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游街
“出来了!出来了!”
成喜一路狂奔,发疯一样往家中跑。
他跑得几乎断了气,弯着身子一边喘气一边说:“出……出来了……”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名次出来后会从宫中传出皇榜张贴在万安门外,施蘅早早打发了成喜去蹲守,让他一收到消息就来报。
小圆急道:“你倒是说话呀,急死人了。”
施蘅迫不及待问:“考上了没有?考上了你就点头,没考上就摇头。”
成喜一边喘气一边用力点头。
施蘅眼前一亮,“那是同进士?”成喜摇头。
“二甲?”成喜继续摇头。
施蘅变得紧张起来,“一甲进士?”
成喜重重点头,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以说出话来,“状……状元,少爷是状元!”
施蘅屏住呼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个词语。
状元……?她的夫君怎么会就成了状元呢?
反倒是小圆适应良好,她激动地抓住成喜的肩膀晃了晃,“天呐,少爷他真的考上状元了?”她从来只在看戏的时候接触过状元这个词,但她知道戏台上但凡主人公考上了状元,都会迎接来极为荣耀完满的结局。
她激动地拉住施蘅的手,“少夫人,少爷是状元,那你是不是可以当诰命夫人了?”
施蘅呆呆地说:“小圆,我是不是在做梦。”
“少夫人,是真的,不是做梦!”成喜也大声说,他的脸因为激动变得涨红,“我一眼就看到了少爷的名字,在第一个!报喜的官差应该很快就来了。”
施蘅找到了一些真实感,激动道:“赶紧收拾一下,红封都准备好了么?还有茶水点心也得赶紧摆好了,小圆扶我起来,帮我梳头,我得换身衣裳,一会来客人了。”
成喜赶紧说:“少夫人,万万不可,大夫不是说了么,您必须要静养,您放心,少爷早就安排好了,他请了专门的傧相来主持招待,还有我在旁边帮忙,不会有问题的。”
傧相是专门帮人家充当主持礼赞的,对各类礼仪风俗都很精通,谁家有婚丧嫁娶,要招待宾客,自己应付不来的都可以花钱请他们,又体面又方便。
一是施蘅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必须静养不能劳神,二是人多口杂,京城毕竟是魏临春的地盘,施蘅多露一次脸被发现的可能就会提高,所以刘殊早早就提前做好了布置。
施蘅犹豫,“这样的事情家中没人出面不太妥当吧?别人还以为我们摆谱呢。”
成喜故作愁苦,劝到:“少夫人,你就可怜可怜我,若少爷回来听说劳累你出去辛苦,不知道又要怎么罚我了。”一张脸可怜巴巴皱成一团,眉毛都快打结了。
施蘅于是道:“我不去就是。”她也跟着叹息,“夫君他最近好像心情确实不好,有点怪怪的,难道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所以太紧张了么?成喜,你在夫君身边呆的时间长,你说说他最近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成喜其实也觉得自家主子最近不太对劲,尤其是那天雨夜跑出去喝酒,怎么看都叫人有些不安心。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长随,这种时候他只能说:“没有啊。”他故作淡定,“可能是少夫人您的病太突然了,少爷有些被吓到了吧。”
说起她的这场“病”,施蘅突然想到什么,问成喜:“夫君审问阿米的时候你在么?阿米可有说些什么?”
成喜摇头。“少爷是独自审的,审完就堵了嘴关起来了,我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
“我想不明白,阿米为什么……他又为什么……”施蘅低声呢喃,她不敢说她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不简单,似乎藏着很多隐情。
她的直觉告诉她应该仔细往下查个明白,但……这样岂不是□□裸地说她不相信夫君,他知道会伤心的吧?
唉,罢了罢了,夫君总不会害她,总是为她好的,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不愿意说,也定然是有自己缘由的,她就不要逼迫他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不也有事情瞒着他么。
施蘅极为心虚地想起昏迷时候梦中那一幕——她居然在和一个陌生男人躲在树下亲吻!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手下抱着的触感绝对不是夫君,而且她好像还挺……开心的?
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她可以很肯定地说自己从来没有过琵琶别抱的想法,肯定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施蘅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那个毒药影响到了,嗯,一定是的。
……
对于京城人民来说,三年一次的春闱皇帝具体选了谁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更津津乐道的是每次春闱过后的一甲游街,这是独属于京城百姓的快乐。
随着殿试尘埃落定,一个劲爆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来自济城府的刘殊连中三元一举夺魁,成了本朝开国以来第二年轻的状元,这是何等的荣耀风光啊!
更重要的是,据说这位刘状元长得非常俊逸,如白面玉人一般。
于是到了游街那日,男女老少纷纷出动只为了看一看这位新出炉的状元郎,一时间万人空巷,花团锦簇的朱雀正街上的这一盛景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也一直口口相传,被人津津乐道。
刘殊这个名字,也从此被人所熟知,正式踏入政治舞台。
刘殊身穿大红锦袍坐在马上,姿态端庄,顶着路两边黑压压的人群传来的目光,在一片议论赞美中缓缓前行,时不时还有两边茶楼上抛下来的彩带荷包。
他的面上看起来一派温和愉悦,但实则内里并没有多少激动兴奋之情。
施蘅还在养病不能前来,错过了看他游街的机会,原本在八角阁提前帮她定了视野最好的位子,现在也用不上了。
但更牵绊他心神的,还是后面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连串的朝堂事宜,虽然决定了换一条道路,但这条路能否走得痛,具体又如何走——这些问题一直盘旋在他心头,以至于再来一次上辈子经历过的打马游街,也完全让他没有任何激动或是欣喜的感觉了。
不过,至少世子那里还是给了他很大惊喜的,那副画送得非常有价值——想起近日收到的消息,刘殊宽慰了许多。
相比于百姓们对新科进士们的热情,朝堂之上其实这几日更多地把关注放在了一件更影响深远的大事情上面。
那个一直悄无声息,只偶尔在国子监露个脸的平王世子朱懋,不知怎地弄来一幅李浮的真迹献给皇帝,得到了单独面圣的机会,不知发生了什么,陛下竟然推掉了所有政事,和他在殿内呆了一整天,甚至还将他留宿在自己宫中。
第二天,皇帝又推掉了所有求见的人,带着朱懋去了贞惠皇后生前所居住的宫殿。
当天下午旨意传出,说平王孝顺勤勉,是皇室子孙典范,皇帝他远在京城都听说了他在封地的种种佳话,又说他献宝有功,所以把他的俸禄赏赐通通翻倍,又宣召他万寿节入京共叙父子天伦。
皇帝对朱懋也有封赏,黄金珠玉之类的不提,他不仅把自己当年的王府赐给了朱懋,还给了他可以无诏入宫求见的权力——这可就不是普通的宠爱了,甚至可以用任性来形容。
这阵风向的变化是如此急促又突然,把所有人都打了个不明所以,朝堂之上关系盘根错节,许多人或多或少都与之前其它几位王爷有一点点牵连,还有些之前把平王一系得罪彻底的,皇帝的态度突然来了如此巨大的转变,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要变天了么?
有些人想要寻找机会赌一把,有些人在紧急谋划,更多的人选择了观望,一时之间颇有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新出炉的这些天之骄子们,反而不怎么惹眼了。
所有人都在等接下来的宫宴,宫宴上不仅皇帝肯定会出现,其它几位王爷还有平王世子也都会来,或许到时候共聚一堂,可以从中看出些端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