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本心
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巳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孟子·告子上
这是朱然然和奚芮能从网上找到的关于“本心”二字最早的来历。
早上起来，她们发现走廊又变了样。不再是那个条新天鹅堡里的观景长廊，而是变成了那条洁白的通道。三绕两绕走了些距离，又大概换乘了两次无端出现在行进路线上的封闭式电梯，再用手环当做门禁通过了一扇不那么起眼的门，两个人发现自己从出现在了monte赌场洗手间里的一扇暗门里走了出来。
“这帮家伙该不是把约翰内斯堡地下挖空了吧？”奚芮问道。
听过v的讲解后，两个人对这种可以轻易移动整个功能单元的地下设施所能造成的穿越效果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觉得他们这么做可能主要还是从安全角度考虑，”朱然然说道，“如果不把这个地下基地的变形和移动的功能停掉，估计没有人能够顺利的突入里面并且找到想要他们的目标吧。”
“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家伙能和这么神秘的组织扯上关系啊。”
“我也是，但我更无法想象那个恨不得上一天班歇三天的家伙竟然也有v眼里那种工作狂的一面。”
“你说，那个家伙有没有可能有个什么双胞胎兄弟，然后那个双胞胎兄弟才是勤奋的那个，而他是懒散的那个，然后两个人串通起来摆了耶梦加得一道啊？”
“你电影看太多了啦……”
两个人一边往酒店的方向走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路上奚芮给小赵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小队的情况。
果然像v说的一样，在他们在游乐场外布防不久，就接到了来自于他们老大的电话，告知他们他和天秤座都都接到了某个组织的通知。而那个“通知”想必相当有说服力，所以他们这边被要求立刻撤回，而天秤座则保证让加冕公园里面的居民们对游乐场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
在酒店吃早餐的时候，奚芮打开手机开始查询“本心”的释义，想看看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有没有可能还隐藏着其他的深意。
“按照《孟子》里的说法，本心更多的是‘良心’的意思，”朱然然把单面的煎蛋用刀子切开，没有完全凝固蛋黄流到了盘子里，她用叉子叉了一小段香肠裹上蛋液边吃边说道。“可如果把本心当良心来解释的话，我不认为这个考验还有任何难度可言。”
“那另外一个解释，就是原本的心意了，”奚芮一边把碎生菜、鸡肉丝、火腿卷到一张巴掌大小的饼里做成taco，一边继续念着手机上的词条，“汉阮瑀《为曹公作书与孙权》：‘加刘备相扇扬，事结舋连，推而行之，想畅本心，不愿於此也。’……说实话然然，这句我没看懂，早知道不学什么英国语言文学，去学汉语了。”
“还有最后一个解释，是‘天性’的意思，”朱然然说道，“我想，按照小齐的性格，他可能会更加倾向于按照这个方向去做安排。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说我平时喜欢想的太多了啊……”
“那遵循本心就是释放天性的意思呗？……幸亏参加这个考验的不是我，每次看到清澈的河水的时候我总想跳下去裸泳……”
“只是裸泳吗？”朱然然抓了一个小面包扔到了奚芮身上。
还没等奚芮反击，朱然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朱然然接起电话，一只手指压在嘴唇上冲奚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开始通话。
“是我…今天下午？不能改期吗？……好吧……三点？我会准时到的。”
“刚刚是我们那个项目在南非的合作伙伴，”放下电话，朱然然对满脸好奇的奚芮解释道，“下午三点有个会议，要确定合作的框架内容。”
“你不能请两个星期病假在酒店躲一下吗？”奚芮问道，“这种情况下去见客户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按照v的说法，这个测试只是关于我个人的，我想应该对我的工作影响不大吧，而且万一我每天在酒店待着才是违反本心呢？”朱然然看了看在阳光下更加漂亮的手环说，“说实话，我现在还真的有点期待，我所谓的‘本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或者说，在小齐的眼里，真正的我又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然然，你又开始称呼那个家伙‘小齐’了，”奚芮把餐刀指到朱然然鼻子前面认真的说，“你已经有三年没用过这个称呼了。你很危险哦。”
“也许吧，”朱然然把视线转向一旁。边上一张客人刚刚离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桌上，一只偷偷飞进来的小麻雀正跳到餐盘上努力地拖动着剩下的半块面包。
下午三点，sxt公司，主会议室。
奚芮回去补美容觉去了，把从“自己的”卧室“借”回来的藏书收到酒店房间的保险箱后，朱然然换上套装后会合了李先生再次来到了sxt公司。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唇枪舌剑，看似讨论激烈，实际上毫无建树。大部分看似光鲜的南非本土企业在和中国企业合作的时候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德行，从头到尾摆出一副空手套白狼的样子。资金要中方出，技术要中方出，恨不得连自己公司的油票和餐票都拿出来让中方报销。谈到分成的时候却又厚着脸皮要占大头。您要是据理力争想问问他们凭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提出如此不劳而获的不平等条约的时候，他们吃惊的表情似乎在反问难道他们的肤色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看着对面顶着精致田垄头的黑人ceo上下翻飞的肥硕嘴唇，朱然然突然打内心开始泛起一阵厌恶。
“这些愚蠢的要求，之前在国内远程会议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拒绝过多少次了，这次邀请我到南非来本来说的是可以先搁置这些问题先开发项目，没想到只是为了当面给我施加压力，真想摔门走啊……”
朱然然早就听不进去对面的香肠嘴喋喋不休的无理要求了，只是在脑子里对着自己抱怨着。这时……
她感觉手腕上的手环轻轻的震动起来，而且逐渐的加重。她条件反射的伸出右手想要握住手环，却又在最后一瞬间硬生生停住，她感觉脑海中有一根崩了很久的弦好像突然断掉了，一瞬间对面那些衣着鲜明的谈判对象似乎变成了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她不在乎了。
这一瞬间的思维活动只发生在短短的一两秒内，她举起双手重重的拍在办公桌上，跟着站起身来。
对面的sxt公司与会人员吓了一跳，黑人ceo往后靠在了椅子背上，万向轮沙发办公椅向后重重的滑出了一米多；边上做会议记录的红发女秘书手一滑，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了一条斜线，穿破了两层下面两层；而那个体重估计有110公斤以上一直在装模作样喝着博士茶的女股东则双手一颤，杯子摔的粉碎。
“no means no！（不就是不）”拍案而起的朱然然大声说道，“之前远程会议的时候，我们就否决过你们这个提案了，现在还来浪费我的时间是吗？”
她“刷拉”一声把自己面前打印好的文件摔在了办公桌的中间。
“对不起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就是我们最后的条件，你们有48小时决定签还是不签。免费送你们一个忠告，南非虽然也和中国一样是金砖国家的一员，但是以现在南非的经济和政治环境，早就不那么适合投资了！请记住，当初亏欠你们的是白人，不是中国人，别成天摆出一副种族歧视受害者的模样伸手是要救济！”
她一边说着，拿起公文包，在众人的瞩目中走到会议室门口，拉开门，对着噤若寒蝉的sxt公司代表们说道，
“48小时，多一秒都没有。而且我早就想要这么干了……”
“碰”的一声巨响，暴脾气少女朱然然重重的把会议室的门摔上，扬长而去。
被之前黑人ceo的车轱辘话烦的差点睡着的李先生仍然摆着那副向旁边躲避让路的姿势，嘴巴张成巨大的o型，脸上露出极为精彩的表情，半晌才缓过劲来，对着仍处在震惊当中的众人说道，
“我追过去看看情况。”
顾不得收拾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抓起自己的电脑包就追了出去。
又过了良久，sxt公司的总裁对着边上号称“中国通”的国际事务关系顾问怒声问道，
“你不是说中国是什么礼仪之邦，那里的谈判对象既不会拒绝又容易被道德绑架吗？那这算什么？”
朱然然摔在桌子上的文件夹破成两半，里面的a4纸张散落成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形，像是一张讽刺的笑脸，正露出一口白牙，轻蔑的说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