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显灵
萧夫人领着施蘅穿过花园。
她与施蘅攀谈:“说起来真是羡慕妹妹，自己长得又好，又有一个那样好的夫婿，青黄县的女子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你。”
她语气十分诚挚，“咱们女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嫁个好夫婿么，我那女儿，若女婿将来有刘县令一半好，我就知足了，若有机会你多教教她和夫君的相处之道。”
“萧姐姐这是哪里话。”施蘅说，“我和夫君也不过寻常夫妻罢了。”
萧夫人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咱们女子最盼的不就是得一个知心人么，一心一意，白首相伴，谁不知道县令大人的后院就你一个人，得夫如此，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是在这里等着么……施蘅琢磨了一下，故意在面上露出几分黯然之色。
果然萧夫人关切道:“妹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快，都可以和姐姐说。”
施蘅轻轻摇了摇头，“无事，今天大好的时光，不说那些烦心的。”
萧夫人也不勉强，笑吟吟道:“好，之后妹妹若是心中烦闷有什么话想找人说，尽管来找我，我们姐妹们也经常聚在一起，听戏玩牌礼佛，你可以来和我们一起玩。”
“礼佛？姐姐对佛法感兴趣？”施蘅说，“我却是个一窍不通的，只会随缘拜拜。”
萧夫人抚了抚手串，柔声道:“是啊，当我念经打坐之时，一切烦恼苦厄全都消散。”
萧夫人将施蘅引到一处小院子，院子很清幽，前厅似乎是个佛堂，供奉着鲜花香果，案桌上的雕像是用白玉做的，施蘅不太懂这些，看不出来是哪一位，后面隔出的小间可以供人休息，摆了一张软榻。
“这是我平日休息的地方，我喜欢这里清净，常在这里打坐看书，俭兰妹妹不妨在此坐坐休息一下，等我去寻一条合适的裙子过来。”她说着，一边挽手亲自给施蘅倒了一杯茶。
施蘅微微一笑，“好的，那就麻烦了。”
萧夫人颔首，领着她的丫鬟去了，刚到门口，她停住脚步转头说:“能借用一下你的丫鬟么，她对你的身量和喜好更清楚，让她过来帮忙我挑选可以么？”
小圆不愿意:“可是——”
施蘅却打断她，“我一个人没事的，你去吧。”
待她们走后，施蘅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观察着这间屋子。
屋子里飘起一阵好闻的带了一些甜味的香气，是萧夫人的丫鬟刚才在进来的时候点的熏香。
施蘅轻轻嗅了一下，仔细感受，并没有发现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难道果真只是自己多心了？
她巡视一圈，没有发现更多异样，于是坐回椅子上等待，她的视线落在供桌上的那尊白玉雕像上，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那白玉雕像最下面的莲花宝座的形态似乎与之前见过的别的佛像都有些不同，更大，花瓣更细一一些，造型也更舒展肆意。
施蘅又看向手边的茶水，她拿起茶杯，先是仔细观察，又闻了闻，没有任何异样，她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从茶壶倒出些茶水来把帕子浸湿收好，而后端起杯子将茶水喝下，静静地等待着。
渐渐地，她似乎觉得头有些昏沉，但又不是那种想要睡觉的昏沉，而是变得很难思考，脑海中的思绪似乎变得越来越慢，同时，一种舒适放松的喜悦之情渐渐升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快乐，但她的确又觉得自己无比快乐。
果真有鬼，别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顿时痛得清醒了许多。
她在袖子底下把匕首推出一点点，放在手指边。
突然，屋子里响起一道飘渺空灵的女声，这声音似乎能化作绸缎围绕着她将她缠绕，这女声很温柔，让人不自觉就想亲近，似乎是在诵经，讲的是一个女子受佛祖点化济苦度厄的故事。
施蘅的表情逐渐放松，嘴角甚至微微上翘。
她看到漫天花树，在纷飞的花瓣的背后似乎有一双悲悯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不对，这是幻觉……
她用着自己最后一丝清明把手指在匕首的边缘轻轻一划。
嘶——好痛！施蘅咬牙强忍，她现在很想立刻跳出去在这些人的手上也划一道让他们体会体会。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萧夫人轻轻在门外扣了一声，试探道:“俭兰妹妹？”
看来自己“应当”睡着了，她赶紧调整自己的气息，做出一副谁睡着的样子。
“俭兰妹妹？俭兰妹妹？”萧夫人走到她身侧轻轻地呼喊着她。
施蘅依旧一动不动。
萧夫人摇了摇她的手臂，“俭兰妹妹，醒醒。”
施蘅于是幽幽睁开眼睛，满眼都是迷茫之色，“我这是怎么了？”
“妹妹你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萧夫人说，“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累了？”
施蘅坐直身体，四顾看了看，“让姐姐见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很困。”
萧夫人说:“没关系的，你放心，我不和别人说。”她轻笑一声，“我以前有阵子也这样，晚上睡不着，白天又特别容易犯困。”
“可能是吧。”施蘅说，“对了，我的丫鬟呢？”
“马上就来了，我让人把衣服重新烫一下，她在那里等，我怕妹妹你等得着急，就先过来看看。”
话音未落，小圆已经捧着衣服回来了。
“你先换吧，看看可还满意？”萧夫人说，“里面是我休息的隔间，可以去那里更衣。”
小圆服侍施蘅换上干净的新衣裳，是一条茜色的纱裙。
“妹妹换上果然好看。”萧夫人夸奖道，“这条裙子做好我就后悔了，我的年纪已经不能穿了，今天妹妹穿上真是最合适不过，简直人比花娇，回去刘大人见了肯定会看呆了。”她掩唇打趣道。
施蘅说:“他那里记得看我……”她似乎突然意识到失言，闭嘴不语，尴尬地笑了一下。
萧夫人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失态，挽起她的手，“走吧，咱们回去。”
回去路上，施蘅犹豫地开口:“姐姐，我似乎听到了有女子的声音。”
萧夫人似乎很是诧异，“你听到了？”她喃喃，“不应该啊……”
“萧姐姐，你说什么？”施蘅问。
“啊，没什么。”萧夫人飞快道，她又关切地问，“你听到是什么样的声音？”
“一个很好听很温柔的女子的声音。”施蘅说，“我好像还看到了她，看到她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十分快乐。”
“妹妹是有缘人。”萧夫人说，“不瞒你说，我也曾经听到圣母的声音，不过那时候我已经诵经一月有余，就是在那间小院，妹妹才第一次见到那佛像，就得到如此缘分，是个福泽深厚的人啊。”
“圣母？”施蘅满脸疑惑，“那是什么？”
“圣母是一位救济世人的女佛祖，生前做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好事受点化肉身成佛，她惩处恶人，救济穷苦，信奉她能够免除一切烦恼苦痛，死后超脱。”萧夫人说，“不过妹妹你现在不懂也没关系，日后你自然慢慢就知道了。”
“那我要如何才能再看到她呢？”施蘅追问，“我刚才的感觉非常奇妙，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觉。”
萧夫人摇头，“太难了，圣母临世怎么会日日都有呢，不过我相信只要你虔诚地供奉，日日诵经，终有一日能修成正果的。我知道一位女子，她的丈夫被人蛊惑要抛弃她，她于是用自己的眼泪供奉，她的虔诚打动了圣母，降下灵慧之水点在她丈夫眉间替他破除魔障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回到了自己妻子身边，从此越发爱重。”
“还有一位孝子，就是我们这附近的人，很多人都听过，原本他父亲快要死了所有郎中都说可以准备后事，他坚决不相信，经人指点像圣母祈求，圣母慈悲，救下了他的父亲”
“真的这样灵么？”施蘅问。
萧夫人点头，“是的，妹妹若是有兴趣下次我们参加法会你也一起来吧？”
施蘅说:“好。”
……
回到家后，施蘅立刻把帕子拿去给陈天赐。
“怎么样？有问题么？”
陈天赐把她的帕子闻来闻去，又剪碎了，取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放在舌尖。
过了一会他笃定地说:“是一种从西域来的药，单独用没什么问题，但如你所说屋子里有一种甜甜的熏香，配合着用就不一样了，会有致幻的效果，时间长了容易让人神志不清，在西域有一些教派就是用此类药控制教徒。”
“对身体有妨碍么？”
“偶尔用一次影响不大，但千万不能长期使用，不然人会变傻的。”
施蘅于是明白了，他们这是想通过制造所谓佛母显灵的幻觉让自己对所谓圣母的存在产生信任，而后一步步控制自己，甚至把自己变成他们的一员。
如此看来，萧夫人的确是他们的人无疑了，他们一步步靠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