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支烟和第三支烟

    朱然然用手遮住眼睛，过了几秒钟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明。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另一条走廊里。周围一片洁白，从天花板到墙壁和地板都是白色的。朱然然回头看去，她刚刚出来的门与墙面同样是白色的，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甚至很难发现这洁白的墙面上还隐藏着一扇门。

    “也许不只一扇门，鬼知道这走廊里藏了多少扇门。”朱然然一边想着，一边向右侧能看到的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走去。怎样都好，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推开门，她终于回到了有着虚假的蓝天白云屋顶的赌场区。周围嘈杂了起来，这个时间应该是赌场里一天最热闹的时候。每一张赌桌旁都坐满了人，还有站在后面旁观起哄的。不知道为什么，朱然然在这人来人往的热闹环境中，突然感觉无比孤独。她很想找人聊聊，谁都好，可是又不知道有谁可以信任。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10点，国内应该是凌晨四点，奚大小姐此时应该睡的正香。

    她摇摇头，穿过了赌场区，忽视了周围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和纪念品商店，也对到处都是拿着零食的孩子们跑来跑去的街机厅和电影院无动于衷，从赌场另一侧的一个连廊走了出去，来到了赌场后侧的广场上。

    朱然然出门之前有在酒店里看床头的赌场宣传册，这个广场好像叫什么太阳广场，中间有一个在南非就算是规模不错的地面喷泉，被一些相对高级甚至是有米其林星级的餐厅围绕着，通宵营业。以供赢了钱的赌客们发疯或者是输了钱的赌客们浇愁。

    朱然然既无疯可发也不屑借酒浇愁，她只是想单纯的透透气，好好想一想在这个南半球的八月冬夜所发生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以第一人称旁观一部奇怪的大卫芬奇电影，在魔幻的镜头切换和看不出什么逻辑关联的剧情推动间，导演还要偶尔借用主人公独白提醒或者说调侃那些没有专心看电影导致对剧情莫名其妙或者昏昏欲睡的观影者们，“看好，现在剧情就要急转直下了。”

    朱然然不知道这场荒诞的戏剧会走向何处，自己的剧情是不是要急转直下了，她本来只是想找个人而已，虽然这个人的消失本身就存在着种种的奇怪之处，但是作为一个常常会犯选择恐惧症的天秤座，她却毅然的选择了忽视那一切，只是单纯的想找到这个人。这一切是爱吗？在过去的三年里，她经常这样问自己，但是却又常常会在自我否定和自我肯定之间迷茫而不知所终。也许，支持自己找到那个男人的动力之一，就是想让这一切能有一个正常的结束吧，这是朱然然同学最后的结论。

    出了连廊，首先看到的是太阳广场的吸烟区。一个大概一米高喷泉形状的石雕在开放的水花形状装饰间铺上了白色的细沙来代替传统的垃圾箱来收纳烟灰。只有一个男人在那边背对着朱然然默默的一边抽着烟一边仰望着夜空，似乎在欣赏南半球与北半球不同的星空。

    “不会吧，”看着那个背影，朱然然不由得有点吃惊，就算生命总是充满着惊人的巧合，这样的偶遇似乎也有点频繁了。她刚刚在几个小时前，还和那个背影坐在同一张赌桌上。

    如果是往日的朱然然，她可能会转身走回赌场，或者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从那个人身边擦肩而过。但是今天的她，可能是因为那种想要找人倾诉的欲望，也可能是因为之前喝的那几杯gimlet的酒精终于上头了，并没有选择退避。而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走向那个人，轻声问道。

    “请问，能给我一支烟吗？”

    中年男子姜君落愣了一下，从夜空中转过头来，看到了朱然然精致的脸孔。他的瞳孔似乎放大了一点，但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而是掏出了一盒esse，拨开盒盖递到了朱然然的面前。

    朱然然自己抽出一根，把过滤嘴凑到嘴边，姜君落已经恰到好处的把点燃的打火机递到了旁边。她轻轻地把烟靠过去，轻吸了一口，瞬间发亮的火光微微照亮了这个没什么灯光的吸烟区中的两人面庞。

    火光熄灭，姜君落收好了烟和火机，转头恢复了刚才的姿势，继续抽烟。朱然然也沉默了下去，两个人就在一种奇怪而默契的寂静中一起看着天上的星光。

    几分钟过去，姜君落的烟抽完了。他把剩下的烟蒂按进收纳烟灰的白沙中，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身来对朱然然说。

    “朱然然小姐，让我们忘记之前那两次奇怪的偶遇，重新认识一下好吗？”

    朱然然看着那双在夜色中仍然显得异常明亮的双眼，嫣然一笑。

    “好啊，姜君落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我先声明啊，我并不是像你那个朋友说的那样是个什么奇怪油腻的中年人啊，”姜君落也微笑起来，“虽然我确实中年，但是我并不接受奇怪和油腻这样的评价。”

    “别介意，我朋友一向是个保护过度，而且说话不太过脑子的人，”想起了那天不断飞脚的奚芮，朱然然忍不住真心地笑了出来，“但是她真的是很好的人的。”

    “我相信，至少口才是真的不错。我很好奇，难道是你身边经常会有一些莫名奇妙的追求者，导致你的守护者都已经准备好拒绝的套话了吗？”

    “哪有，她估计只是单纯的相声听多了罢了。”朱然然认真的解释着。

    “嗯嗯，我想也是，”姜君落又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话说回来真的很巧，我要承认，我不是没想过会不会在哪里再碰到你，能给我一个解释一下的机会。但是像这种在约堡的偶遇，确实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能冒昧的问一下，您是为什么来约翰内斯堡吗？”

    “我是因为工作啊，需要考察一些项目”朱然然没有细说，反问道，“您呢？”

    “您该不是因为eskom（南非国家电力公司）刚刚公布的那几个光伏项目来这边的吧？”姜君落没有回答朱然然的问题，接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刚问完这句话，朱然然就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这年头似乎谁都能很轻松的知道点自己的什么，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结果。果然姜君落也给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回答。

    “这个季节来南非有点冷，不太适合旅游。而eskom公布的这几个大项目又不是什么秘密，未来半年里有价值的正规渠道投资项目恐怕就是这个了。朱然然小姐总不会是做非法的血钻或者野生动物生意的吧？”

    “那姜先生，您也是因为这个项目来南非的吗？还是您是真正从事您刚才说的钻石或者野生动物生意呢？”朱然然一边灭掉手中的烟一边反问道。

    “谁知道呢，我只是随便来看看机会的吧，”姜君落也跟着灭掉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对朱然然说道，“不过您要是想多了解一些的话，能不能体谅我从下午到刚才一直坐在那张赌桌上，现在已经饿的快要低血糖了……请相信我现在就算保持站姿都是意志力的结果。咱们能不能边吃边聊呢？”

    “您平常都是这么邀请女孩子吃饭吗？”

    “我用我自己长期减肥下的血糖指数担保，”姜君落一本正经的说道，“在现在的我眼里，一块牛排绝对不会比您这位国色天香的姑娘吸引力差多少的，如果是和牛的话，那胜负还不好说呢。”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要说在前面，我们公司每顿饭的餐补只有150块钱，还是人民币。您要挑太贵的地方我可能和您a不了……”

    姜君落似乎被这句话噎住了，“我……咱们首先能先不用您互相称呼了吗？其次，您每次也都是这么回答别人的邀请吗？我并没有和您a的意思，但是您现在这么一说，我要是不和您a似乎显得我特别的居心叵测。”

    “您刚才说完不用您以后又说了四个您……”

    “我多问一句，你是学会计的吧？”

    “不是一定要学会计才会数学好的。我也就是分账单分的快一点。”

    “那是我狭隘了，那咱们走吧，千万别提a什么的事情了成吗，就当是行行好陪我吃个饭，我真的快饿的站不住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吸烟区，姜君落一边走一边向朱然然推荐这个广场上的餐厅。

    “这个广场上的餐厅真正称的上好吃的，其实只有一个意大利餐厅，一个法国餐厅和一个美式餐厅，拿手的分别是海鲜，牛排，以及汉堡，不知道朱大小姐想吃哪个？”

    “按照我们目前的关系水平，不参与买单的人是没有资格挑餐厅的，”朱然然一本正经的说，“我都成，你挑吧。”

    “能不把买单的事情挂在嘴上吗？”姜君落苦笑着说，“那要是我挑的话，我就挑最近的了。”

    他指了指边上的那家法餐厅。

    朱然然点了点头，跟着姜君落走了过去。姜君落很自然的替她拉开门，进门后接过外套，递给侍者，然后跟着侍者走向了窗边的一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