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吹得树枝轻轻摇曳，无忧仙君的身影顷刻间就出现在两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