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痛
马车上有出门时准备的茶水,已经放凉了,一进入马车放下帘子,刘殊立刻解开路俭兰的衣服露出肩膀,把凉水用一种很轻柔的力度浇在伤处。
伤处红彤彤的,皮肉看起来很脆弱。
他对外头的成喜喊,“再去店里买壶凉水来,快些!”
成喜动作麻利,不一会就捧着盆凉白开回来了,他把水盆递给刘殊,跳上马车,架着马车往家的方向去。
“忍一忍不要乱动,很快就到家了。”刘殊一边用凉水给她的伤处降温镇痛一边低声道。
家里留守的仆妇们原本见主人都出门去了,正愉快地在一处唠嗑偷闲,却没想到突然间男主人就抱着女主人面色阴沉地回来了,他步履匆匆,如同一阵旋风一般。
“天啊,这是怎么了?”胖胖的厨娘忍不住低声惊呼。
“别喊了,都快干活去。”成喜走过来,一脸严肃地吩咐到,“去准备干净的衣裳、巾帕还有冰水。”
平静的院子一下子兵荒马乱起来。
路俭兰刚刚在床上躺好没多久,小圆就拽着一个提着药箱的白胡子郎中冲回来了。
“姑娘你慢些,骨头快散了。”
小圆气喘吁吁道:“汪郎中,我等得我家夫人可等不得。”
刘殊对他简单一拱手,急切问:“郎中可会治烫伤?我夫人刚刚被沸水所伤。”
汪郎中闻言傲然道:“我祖上六代都是专治烫伤,方圆百里,无人可与我匹敌。”
说起来小圆进了医馆以后直接大喊了一声,“谁能治烫伤?”气势之大,把所有人吓了一跳,纷纷把手指向汪郎中,于是乎他就这样被拖来了。
“那快与她看看。”刘殊面色舒缓几分。
汪郎中面色有些迟疑,“我得亲自看一看伤口,却不知尊夫人伤在何处,可否方便……”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这样的体面人家怎么可能答应。
没想到刘殊直接就撩开了帘帐道:“请。”
旁边的成喜都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去。
汪郎中仔细检查过伤处后退出来,“烫得比较厉害,但所幸面积不算大,处理还算及时,而且也没有脏污,可以治好的,现在就去取三个新鲜鸡子来给我配药,另外我再开一副镇定止痛的药,之后煎了让夫人服下。”
“好,我现在就让厨房把鸡蛋拿来。”刘殊说,“先生尽管用药,不必在乎价钱。”
……
刘殊坐在床头,路俭兰伏在他的怀里,小圆小心翼翼地用洗干净的羽毛把黑色泥巴状的药轻轻涂在她半露的肩膀上。
原本那圆润的肩头是刘殊极爱把玩之处,但现在可以用凄惨来形容了,一片巴掌大的烫伤伤口刺目地盘踞在那里。
可能是吃了痛,路俭兰的头又往他的怀抱深处用力蹭了蹭,眼睛紧闭。
好不容易,药全部上好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现在感觉有好一些么?”刘殊问
路俭兰点点头,“药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好受了许多。”
外头汪郎中说到:“接下来就是静养了,每天换药,轻易不要碰到伤口处,建议夫人您就这样躺着,以免拉扯到,我十五天后会再来。”
路俭兰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会留疤么?”
汪郎中说:“这样的伤情肯定会留疤的,不过夫人放心,你年纪轻恢复能力好,老朽这药也有生肌去疤的功效,最后不会很严重的,等时候慢慢调养,能恢复个□□分。”
她松口气,“那就好。”她可不想在身上留下一大块难看的疤痕,虽然在后面她自己看不见但是——咳咳夫君可以看见呀,多破坏气氛。
汪郎中离开了。
路俭兰背朝上躺在刘殊的腿上,她涂了药的伤处露在外,浓浓的药味在床帐围成的小小的密闭空间中弥漫开。
“夫君,如果我真的留下一个很难看的疤痕你会嫌弃我么?”她问。
“不会。”刘殊轻声说,“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没有人比得上你,就算有疤痕也一样。”
路俭兰吃吃地笑了,“骗我,不过我好喜欢。”
“没有骗你,我——”刘殊喉头微动,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路俭兰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脑袋蹭了蹭,“我突然好困呀。”
刘殊摸摸她的脑袋,“汪郎中给的药有安眠镇定的作用,困了就休息。”
“好。”路俭兰呢喃到。
又过了半晌,似乎半梦半醒间,她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小奶猫一般,“好痛呀……我好痛……”
刘殊垂眸看向怀中人,眼底的怒火再也不必克制。
一直生机勃勃的好像永远不会累的总是对他笑的那个人,现在却在承受皮肉灼烧的痛苦,躺在这里失去了生机,她应当潇洒地抱着她的剑从树顶的某一处飞身而下,看到他吓一跳会得意地笑,她应当追着破雪要给它洗澡把破雪吓得满院子哀嚎着乱窜,她还应当……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夜深了。
“少爷,您要用些吃的么?”成喜压低声音问。
“不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像一尊沉默千年的石像终于动了,刘殊把她的脑袋轻轻托起放到枕头上,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出帐外。
他挥手招来小圆,“在旁边陪着少夫人,不要让她翻身碰到伤口。”
这天晚上,刘殊书房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成喜去伺候他洗漱的时候暗自心惊,明明一个晚上没有休息,但刘殊的脸上丝毫看不到倦怠之色,反而有着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他双目泛着血丝,目光锋利如鹰。
“少夫人醒了么?”
成喜摇摇头,“没有,小的来之前去问过一趟,还在睡着。”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有些拘谨的声音,“少爷,门口有人找。”是庆妹。
成喜瞥了一眼刘殊的面色,自转身出去问庆妹,“大清早的什么事在这里吵闹?”
庆妹老实交代:“我刚才准备去买菜,在门口遇到一个怪人说是来找少爷的,还带了一把大刀,看起来可凶了,我不敢随意放他进来所以过来说一声。”
刘殊闻言径直走了出来,直接吩咐到:“把人带到我这里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这种怒火无法克制,他必须立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