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海宇内,美酒佳肴
皇上似乎,似乎还没这么发过火。
就连启成沈凉,也有些愣住。
“来人,斩立决。”
音易立刻开口:“皇上圣明。”
“许川若死,您可就坐实了这昏聩之名。”
温轩倒吸一口凉气。
大殿更是静默无声。
“亲近之人,定当以为,皇上心胸狭窄,容不得片语只言。”
音易句句掷地。
“这是其一。”
“有识之士,大失所望,朝堂之上,噤若寒蝉。”
“此乃其二。”
“百姓口口相传,君上暴虐无度,朝廷根基动荡。”
“皇上圣明。”
温轩已经不看昭乾了。
“微臣相信,皇上乃明君,世人对您理应,言必称名,史册上记载您,当是。”
“千古一帝。”
昭乾看着音易。
事实上,大殿之上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凝结到一人身上。
昭乾笑了。
“音爱卿说的”,昭乾顿了顿,“有理。”
“那不妨音爱卿,来替朕处置这个,许川如何?”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尽臣本分。”
“为皇上分忧。”
昭乾看了她一会,移开目光。
“众位爱卿怎么想。”
显然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这大起大落的局面……自先帝崩逝以来,还从未出现过。
昭乾站在大殿之上,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
所有人都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转变。
殷喻和昭乾目光对上,殷喻对昭乾笑了笑,清晨的阳光顺着殿门倾泻而下。
风华正茂。
“既如此,那便贬去凉州。”
“拟旨。”
昭乾走后,大臣们出奇地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殷喻笑了笑,走向门外。
看来,风起云涌,时机已到。
紫宸殿。
“你在做什么。”
“做娃娃。”
昭乾捏起青玖的脖子。
“做什么?”
青玖眨眨眼:“做娃娃。”
昭乾看向那片破布和上边被针戳破的两个眼,轻轻在青玖耳边说:“朕小时候,听说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这娃娃啊。”昭乾嗓音控制得很低沉。
“都是有灵魂的。”
青玖抖了一下:“你,你别胡说啊,我这,这是用来咒你的。”
昭乾继续说:“巫蛊的娃娃,不能点眼睛,你不知道吗。”
“点了眼睛,它便看见你了。”
青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胡说。”
昭乾把手放在唇间。
“嘘。”
“它刚刚在看你呢。”
青玖快哭了,她甩开手里的东西,下意识朝昭乾靠了靠。
“这娃娃啊”,昭乾摸了摸她的头,“晚上的时候,会来找你。”
“找,找我做什么。”
“那朕就不知道了。”
“但是它会缠着你。”
青玖呆滞地看着那片破布,手有点抖。
昭乾待了一会就走了。
青玖也不敢碰那块破布,她跑向门口,把玉桦拽了进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玉桦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
“青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我害怕。”
玉桦感受到了青玖的颤抖,她没有说话,顺着青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块布,布上有两个洞。
“青娘娘是害怕那个?”
玉桦被青玖抱得太紧,不方便走过去,站在原地问。
青玖点头。
玉桦有些不明白。
一块布有什么好怕的?等会问问蓝樱吧。
长信宫。
章珞眯着眼睛:“红霜,你说他此举,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红霜立在一旁:“奴婢不知。”
“你不知,哀家平日让你看着皇帝。”
“你且说说,你如何不知。”
“回太后,奴婢只看到了皇上的行为。”
“并不知晓皇上想法。”
章珞沉思了一会。
“他可有见什么人。”
红霜依然低垂着眸子:“回太后,皇上每日都会去见嫔妃。”
“近日一直和青才人在一起。”
“哀家是问,他平日里,可有见什么,朝臣。”
“皇上平日上朝之后便会去紫宸殿歇息。”
“启相和沈相的人都会单独面见皇上。”
章珞看向红霜:“温轩呢,温轩可否每日陪在皇帝身边。”
红霜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不是。”
紫宸殿西阁。
“音易今日,过目难忘。”昭乾放下奏折。
“皇上放心,微臣已然安排妥当。”
“嗯,沈凉多疑,不能让他发现端倪。”
“此事音家也甚少人知,她对外身份,是音家远房投奔的公子。”
“虽说是音家独女,但也很少人见过,甚至听过她的名字。”
昭乾看着殷喻。
“音易是大臣女儿,一般也不会出门,出门也都是戴着面纱。”
“至于名字,因为这名字是她自己取的。”
“温轩是翻到了她的文章落款,呈报给皇上的。”
“你是说”,昭乾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温轩去人家姑娘的闺房去搜?”
殷喻看着昭乾:“皇上之前没问过吗。”
昭乾沉默了。
“皇上也不必担心,温轩的人也是在音姑娘不在的时候去的。”
“……朕更担心了。”
“不说这个,景恒胆子够大啊。”昭乾想到这,笑了。
“皇上圣明,此人仍需历练。”
“洛柏就好一些了,还能知道点分寸。”
“皇上也不必抱太高期望。”
“爱卿说话,朕怎么就那么……喜欢。”
“皇上抬爱。”
昭乾拿着奏折的手抬了抬,又放下,带上笑意:“萧临裴宣,爱卿更看好哪个?”
“裴宣圆滑,不露锋芒。”
“萧临练达,却有棱角。”
昭乾想了想,站起身,从书柜中抽出书案。
他翻阅着二人的科举文章,殷喻坐着品茶。
殿内安静,两人各做各的,阳光顺着缝隙伸展进来,给屋内的桌椅镶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良久。
“朕需要一个酷吏,一个权臣。”他笑了。
“爱卿真是,深得朕意。”
“找的人,竟能这般合适。”
皇城外。
“景大人……许川已是戴罪之身,其他人避之不及。”
“许大人这话”,洛柏从远处走来,“可是忘了我。”
景恒笑着开口:“洛柏兄这话,倒真像……拈酸吃醋。”
“胡扯。”
“说起你我就来气”,他看向许川,“许大人来评评理。”
“这家伙朝堂之上,当着皇上的面,你自己说说,你对萧临说了什么。”
许川独身一人,夕阳马下,北风招招。
他看着谈笑意气的二人,一时间感慨万千。
“说起来,我们见面,并不愉快。”许川开口。
景恒接话:“你年纪轻轻,活像个老古板。”
“谁见了你不想骂上两句。”
“整天死气沉沉的,真是没一点趣味。”
“你看看他。”洛柏再次咬牙切齿。
许川却笑了:“行了,二位仁兄,此来送行,再见……就不知几何了。”
“别说丧气话。”
“我带了酒。”
三人举杯,北风烈烈。
“许大人,饮此一杯,这出了关……怕是难遇如此佳酿了。”洛柏笑着。
景恒勾上许川的肩:“别听他瞎扯。”
“这天下之大,疆土之阔,什么不好找?”
“皇城的酒是好喝,日子久了,难免寡淡。”
“许川这一去,大漠狼烟下,山河壮丽中。”
“你有福了。”
“这四海宇内的美酒佳肴……哦美人更好些。”
他坏笑着拍了拍许川的肩。
洛柏瞪他一眼。
“这美人啊”,他继续说,“纤秀的,秾丽的……”
洛柏见他说个不停了,把人从许川身上扒下来,自己扶着:“景恒这是醉了。”
许川难得没有出言指摘:“如此,许某这便走了。”
“你别走,我们再喝一杯。”
洛柏把人固定住:“许兄保重。”
许川站得笔直,他抬头作揖:“保重。”
“别走,喝……”
许川看了看手舞足蹈的景恒:“景兄,我这便走了。”
“什么?”他显然已经醉到不省人事。
洛柏扶着人,凝视着许川远去的背影,夕阳余光,几分萧瑟。
“大人,请吧。”
“皇上念您劳苦,特意备的车马。”
许川又回头,余晖不见,皇城隐没。
紫宸殿西阁。
“不过,殷爱卿,这罪名,你也是任他安?”
“皇上自己说的,胆大些。”
“爱卿真是……把朕的话放在心里。”
“自然。”殷喻端起茶盏。
昭乾揉了揉眉心:“下次……控制着些。”
“谋反,太重,朕这留情也没余地。”
“萧临做事,一向如此。”
“你和萧临,关系很好?”
“微臣与他,一见如故。”
昭乾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书卷放下,抬头看他:“一见如故。”
“萧临做事,微臣省心。”
“殷爱卿坐的可还舒服?”
“舒服。”
“宴会上安排裴宣和朕见面。”
“微臣领命。”
“裴宣总不是……一见如故吧。”
“高山流水。”
“滚出去。”
“微臣告退。”
昭乾回到寝殿的时候,就看到了被紧紧抱住的玉桦和瑟瑟发抖的青玖。他想了想,笑了。
“过来,给朕倒杯水。”
青玖选择性听不到。
“你过来,朕教你怎么解了这巫蛊之术。”
青玖咬着牙下了床,玉桦头也不回地跑了。青玖看着桌上的茶壶,阴森森地笑了。昏君想喝水,行,本姑娘给你弄。
烫不死你。
“给。”
昭乾看着她:“你先喝。”
“……”
“啊……那什么……”青玖赔着笑,脑子里拼命编瞎话。
“明日宴会,给朕注意着点。”
“搞什么幺蛾子,朕饶不了你。”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