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外率
“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我的报酬了？”
桌子对面的教授先生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问道。
“我之前就说过，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朱然
然很自然的回答道，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上的钱包抄了起来。
“还是把您的银行卡放好吧，我的28块5小姐。”教授一边发出低低的笑声一边说，“我知道你这几年在拼命的攒钱，也知道你这次来南非前已经把你父母之前给你买的保险和婚礼的备用金取了出来，可就算是这样，也远远无法支付这次的服务有可能产生的基本费用。”
“确实也是，”朱然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自嘲的笑了笑回答道，“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在找他的人，光是我自己的委托和诉求，似乎根本不值得你们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做背景调查。我想，弄不好我这次来南非的出差，也都是您或者您所代表的的某些人来安排的不是吗？”
教授没有继续说话，静静的听着，只是偶尔用食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击一下。
朱然然继续说道，
“可是如果你们也要找到他的话，那我顶多算是你们的利益关联方，同路人，甚至是合作伙伴，毕竟我手里还拿着一些最重要的信息，你又有什么资格向我收取报酬呢？”
“哲学家小姐，”教授不紧不慢的又换了个称呼，“看来您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一些什么，并且有了和我谈条件的立场。可是不管您的猜测有几分正确，都改变不了我做事情要收取报酬的现实。你不需要试探我想要什么，您只要想想您有多想找到这个人就是了，就像您进来这个走廊之前对jasandra说的，您所有的一切。”
“可是，我所有的一切您也看不上呀，”朱然然有些苦恼的说，“您也说了我就算连压岁钱都变现了可能也支付不了你这边的开销，那我又有什么能支付的呢？难不成……”
话没说完，她又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才不信您废了这么多事就是对我个人感兴趣而已……”
她抬起头，略带挑衅的看着对方的面具说道，“您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说两句话恨不得换四个口音三种方言，就算如您所说是为了戏剧性的演出效果，可就算对我感兴趣，你敢和我有任何亲密接触吗？”
“朱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对方的口音一直停留在标准的普通话上没有再改变了，“您现在确实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包括您自己。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否定您的美丽。不过呢……”
朱然然似乎感觉到那面具背后的视线慢慢变得灼热起来。
“您‘现在’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不代表未来不会。”
“所以？”朱然然也学着教授先生的样子，把手放到了桌子上，轻轻地敲击着桌面问道。
“所以，我需要的报酬就是你的一个承诺，”教授先生说道，“既然您这么喜欢神话，不知道对巫师世界里面的意外率了解不了解呢？”
“我当然知道，意外律(law of surprise)传说中的巫师世界中的一种报复的支付方式。拯救他人的人，可以按照意外律，向被救之人提出报酬，索要被救之人回家时见到的第一件东西，或是一件被救之人所不知道的但他已经拥有的东西——通常是被救者离家时获得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被称为‘意外之子’。可我是个女生啊，您觉得我有可能会有一个我不知道的意外之子吗？”
“您和您不存在的孩子大可放心，我们对人口贩卖不感兴趣。既然您说您可以付出一切，那我们的意外率限定的也许还是您现在钱包里那几张可怜巴巴的银行卡，也许是您未来成立的某家公司的股权，也许是您河边捡到的一颗鹅卵石，也许……”教授先生没有发出笑声，但是朱然然却感觉到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狡胁，“也许只是您的一个吻，对吗？不过在我们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您能支配的一切都在意外率的范围之内。”
“如果我的吻这么值钱的话，我ok的，”朱然然没有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反正是现在自己还没有的东西，想那么多干嘛。她稍微思考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说的是事物，所以仅限于物，不包括人，也不包括让我来为你们做事对吗？”朱然然有意无意的把你和你们这两个人称代词混用着，对方也确实没有纠正他的意思，而是确定了她的问题。
“是的，不包括人，也不包括做事。”
“那还有一个问题，”朱然然认真的盯着那个面具问道，“等到您需要我兑现承诺的时候，我怎么知道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人是您？我认识的教授先生，只有这个面具而已，不是吗？”
“不得不说，朱小姐，您真是充满了惊喜，”对面的男人充满了赞赏的说道，“您说的对，我们确实需要有一种方式来让您知道，是我来找您兑现承诺了。不过在那之前……”
对面的男人站起了身，向朱然然伸出右手，问道，“我们可以用握手的方式来作为这个契约成立的仪式吗？”
“当然，”朱然然跟着对方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握上了对方带着手套的手。
一瞬间，她感觉到右手的无名指有点刺痛，她赶快把手抽了出来，仔细的看了一下。在昏暗的灯光下，她那纤细白皙的无名指的指肚上，隐隐能够看到一点点针孔的痕迹，但是并没有鲜血的渗出。她有些愤怒地抬起头，盯着对方，等对方自己一个解释。
“朱小姐，请感受一下，您现在右手的无名指应该能感受到轻微的跳动感。”
朱然然盯着自己的无名指，让自己的心跳慢慢的平复下来。默默地感受着，果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名指有一点点类似于心跳节奏的跳动感，就好像静脉注射时被压脉带勒紧了手臂后能感受到的那种血管中的跳动感。
“抱歉，在征得您的同意之前，擅自在您的无名指上注入了一个纳米级别的小装置，”professor taho慢条斯理的解释道，“当我本人，或者我指定的报酬征收人员接近您身边5米的范围内时，您就会感受到这种跳动感。放心，我保证这个小小的装置不会影响到您的生活。”
“是吗？”朱然然略带嘲讽的问道，“‘辨识’是您说的这个小装置的唯一功能吗？”她注意到刚才那种类似于发涨的跳动感已经停了下来。
“目前是的，”“教授先生”并不在乎朱然然表现出来的态度，“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您已经可以离开了。”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你打算怎么帮助我找到他啊？”朱然然有些抓狂的问道，从进来了这个小房间开始，她听着对方有的没的扯了一堆，但是却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然后莫名其妙的在手指上挨了一下，就要这么被打发走了？
“哦，我们的服务方式和警方或者私家侦探不那么一样，怎么说呢？”“教授先生”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斟酌怎么用词，“遗憾的是，碍于某些还无法告知的原因，在这次的任务中，我们不能让您回到北京的家里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里等着我们的消息。而那个u盘上的‘来玩吧’其实更多的是一个邀请，您的全程参与则是必要的。您只要继续进行您的旅程就好，我们会在关键的时机为您提供引导和帮助，以保证您的寻人之旅能够一直走在正确的路线上。所以朱然然小姐……”
教授先生摊开双手，提高了声音说道，
“just enjoy the journey（享受旅程吧）”
“可是，好歹总要告诉我该如何找到您或者如何向您们求助吧？”
“您不需要找到我们，”面具人坐回了自己的红色沙发说到，“您本来在寻找的也不是我们。”
接下来的问题有点出乎朱然然的意料。
“冒昧的问一下，您最喜欢的神话故事是？”
“问这个干嘛？”朱然然条件反射的问道，然后立刻又觉得经历了之前那么多的对话，现在问这个问题显得有点傻，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迷宫里的弥诺陶洛斯吧。”
“那您应该知道，想要完成英雄的伟业，”面具后面的声音变回了英语，而且开始冷了下来，“您只要跟着毛线球就好。（follow the ball of wool）”
“还是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吗？还是为了戏剧性吗？”朱然然有些无奈的说，“那我也还有一个问题，那个姜君落也是你们的人吗？”
对于那位在人生中偶遇了两回的姜先生，朱然然多少也有些好奇他出现的时机究竟是个巧合还是也是别人的安排。
“您想太多了朱小姐。很抱歉，我们对这个人也不了解，我想这位姜先生的出现只不过是个巧合吧，”“教授”先生摊了摊手回答道。
“现在您该走了，不要从进来的门出去，选择另一扇门吧。”
说完这句话，带着面具的人安静了下去，双手在腹部交叉似乎陷入了沉思，并且不打算再和朱然然有什么交流。寂静中，朱然然背后的门默默的打开了。
朱然然收好桌面的东西，对着对面的面具男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门前，又停了下来问道。
“能让我看看面具下面的您吗？”
出乎她的意料，教授先生竟然抬起手来把那银色的面具摘了下来，那下面……
是另一个黑色的面具……
朱然然不再说什么，走了出去，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在她身后，她能听到那扇门慢慢关上的声音。
回到了一开始进来的走廊的暗门后，她看着墙上的那句“man thinks， god laughs”，犹豫了一下，没有走向进来的那扇酒吧吧台边上的门，而是转身向左，走向了走廊尽头的那扇深黄色的门。
走近了之后，朱然然发现那扇门上即没有门把手也没有钥匙孔，只是在门体中间偏右侧的地方淡淡的印着四个字母，“push”。（推）
朱然然推开门，走进了一片光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