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错位
陈郁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高中校园，老实说，他并不能确定是高中。
这只是根据梦中出现的其他的人身高和校服大概推测出的结果。
梦中的人音容都十分模糊，就像是在人脸上添加了一层白色画布然后晕染了边缘，声音则像是加了混响一般，听不清楚。
陈郁只身游走在人群中，奇妙的是别人好像看不见他，他似乎没有实体，像缕烟一样轻飘飘的，可以轻轻松松穿过别人的身体，建筑。
周遭的声音不知为何越发嘈杂，不知不觉他已经躲进了厕所。厕所里有两个人坐在地砖上，其中一个人不光是面容，整个人的身躯都是模糊的，那个人的存在就像一个bug，不断地在眼前闪烁消失。
不知为何，陈郁能感觉到那个“bug”正注视着自己。
你……
陈郁张张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他用力地，试图把胸腔里的气都吐出来，却还是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甚至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奢侈。
这不是我的梦吗！让我说话！
陈郁在梦中大喊，而就在那一瞬间，“bug”消失了。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仿佛他凭空出现在了黑洞的边缘，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站在那。
“陈郁，陈郁。”
陈郁猛然睁眼，发现张路满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陈郁顿了顿，在清醒的那一刹那他便忘记了梦中的内容，但此刻疯狂飙升的心率却是不假，使他缓了好一会儿平复情绪“……早。”
“你没事吧？”张路递给他一杯水。
“我没事……”陈郁接过，低头抿了一口。
喝水期间，他终于回过神来。
昨晚陈郁是在二楼睡的，但其实一楼才是日常起居的地方，二楼通常用来放杂物和工作时使用。
一楼有三个房间，原本是两位老前辈各一间房，张路和范子城两个平辈一块住。结果不久前汪海来了，魏青便发扬了谦让精神，让张路和他一间房，新来的汪海便顺理成章和范子城凑一块。
而现在又多了个陈郁，黄以宏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松口让别人和他一起住的人，所以昨天魏青汪海再怎么劝说陈郁和他们三人挤一挤，陈郁都断然决然选择上二楼打地铺。
“他们人呢？”陈郁潦草地起身洗漱，发现这栋房子里只剩下他和张路。
“他们出去找管事了，昨天你累了一天，刚好我也有点资料要整理就没叫你一起。但是刚刚我看你睡得不太好。”
“……谢了。”
简单收拾过后，二人也出门了。
昨天来时天色稍晚，陈郁只记得村中奇怪的灯箱和狭窄的林间小道。今天和张路出门才发现沙石村并非想象中拥挤的乡下集落，这边房屋间距宽泛，杂草横生，连勉强能称得上路的小径，都是人们一脚一脚踩出来的。
他们的住处离村中心很远，越往中心区域走，路上所见到的建筑就越多。张路对这条路很熟悉，过去这一年来他没少往广场跑。
据他所说，村里人无论大事小事都会在村中心的广场处集会，明天祭祀活动也是一样。沙石村每年夏至都会举办祭祀，去年张路到这儿时祭祀已经结束，这么说来他也该是今年第一次见识到沙石村的祭祀活动。
“不过这祭祀还真灵，去年就下了暴雨甚至引发洪水泥石流，客车侧翻那会儿我还以为自己要撅这儿了。”
“嗨，吉人自有天相嘛。”陈郁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打哈哈附和他。
“算了——不说不开心的了。说起来你算是我师弟吧？教授说你比我小两届，那我们在学校应该见过？”
“呃，我觉得咱们学校里没见过你的人应该很少。”
“哈哈哈，原来我这么出名……”
“……前两天还有人在校表白墙上发了你的照片寻人，我看看，应该还找得到。”
说着，陈郁掏出手机准备寻找之前看到的那条朋友圈，可当他刚点亮屏幕，就怔在了原地。
一时间恐惧不安等情绪涌上心头，浑身汗毛竖立，就连脊背都在霎时间萌生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这是……
“等等！师哥，现在是2018年对吧？”
“今年是2017年啊。”张路原本走在前面没注意陈郁停下，而此话一出他迅速折返到陈郁身边，近乎粗暴地抢过陈郁的手机查看。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此时此刻的时间。
“二零一七年，六月二十日。”
陈郁喃喃读出声，紧接着他点开微信，他现在宁愿相信是有人偷偷解锁了他的手机修改日期整他，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使他脑内警铃大作的疯狂想法……
不见了……这一年间的聊天记录，全都不见了。
就连消息都正正好好停留在2017年的模样，室友发来信息让他下课后去食堂稍一份冷面带回来，不要香菜。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传闻不可能是真的……”
指尖忍不住地颤抖，即便如此陈郁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开了微博，发现直到昨天自己还能看到的新闻，现在全部消失了。
微博主页互关好友的消息，也全都停留在2017年。
他正准备搜索今年的大事件时才想起村里没有信号，手机现在就是一块平整的表盘……而如今，这块表唯一有用的功能也失去可信度了。
“教授之前和我打电话也常说我在这边待了两年……你来时，真的是2018年？”
“没错……说起来，汪海也是今年前不久来的对吧？我们去问问汪海应该就都清楚了。”
陈郁收回手机看向张路，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师哥充满了距离感。
是他给自己传递这个村子是信奉大司命的信息，也是他昨天一开始就透露他认为现在的他们处于一种微妙境地，并且没有充分解释理由。
其次，今早是张路把陈郁叫醒，陈郁清醒时其他四人已经离开了。
也就是说在陈郁睡醒前的时间段内，张路对自己的手机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现在只要和汪海对峙，这场闹剧瞬间就能结束。
虽然陈郁感激张路叫醒自己，但他又很难不以恶意去揣测张路。
——正因如此，陈郁才是陈郁。
“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必须快点找到汪海。大管事什么的现在根本不重要了。”
张路看起来比陈郁还急，拔腿冲到附近村民那问有没有见到汪海。
……难道不是他动的手脚？
陈郁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姑且和张路一起行动。
他缓缓靠近正在和村民交谈的张路，发觉村民有着难懂的口音，他只隐约听懂了这么两个词：“管事…………湖……”
“我们快走，汪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