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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楼里的医务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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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时日没见你了。”百里狩走向西侧的窗边,抱着胳膊看向窗外幽静的景色,“方才听你说,筠芒是你师父?他都教了你些什么?”

    “呃”麒騱忽然顿了顿,仔细想来,筠芒还真没教过自己什么。

    百里狩低头哼了声:“想来也是,以他那贪吃、贪玩又游手好闲的古怪性子,收徒如此恣意,能教得出什么?我与他同行的一百六十年里,就没见过他什么时候静心修行过。”

    麒騱询问道:“我师父说你叫百里狩?你们俩很熟吗?”

    “最初我与他在仙界碰面,彼时我们都是居无定所、孑然一身。那时,我才刚开始编撰《逍游万兽书》,而筠芒在寻找神行石的碎片,此后我们二人便相约同行。”

    “我与他初遇时,他就已是天地境后期,如今一晃三百余年,他还是这般境界。”百里狩轻轻摇摇头,“也不知道他这半吊子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变得了。”

    麒騱说道:“可师父他很强啊,他的神咒威力相当惊人。”

    百里狩墨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紫藤,“你也许不太了解你的师父,筠芒的神咒天赋,放眼整个三界都如凤毛麟角。三界咒法分支繁杂,分作灵咒、幻咒、魔咒等等,但这些咒法本源同根,只要神力达到一定的层次,潜心修习就能够领悟诸多,唯独‘神咒’与众不同。”

    “‘神咒’是一种上古咒法,早在三界诞生前就存在于世,神咒的效果和威力都远超一般咒法,但想要彻底参悟却是难于登天。三界中,不知多少灵修学尽了天下咒法,依旧折步于‘神咒’,换言之,会用神咒的人,修习其他咒法都非常轻松。”

    麒騱思索道:“可我好像只见过我师父用神咒。”

    百里狩转过身来看着麒騱,面无表情,“那是因为你这个‘天才’师父只会用神咒。”

    “嗯???”麒騱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筠芒有没有和你讲解过,修者想要释放咒法,依靠的是‘道元’中的神魄之力,修者的境界决定了道元蕴神的上限,境界越高,蕴养出的神力就越精粹。”

    “但筠芒的‘道元’非常特殊,流淌出的神魄之力完全没有任何杂质,压缩成神咒之后威力高的超乎想象,换个说法,别的修者和筠芒比,就类似于蒸汽机和核动力的区别。”

    虽然这个说法相当通俗易懂,但你的知识面好像有点广啊?

    “但这股力量也不完全是优势,筠芒他就是因为无法熟练掌握神魄之力的输出效率,才导致其他咒法一用起来就全部崩解,到最后,反倒只有神咒才能承受住他的神力了。”

    麒騱思考道:“那不是挺好的嘛?最强的力量配最强的咒法什么的。”

    百里狩轻轻叹了口气:“当初仙魔六千年血战,白骨露野、滚滚红江之哀历历在目,三十万万无冢枯骨换来了这短暂的千年祥和,谁又知道未来如何?”

    “忧患而生,安乐而死,稍聪慧些的灵兽都明白的浅显道理,筠芒这家伙却从不在意,以他的天赋,三百年从天地境后期跨入圣仙境易如反掌,只是他不自知。”

    “前世败坏,足为后世所鉴,活在这世上,向来就是靠不得别人。”

    百里狩那冷冰冰表情忽然变化了些许,“这些话说与他听,他就嫌我聒噪,那日因为此事争执了半个时辰,他便与我分道扬镳,如今看来,我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麒騱安静地看着百里狩发牢骚。

    真是稀奇。

    麒騱的印象里,这个旧筒子楼里的年轻人,一直都是一副面瘫又寡言的高人形象,怎么一提及筠芒的事情,就变得这么唠唠叨叨的,也难怪筠芒会嫌他烦吧

    见百里狩忽然不说话了,麒騱赶紧打圆场:“呃别想这么多了,百里师父。”

    百里狩转动眼睛看他,“我教授于你的《百拳》修习如何?”

    原来他从百里狩学会的武功叫做百拳,麒騱心想。可他也不知道什么程度算学得好,麒騱想了想自己超乎常人的身手,于是试探着回答道:“应该还可以?”

    百里狩对着教室墙壁一挑下巴,意思大概是让麒騱试试看。

    于是麒騱屏息凝神,气沉丹田,对着空气一拳打出,拳风撕裂出一阵音爆。但百里狩却轻轻摇摇头,放下了怀抱的双手,指间的紫宝石戒指明亮无比。

    他的小臂肌肉忽然隆起,骨节分明的五指合握,和麒騱一样打出一拳,一阵劲风贴着麒騱的脸颊扫过,一声轰响,半面墙壁连带楼道护栏瞬间破开一个巨大的空洞,碎石滚落。

    “还差得远,把药柜里的百拳抄本带回去,勤加修炼。”百里狩瞥了眼惊讶的麒騱,淡淡地走过去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我去学校里转转,她已经醒了,你照顾一下她。”

    百里狩从后门走出医务室,麒騱回过头,侧卧在病床上的苏小沫躲开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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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感觉好些没有。”麒騱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苏小沫含糊地嗯了一声,“麒騱,我这是在哪里,你为什么也在”

    “这是医务室,我带你来的。”麒騱笑笑,看向百里狩办公桌边的饮水机,便从椅子上起身。下一秒,苏小沫几乎是下意识拉住了麒騱的手,惶恐不安地说:“别走”

    麒騱愣了片刻,捏了下苏小沫手说,“别担心,我在这里陪你。”

    苏小沫缩了缩手,手背上的输液针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麒騱从物品架上取了一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的小桌上,然后扶着苏小沫坐起来,苏小沫的手有些发抖,麒騱便拿着水杯慢慢喂给苏小沫喝。

    苏小沫感到受宠若惊,麒騱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但她亮闪闪的眼睛又稍稍黯淡了下去,她明白麒騱只是在可怜她罢了。

    苏小沫应该是渴坏了,即使饮下了筠芒的那一瓶竹间清露,此时还是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水,麒騱放下杯子问道:“苏小沫,你为什么会到这座老楼来?”

    “那天”苏小沫回忆着,“班上有个一个男生打闹的时候砸坏了椅子,班主任就让他来去西门老楼里换。那个男生喜欢我,就和几个朋友抢了我的课本,说要丢到老楼去。”

    苏小沫的语气稍稍有些疲惫:“我知道,他们是想躲在老楼吓唬我,然后等我害怕的时候,再出来保护我,他们总喜欢做这些幼稚又无聊的事情”

    “为了拿回我的课本,我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去。但到了那里之后,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苏小沫说到这里,手指开始颤抖不停,麒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明明是上午,天却忽然暗了下来,我以为要下雨了,就想先回教室去,但我怎么也没办法从楼梯走下去,后来我看到地上和墙上都有黑色的影子在动”

    苏小沫的声音哽咽起来,眼神变得空洞起来,惊惧万分。

    她一定是陷入恐怖的回忆了,麒騱赶紧抚摸她的脸颊说,“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了。”

    “麒騱,对不起,对不起”苏小沫回过神之后,忽然就抽泣起来,不停地道歉,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在白色床单上,“那颗糖不在了,你送给我的礼物被我弄丢了”

    “没丢,它还在这里。”麒騱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糖果。

    但苏小沫似乎没有看到,她抓着床单,手背上的输液针血液倒流,“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那明明是你送给我唯一的礼物我还是没有保管好它,都是我的错”

    不行,苏小沫的精神状态太差了。

    “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麒騱坐在床边,轻轻抱住了苏小沫。

    被拥进怀里的少女似乎呆滞住了,她双手摊在床单上,空洞的眼睛中渐渐恢复了光彩,苏小沫抿起颤抖的嘴唇,红红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

    “别害怕,我在呢。”

    这句话终于彻底拨动了苏小沫的心弦,她抬手拥抱麒騱,靠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麒騱,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分不清楚啊我是不是已经死掉到天堂了”

    麒騱哑然失笑,轻轻地摸她的头,“你活得好好的呢。”

    “为什么你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啊我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不打扰你了,你现在又这么温柔,真的太犯规了”苏小沫哭得打起了嗝,“麒騱,我最讨厌你了如果明天你要是又对我像以前一样坏,那我就这辈子都不跟你这个大笨蛋好了”

    “讨厌我还抱这么紧。”

    苏小沫忽然就哭得更大声了,“麒騱,我肚子好饿”

    偌大的医务室里充盈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吊瓶中的液体泛着小小的气泡。

    窗外阳光正好,温暖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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