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京华烟云
邀请函
亲爱的朱然然小姐：
欢迎您的到来。
特此致函邀请您参加为您准备的欢迎晚宴。晚宴将于23:00开始，请您拨冗参加。
房间内一应用品请您任意选用，期待与您的见面。
t．
dress code: formal（着装要求：正式）
信封里只有一张白色的明信片大小的邀请函，上面用烫金的艺术字体印刷着上面那些内容。
朱然然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奚芮在身后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说道，
“现在才9点多一点，这扇门估计要到请柬上的那个时间才能打开了，”奚芮一边说一边拿过朱然然手里的请柬，“dress code是‘正装’，我就知道男生参加这种场合要穿那种打领结，带袖口的正装衬衫，女生呢？”
“女生要穿晚礼服和相关的配饰。”朱然然知道像奚芮说的那样，大概是开门无望了，于是开始向那边的书架走去。打算随便找本书出来打发一下时间。
“那你还不赶快来和我一起挑衣服？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晚宴啊，刚才没开过的那扇门后面应该是盥洗室了，咱们至少得把脸上这些油泥洗掉吧？……”
“有什么好换的，我不换衣服他们还能不让我参加这个所谓‘为我举行的’欢迎宴会不成？”
朱然然实在没什么兴趣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打扮，应该说，她从来也不会为了取悦别人而去改变自己的外表。当然她也会打扮的美美的出门，甚至在特定的时候也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做一些增加情趣的cosplay，但是她只是为了喜欢而做，并不是特别在乎别人的感受。
她还记得在那个一直喜欢绫波丽的家伙生日的时候说过要cosplay给他看作为生日礼物，结果满心期待穿成了碇真嗣模样的某人被门后突然出现的贞子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虽然最后碇真嗣和贞子还是令人面红耳赤地大战了几百回合，但是按照那个家伙的话说，“心理阴影算是烙下了”，从此后公寓里曾经无处不在的新世纪福音战士手办确实少了很多。
“你再想想吧然然，我先去洗一下了！老娘可不会错过这种能够穿晚礼服装逼的晚宴该选哪个包呢？是h家那个配货都拿不到的还是c家那个红毯限量版啊……”
奚芮叠叠不休的声音向着身后远去，随着拉开另一扇门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了她快乐的尖叫，不多时就响起了玩儿水的声音。
朱然然看着书架上的书，生理上也有了像奚芮那样想要惊声尖叫的冲动。
这个书架分明就是她的书单嘛！
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丧钟为谁而鸣、永别了武器、茶花女、杀死一只知更鸟……
作为英语专业且辅修了数个小语种的人型自走翻译机朱然然小姐，这些小说伴随她度过了大学时代熄灯后无数个寂寞的夜晚。
而且所有的书籍都是用原文印刷的，西班牙语的百年孤独、法语版的茶花女、德语版的浮士德、英语版的战地钟声、日语版的源氏物语……甚至还有看上去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红楼梦、牡丹亭、金瓶梅……
朱然然随手抽出一本丧钟为谁而鸣，翻到了最后一页，手开始不由得颤抖起来。
封底版权页的印刷信息内容是：
“1940年斯克里布纳尔出版社第一次印刷”！
这竟然是一本初版书，而且看书的状态，虽然有被人翻看过的痕迹，但至少也有个七八成新的样子。她把书翻到扉页，发黄的书页上，赫然有着海明威的亲笔签名。
她小心翼翼的把那本书合上，像上香一样小心翼翼的把那本书插回了书架。笑话，海明威亲笔签名的初版书，最近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拿出来拍卖的了，要是不小心掉了个页折了个角，该怎么交代呢？
她拍拍胸口，轻轻叹了口气，跳过那些大部头的长篇小说，抽出一本格林童话，心里想着“这个应该不会太金贵了吧……”然后翻到尾页。
1812年的初版。
“这书是看不成了，”朱然然好似化身成2位拆弹专家，生怕呼吸声音大点都会震碎那脆弱的纸张，放回了那本格林童话。
她还不死心，又抽出了红楼梦。
线装版的红楼梦阻燃是没有出版信息的，但是……那竟然是本手抄本，看着扉页上她都认不太全的小篆为主的人名章和收藏章，以及字里行间一些阅读者的批注，她还是再次把书放了回去。
她在架子上看来看去，又抽了几本出来，结果发现真的不是初版就是年代已不可考的古早版本，甚至在几本书里能看到疑似手稿的便签纸或者样式独特的书签，好像当年写这本书或者读这本书的人刚刚放下这本书不久的样子。
她现在理解刚才奚芮在更衣间里说的“有钱都买不到”这句话背后的震撼效果了了。
在像逛博物馆一样在书架上看来看去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本moment in peking（京华烟云）。
她一瞬间僵硬起来。
杜十娘在船上唱着“好一似凉水浇头我的怀里抱着冰”，同样感觉浑身发冷的朱然然则忍着莫大的冲动没有立刻把那本京华烟云抽出来。
这本由来自福建的林语堂先生用英文书写的北京故事曾经让朱然然纠结了很久，不知道是该读英文原版还是中文译本。读英文吧，这是个中国人写的中国故事；读中文吧，它偏偏原文还是英语。
所以直到最后，她陪着那个人去美国旅行的时候，才决定把这本书放进行李箱里作为随行读物。
她仍然清晰地记得，在某个晚上，她在他的身边借着露营灯的光线看完几页后随手拿了张便签当做书签合上书的时候，他还在嘲笑她，平时那么整整齐齐的一个姑娘，用书签的时候怎么那么不认真？要么都不露出来，要么整齐的露出一边，只露出个角角算怎么回事？
她赌气就那样把书扔回了行李箱里钻进了睡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那本书就那样跟着她回了国，再也没有打开过。
而现在那本书架上的京华烟云的书页中，分明露出了便签的一角，看位置，正好是她当时读的那几页。
她知道应该有人一直在观察着她和奚芮的一举一动，在现在的情况下，她也并不太在乎自己的隐私甚至是身体被人窥探，但是她仍然不想让别人注意到那张书签。
她不知道上面的内容，也许只是个巧合，也许就是自己当初留下的那张，但是也有可能是某个人留给自己的信息不是吗？她默默的考虑该怎么不动声色的把那张书签拿到手。
“然然，你真的不去洗吗？”奚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真的是太舒服了，你一定要看看那个浴室啊……”
朱然然回过神了，立刻拿定了主意，
“我这就去，我想好了，还是和你一样换上衣服吧。”
“这就对了嘛，”奚芮身上围着个大浴巾，头发已经吹干，但是仍然用一条毛巾揉搓着，对她说，“我先去找衣服了，你快过来啊。”
“嗯嗯，芮芮你要是看书的话一定要小心点啊，这些都是绝版了的初版书，有的书能换那边一屋子的衣服了，千万别弄坏了……”
“你觉得本大小姐会跑到这里来看书吗？”奚芮斜了朱然然一眼，“你第一天认识我？”
然后像t台上的模特一样，左扭右扭的走进了更衣间。
盥洗室里一片狼藉，中间同样尺寸大的惊人的猫爪浴缸周围全是水渍，看起来奚芮大小姐是在这里玩儿水来着。大理石台面的洗手池上润肤、祛斑、滋养、精华……之类的护肤和保养品一应俱全。
朱然然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情享受，用卸妆水去掉了脸上的油泥，冲了个澡，吹干了头发就回到了更衣间，结果看到奚芮穿着浅蓝色的礼服长裙在那里发呆。
“芮芮你的脚是多大的”奚芮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37号半啊，”朱然然回答道，“38号也能穿，你先挑没事的。”
“哎，”奚芮悲鸣了一声，“这里每一双鞋都是37号半，不大也不小。我这38号脚的可怎么穿啊？”
“而且，”她转过身看着朱然然，“刚才那个书架上的书，和你家里书架上的书多像啊，就是老了一点。”
在去朱然然家玩儿的时候，奚芮抱怨过很多次，朱然然家的书架就没有一本能看的书。她好几次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两本漫画或者通俗小说，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一来二去，倒是对朱然然的书架了如指掌。
她怔怔的盯着朱然然说，
“然然，这个……该不会是你的卧室吧。”
“疯了吧你？”朱然然伸出手指在奚芮的头上点了一下，“我有多少家底你不知道？”
“也是也是，”奚芮也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你的斤两我还是知道的。”
朱然然没有再接她的话，开始在衣架上挑选礼服，心思却一直还在那本京华烟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