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楼里的医务室（上）
时间倒回今年的七月初。
炎炎夏日，蓝海市中考已经结束了两周，今天早上公布了中考成绩后，圣安德的大门口就挤满了拿着话筒的记者和摄像师，摩肩擦踵，汗流浃背。
今年的蓝海市中考可是个难得的大新闻。
蓝海市第二初级中学里，一位名叫麒騱的男孩子以全科满分的惊人成绩夺下了桂冠，不仅如此，这位中考状元的父亲还是蓝海市富豪榜第四位的麒锴锋。
这可是个足以惊爆眼球的热点消息。
于是，各大报社记者们纷纷涌到了圣安德，都想要拿到一手的采访资料。
奈何圣安德门口这个不长眼的警卫冷酷无比，就是不开大门。
烈日当空，蝉鸣孓孓，柏油马路晒得像是要融化。
两个小时里，报社的记者们各种好话说尽，警卫依旧无动于衷，最后众人纷纷对着他指责、谩骂，结果警卫大哥充耳不闻，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动如山的高人模样。
最后那些记者越骂越难听，圣安德的铁门终于打开了。
众人刚想一拥而上，门里就走出个穿着黑色短袖和大裤衩的少年拦住了他们的路，这一头黑发的少年揣着裤兜吊着一双死鱼眼，铁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啧，你们这帮刁民，人家警卫例行公事，至于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骂遍吗？”
人群最前面一个粗脖子记者说道：“你谁啊，关你屁事？”
少年转头看向他，“阴阳人，烂屁股。”
粗脖子记者一下炸了毛，嚷道：“嘿，你个臭小子说话这么难听呢？家里有点臭钱住在圣安德就了不起了？让那个保安开门，我是‘枚马社’的记者，是来采访今年中考状元的，人家跟你这么个没教养的小赤佬可不一样！”
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警卫忽然抽了抽嘴角，目光慢慢向上飘去。
少年差点跳起来：“呀吼？你算老几呀，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
“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呢吧。”
“我猜你肯定不知道中考状元还学过柔道和泰拳。”吊儿郎当的少年飞身而起，一个剪刀脚就夹在那个记者的脖子上，“我不仅能考满分，还能用剪刀脚夹爆你的狗头！”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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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百里狩蹲在筒子楼下的旧巷子里，手里的逗猫棒摇来晃去，五六只圆头圆脑的小野猫在他的脚下滚来滚去，叫个不停，它们实在是太热情了，搞得百里狩无从落脚。
五百余年以来，百里狩为了编撰《逍游万兽书》行走三界，不久才来到了蓝海市。
这样亲人的灵兽，百里狩还是头一回见，一群小奶猫争挤着向前冲来，百里狩无奈地后退，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回头看去的时候，吊儿郎当的少年翻着白眼看着他。
“对不”百里狩刚开口，少年就一个鞭腿扫来，被百里狩抬掌接住，“起。”
这个少年，自然就是麒騱。
他刚刚才把那个“枚马社”的粗脖子记者揍了一顿，然后就被那些丧尸般的记者一路追到了至门高中附近。为了躲避那些家伙，麒騱就钻进了筒子楼的旧巷子里。
再然后，就被百里狩踩到了脚。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心情不好的麒騱立刻拳脚并用朝着百里狩殴打过来，面对这狂妄的凡人小子，天地境初期的百里狩倒也觉得稀奇，小出三招就把麒騱打翻在地。
麒騱还没反应过来，视野里就变成了筒子楼上方峡谷似的蓝天，还有那些吊着衣服和床单的晾衣绳，有几只小猫“喵喵”地跑过来舔他的脸。
心高气傲的麒騱瞪圆了眼，他无法接受。
于是不服气的麒騱重新跳起来追打百里狩，不出三秒又被放倒，然后又爬起来。
就这样接连打了一个小时，百里狩有点烦了，于是他就在掌中凝聚了“贯气”敲打了麒騱全身上下的骨节，这个人形小强才抽搐着倒在地上。
“贯气”是百里狩所修习的体术秘籍《百拳》中的基础招式，以自身神力凝气附掌，随拳并出，便能贯穿肉体骨骸造成内伤。
虽然对付这个毛头小子，百里狩已经隐去了九成力量，但这些攻击也已经足够让这家伙安安分分的躺在地上思考几个小时的人生了，能动之后，四肢也得疼上两个星期。
百里狩抱着那些奶猫上楼的时候，麒騱还在地上嚷嚷个不停。
“喂！不许走！我腿麻了，扶我起来，我要打死你——”
百里狩压根就没理他。
原以为在人界的这个小插曲就这么结束了，结果第二天清晨，百里狩拿着杯子和牙刷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昨天那个少年逆着晨曦的金光站在巷子的入口。
他抱着胳膊叉着腿，虽然姿势很帅，但其实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嘣嘎嘣地响。
“昨天踩我脚的那个混蛋在哪，给我出来！”
少年发出凶狠的咆哮，然后就被住在百里狩隔壁的大妈推开窗一拖鞋扔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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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狩瞥了麒騱一眼，注意到了他抱在怀里的苏小沫，淡淡地说了句：“跟我来吧。”
麒騱看了一眼筠芒，筠芒点点头，麒騱便跟着百里狩进了一间教室。
教室里没有杂物，摆放着几张床铺，一片整洁。
那张办公用的桌子上摆着听诊器，医用棉签之类的东西，病历本和医学杂志扔着桌上。朴素的笔筒里插着四五只蓝黑色的圆珠笔，插票钉板空空如也，想必也无人来过。
墙侧的药品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水药盒，还有些崭新的未拆封的输液工具。
麒騱怎么也没料到，那个教他武功的师父，成了至门高中的医务老师。
百里狩说：“把她放在那张床上吧。”
把苏小沫安顿好后，麒騱还以为百里狩要用发动什么灵咒了，结果百里狩就走去药柜边取了一套输液工具，娴熟地给苏小沫挂上瓶葡萄糖。
你还真是医生啊喂。
百里狩把药瓶勾在病床边的铁架上，给苏小沫盖好了被子，转过头来看着筠芒。
“不好好玩你的师徒游戏，过来拆我的阵法做什么？”
筠芒笑道：“哦？听你这么说，似乎早就知道我在这座城市里了？”
百里狩坐回他的办公桌前，从笔筒里抽出笔，翻开病历本快速写下一些潦草的字体，然后撕下来戳在空空的钉板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知道。”
“奇怪了，围剿血戮的那天没见到你啊。”
“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百里狩把笔扔回笔筒里，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手上两枚亮紫色的戒指闪闪发光，“至门高中里有一只魔兽。”
“嗯？有这种事？”筠芒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黑魔龙‘路西法’？”
“不，那个小家伙是黑魔龙始祖‘以撒’的子嗣，血脉虽强，但力量并不稳定。学校里这只来历不明的魔兽气息非常协衡，我在这附近设下幻咒阵法，就是以防万一。”
“我插个嘴哈。”叶凌搓着双手踌躇道：“我想问问，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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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紫藤的绿枝从窗外垂落下来。
“啊？啊！？你们说世界上有三界？还有神仙？”叶凌瞪圆了眼。
“没错，就是这样。”麒騱扁着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刚刚花了五分钟的时间给叶凌简单讲解了一下，这种事对于一个热血过头的男生来说，似乎很容易就被接受了。
麒騱伸掌示向筠芒：“他呢，其实就是筠芒，平时以那个白毛矮子的模样示人是为了不太引人注目，他是我师父，是个不折不扣的神仙，会法术的那种。”
筠芒一脸骄傲的挺直了身体，百里狩冷着眼睛看着他。
“太有意思了吧。”叶凌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拽拽筠芒的袖角，“我也想当神仙。”
“叫声师父来听听。”
叶凌扑通跪下，“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等会，你们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甚好，为师今天倒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学校里躲着的魔兽是何方神圣，麒騱，你就留在百里狩这里照顾你的小姑娘。呔，叶凌小徒，随我来！”筠芒白袍飘动，翩然而去。
“是！”叶凌风风火火地闯了出去，可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他站在麒騱面前，在麒騱疑惑的眼神中对着他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完美鞠躬，“再见，大师兄！”
噗，悟能师弟，你给我滚。
叶凌和筠芒走了之后，医务室里只剩下麒騱和百里狩。麒騱坐在苏小沫的病床边，看着输液管里的葡萄糖滴滴落下，百里狩则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医书，慢慢地翻起来。
安静的医务室里，百里狩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我并不是阵修，这道幻咒阵法也是为了防范攻击匆忙绘制，所以才出现这种事情。前几日有几个顽皮的学生误入了这阵中，我将那三人扔了出去之后，重新修缮了阵法，但并不知道这个女孩还在其中。”
“她的气息太过薄弱，又躲在了一间教室里，所以我没能发现她”
麒騱看着苏小沫的脸，慢慢说道：“这不是她的错吧。”
“这是我的过失。”百里狩黑色的眼睛看着桌面，“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她是因为长时间没有饮食导致了低血糖和脱水，挂些葡萄糖之后会有所好转。”
“我已经给她把过脉了，除了这方面的问题之外，她这段时间的精神比较紧张和焦虑，醒过来之后，应该需要请几天假在家静养，我会给她开一张假条。”
“她对你很重要吧。”百里狩喃喃道，“抱歉。”
很重要，吗
麒騱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叶凌交给他的那一枚小小的硬糖。
记忆翻涌，小河石亭旁的月季似乎就在眼前，酒红色双马尾的少女环抱着麒騱的脖子留下轻如鸿毛的吻，“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反正这也是你想要的结果。”
她对麒騱的感情，从来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