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管事
为白天管事落水的事,许多村民再见汪海他俩时的眼神都和早上不一样了。
上午陈郁走在街上,他感觉村民们投来的目光是充满戒备和嫌弃的。这会儿他明显能感觉村民的眼神中多了一点点好奇和善意。
陈郁应付不来被人聚焦中心的感觉,简直快被这种视线刺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反观汪海完全没有感觉,好像习惯了似的,有一搭没一搭拉着陈郁唠嗑。
陈郁觉得这家伙不是神经粗就是单纯的傻白甜,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闲聊。
他也是脑抽,问了汪海一个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答案的问题:“你也是学民俗的吗?”
“诶?不是啊。我学的是古典乐,不过我也喜欢摇滚乐,很奇怪吧?”
陈郁微微侧头看了眼眼前这位肱二头肌练得好像能一拳锤死自己的帅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能上帝给人开了一扇门的时候,就会给他关上一扇窗。
上帝对汪海,那就是大发慈悲点满了颜值、身材和音乐的技能点,然后不小心把装着智商的碟子打翻了。
拜汪海所赐,陈郁总算找回一点精神去着手接下来的事。想必范子城能和汪海相处融洽,也是因为这人神奇的气场吧。
想着,忽然一阵强风袭来,裹挟着花香的淡粉色短外套不偏不倚扑在汪海脸上。
陈郁微怔,随即向衣服飘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站在瓦房外的楼梯上,两只手趴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陈郁刚好与其对上了视线。
渐入黄昏的天空色彩浅淡又柔和,少女的长发被晚风微微吹拂划过天地的边界,她站在那里太过合适,乳白色的裙摆随风微漾仿佛化作了一朵天边的云霞。
“大管事!”汪海把外套举起来挥。女孩被逗笑了,也朝他挥了挥手。
汪海像只挣脱了遛狗绳的大金毛,欢快地摇着尾巴朝女孩的方向跑了过去。陈郁跟在他后面一阵晕眩,又是熟悉的既视感。
这个场景……他在哪见过。
“都说过叫我阿彤就好啦,大管事听着怪怪的。”
“抱歉抱歉,我老是忘。”汪海眼神闪躲,有点不自在地挠挠脸颊。
“没事啦。”女孩轻笑。
“那个,已经没事了吗?”汪海关切地问着,女孩脸色苍白,答案再明显不过。
“嗯,不知怎么就掉水里了,还好你救了我。”
陈郁本想把东西还给大管事就走的,可当他近距离注视女孩浅亚麻色的双瞳时,脑中所想却脱口而出:“我们以前见过吗?”
“想不起来了吗……?”闻言,女孩垂下头,眼睛里的光也黯淡起来。
她声音很小,许是中午才溺水了的缘故,现在的她十分虚弱,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我们当然见过,中午湖边围了好多人。”
女孩再次起抬头时换上了一副甜甜的笑,平静得仿佛不是当事人,而是那些旁观者的其中一员。
汪海拿着女孩的衣服有些手足无措,犹豫半天,才有些别扭地展开衣服为轻轻女孩披上。
女孩则是握着肩头衣服的一角又将头埋了下去,羞涩地说了声谢谢。
陈郁不傻也不瞎,他看得出女孩喜欢汪海。索性他不继续再当电灯泡,干干脆掏出木牌给了女孩准备原路返回。
“等等。”还没走几步他就被叫住了,转身发现女孩正捏着木牌若有所思。
“怎么了?”
“这个送给你了,不用还了。”女孩拉过陈郁的手,将木牌放上去然后掰着他的手指将其收拢。
陈郁看了眼一旁的汪海,一点反应没有,像块木头。
“你确定?”确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一个电灯泡?
“嗯。以后……以后都不用还给我了。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东西了。”
女孩着重咬了“以后”这两个字,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陈郁指腹磨蹭着木牌上深浅不一的沟壑,权衡再三选择了接受这份礼物。女孩一定是知道什么才将木牌送给他,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还有吗?”
“啊?”女孩被问蒙了。
“呃,你没有什么别的想给我的?或者有什么话想……”
陈郁已经感觉汪海鄙夷的眼神在他身上从头扫视到脚,似乎正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大言不惭问女孩子要东西的男人。
“……我叫周彤。下次见面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相比大管事这个称呼,我更想听你们叫我的名字。”
周彤比想象中的要健谈,大概是这个村子中很少有同龄人能陪她玩,拉着两人说话没有放人离开的意思。
她说她也想去村外的世界看看,她还没见过海呢。——书上说海是咸的,味道和兑了盐的白开水有什么区别?
汪海便热情地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城里?他和范子城知道一家海滨大排档,好吃到爆。
原本兴致勃勃的女孩听完这句话顿了顿,接着慢慢冷静下来,语气失落:“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得留在村里才行。”
周彤望天短短沉默了会儿,好似在整理心情:“走吧,有点晚了,我送送你们。”
陈郁刚准备开口婉言拒绝,却发现汪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皱眉盯着陈郁背后。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陈郁连忙转身去看——
几分钟前还安静祥和的街口,这会儿聚集了十个左右的中年男性。其中四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有张泛黄的白麻布严严实实地盖着,勾勒出人体的轮廓。
担架则在人们的注目礼下被抬了过来,一步一步向陈郁几人的方向靠近。
正值逢魔刻,立于道两旁路灯的从接收信号的那端依次亮起,幽暗的光照加之林间升腾的雾气,宛若一支从阴间而来的轿队正将此岸与彼岸相接,全然不像是现实存在的产物……
“大管事,祭祀看来要提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