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分歧

    吊顶四叶风扇吱吱转着吹起书桌上的书页，体积较小的纸片旋在空中飘到地上，看得人心焦。

    ——三十分钟，从一行人赶回来开会给两位长者说明情况，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这期间只有范子城偶尔会发出咂舌这种令人更加烦躁的声音，仿佛不断催促着能定下决议的两位：说句话啊。

    “老黄，你怎么看。”出乎意料的，一向不喜出头的魏青先开口了。

    “不怎么看。”黄以宏推着桌子后退，摆明着要离席。

    “可你不就是为了调查真相来的吗？”

    魏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玩味地笑了，托腮撑在桌子上的视线不曾移动分毫。

    “哈！你是觉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儿？”

    黄以宏怒极反笑，咬着牙狠狠继续道：“如果你想让大家都难堪，我也不妨把我所知道的事儿都说给在座的各位听一听。”

    魏青还是笑，陈郁好像就没从魏青脸上见过除了笑以外的表情。

    而且越看越渗人，让人想起纪录片里精神不正常的罪犯，在接受审讯坦言自己手法多么残忍时的表情。

    “老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没必要因为这点儿小事起争执。况且我想你搞错了什么。我没有敌意，只不过想问问你的想法——”

    “没有想法。就算如你们所说，这里的时间与外界不同，那又怎样？就算我们真的毫无察觉进入了一个时间循环，你有办法出去吗？”

    黄以宏轻蔑地扫视了一圈桌上的人。

    “你有办法？还是你有？嗯？”

    “……黄老师，如果您非要伤感情，那我也直说了。现在的情况是大概除了您以外的人，都觉得这个村子有问题，我们准备一起离开。

    我们询问您的意见，不过是问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您要是不愿意，就留下。”

    “你们？你张路？加范子城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窝囊废？再加上这个来路不明的陈郁，还要带上一个四六不懂的汪海？”

    黄以宏嘲讽全开：“既然你们都觉得能走得掉，就试试看啊！”

    说罢，红着脸踹翻椅子匆匆下楼。

    黄以宏虽然一直给人留有脾气不好的印象，但方才的他宛若一包被仓促点燃了引线的炸药，炸的突然。

    这种尴尬的收场，似乎连方才还和黄以宏打哑谜的魏青也没想到。

    “他疯了吧。”范子城看呆了，后知后觉。

    “老黄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我们真的已经生存在所谓循环里且失去了一年的记忆，那么必然存在一个契机，使我们所有人都忘了过去的一年。恐怕我们不能找到问题根源的话，这所谓的循环是不会结束的。”

    “老师，怎么你也？”

    “子城，还记得我给你上的第一节课是什么吗。”

    范子城消减了气焰，将脖颈扭到一边不做声。

    “敬畏。对自己无知的一切事物，抱有敬畏。”

    魏青沉声继续道：“站在一个合格的民俗学者的角度，我的看法和老黄一样，我希望能继续探究这个村子里发生时间错位的原因。——但站在老师的基础上，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平平安安走出去。”

    “……陈郁。”

    一旁打自己跑路小算盘的陈郁突然被点名吓了一大跳，说实话，刚刚这场闹剧他根本没注意听，他心里早就开始盘算离开村庄所需要的物资清单了。

    “在？！”惊得破了音。

    “这个……麻烦你带着汪海去还给大管事。”魏青把木牌交给陈郁嘱咐道：

    “我带着张路和子城再去和老黄谈谈，我会尽力劝他和我们一起离开，你和汪海就去还魂归令吧，他认识路。”

    范子城对自己发小似乎一直有点保护过度的倾向，可既然老师了发话，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转而沉着脸把怨气撒在陈郁身上，直言不讳你来了以后没一件好事。

    陈郁扯扯嘴角，差点就发出了呵呵的声音。

    临走前，张路突然拽住陈郁的袖口说上面粘了东西，借机将人拉近，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抱歉，我有些想知道的事情，你注意安全。

    陈郁微微一愣，抽回手臂道了声谢。

    他不理解张路。

    陈郁没有朋友，他一个人过得很好，井井有条。他需要一条严防死守的社交边界来维持他的人格，没错，界限感。

    张路和他就像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世界的人。张路好像把所有人都当成朋友在相处，就像上学时班级里的人气孩子王，班级里任何一个同学有困难他都想帮一把。

    可陈郁初来乍到，有必要照顾到这个份上吗？

    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充斥在脑海，陈郁也越发搞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一个人逃脱，真的是最优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