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民俗学者
三个成年男子从树影下缓缓走了出来。
几人中为首的中年人身材清瘦,穿着身和张路相似的迷彩服,与张路不同的是,这人手臂和大腿根部皆绑着臂环,里面塞着电棒小刀一类荒野求生的物件,看上去十分专业。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则完全不同,左后方的那位上身大喇喇地套着件印着彩虹小马皱皱巴巴的t恤,刘海遮眼,两指夹烟,眯着眼上下打量陈郁。烟杆在他手指间转了两圈又拔了出来……原来在吃棒棒糖。
右后方那位就更离谱了,面容精致怎么看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帅哥,身上穿戴的也尽是二十来岁年纪男孩子所钟爱的潮款。一双乌黑的大眼眨呀眨地注视陈郁,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这些都是民俗学者……?
陈郁皱眉看向张路,张路这才为双方介绍。
为首的男人,是目前沙石村民俗学者的领头人,是圈内有名的魏青老师,拜其温厚的性格和渊博的知识储备,圈内很多后起之秀都是他的徒弟,可谓德高望重。
叼着棒棒糖的那位,是魏青老师的关门弟子范子城,你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实际脑子转的飞快,听说他能帮人看运势,谁知道真假。
范子城旁边的帅哥是他发小,放暑假过来找他玩的,叫汪海。你俩一届的,都是今年毕业来着,你们应该会很有话聊。
张路一通介绍完毕,范子城嘎巴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不太高兴道:“什么叫吊儿郎当的,成熟的民俗学者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干咱们这一行的,管太多细节纠结这么多早晚都要惹火到自个儿身上……嘶,你叫什么来着,陈郁是吧?”
陈郁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社恐犯了。他挺久没和这么多人同时说话,而且还遇见个嘴巴这么快这么碎的主,陈郁大概率说不过他。
“你最近要倒霉了。”范子城伸出指头点点陈郁的眉心,笑得不怀好意:“我瞧你~印堂发黑~”
“呃!”话没说完,范子城就被被张路一记手刀直劈天灵盖,疼得差点咬到舌头。
“不好意思,别放在心上。子城这孩子就爱胡闹……你的事大路多少和我们说过了,咱们先进屋吧,进屋再聊。林子里边夜深露重的,脏东西多。”魏青在一旁圆场,伸出手和陈郁礼貌握了握,以显他的友好与接纳。陈郁看着魏青温和的笑,总觉得在这和善的面皮下有一颗深不可测的心,魏青越是平易近人,越是让陈郁警惕。
“说起来,黄老师呢?”
“别提了……出事了。”魏青讳莫如深地摇摇头,随即使了个眼神让他们跟他走。
相比四周村内的其他屋舍,眼前这栋二层的小瓦房算是收拾得看上去比较干净的了。
小楼门口的杂草被清理整洁,露出一条平坦的泥巴小路。老旧的灰绿色铁门前摆放了两盏与整个村子气氛都格格不入的木质灯箱,灯箱上篆刻着细小的,当地特有流传下来的文字,陈郁看不懂便询问张路这灯箱上写的什么。
张路对当地的东西也不太敢说,便给陈郁讲了个故事。
在古时,当地有只喜欢用轮回循环的能力来玩弄人类的妖怪。
人类不堪其扰,就想出了个办法,便是在生活中留下一些给人以强烈印象又不易被妖怪所察觉的物件,红橙光线给人视觉刺激,而木头上的刻文则采用了历代当地人所自行开创的暗语,如果有人在轮回之中看到这样的物件,就会明白自己身处于轮回之中。久而久之,人们留下了更多类似此法的物件,从而破解了妖怪的妖术。
故事讲完,跟随在二人身后殿后的魏青老师像在掩饰什么一般补充着:“当然,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们相信科学。传说听起来神奇,但仔细一想,这个故事存在着很多种中国上古神话的融合。
譬如说“年”。抱歉,这种例子过于基础,你听起来可能会不耐烦……你看,中国人新年放鞭炮,有说法是在驱赶从山上而来的年兽,所以这种习俗得以流传。
传说的根本其实都一样,超自然之物、传承。人们需要一个把传说流传下来的物质体现,物质体现则需要一个将其合理化的意象所在——所以,这种灯箱也好,“其他”东西也好,都是历史留下来的产物罢了……”
“魏老师又在上课呢?”一位五官坚毅的陌生中年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实打实地夹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他神色复杂看了眼陈郁和张路,欲言又止。
“黄老师您折煞我了,我在您面前说什么都不过是班门弄斧。”魏青话是这么说,在表现上却全然没有尊敬的意思,径直夺过男人指尖的烟抵在门框上咝咝地摁灭了。
张路赶紧为陈郁介绍,这位就是圈内大名鼎鼎的黄以宏老师。
黄以宏干咳两声,看似很受用张路的这套吹嘘。陈郁赶紧上前主动握手:久仰久仰。
四个各怀心事的人只好在门口寒暄,比较有先见之明的范子城和汪海趁机挤进房屋内大口的饮着凉水灌入喉咙,范子城比较欠儿,捏着水杯特意站在了黄以宏身后,一面喝一面斜着眼看他俩,得意至极。
“沙石村目前就咱们六个外来研究的,都在这了。”如果可以,陈郁真的很想给张路颁发最佳情商奖,不愧是社牛学长,轻松结束了话题。
“……刚刚魏老师说出事了,我还以为是这位老师出事了。”陈郁就坡下驴接话,装模作样打量起黄以宏,生龙活虎怎么都不像有事。
“臭小子,我能出什么事?”黄以宏眉毛一横,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将食指放在嘴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干咳两声伸长脖子望向三人身后的空地,确认所见之处无人才挥挥手将人都迎了进来。
张路了然点头,随即和陈郁对视一眼,示意进屋再说。
黄以宏没搭理他俩,几步并作一步到外面把灯熄灭后回到屋内将大门反锁。待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好后,他才松懈下来将在屋内的这几人都招呼到二楼开会。
这栋二层小楼的一楼用来住宿和日常起居,二层明显比一层的可用范围小了不少,一张几乎占据了整个二层大小的长桌摆在屋内,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和纸质文件,大型插排上插满了样式大同小异的充电器与一份传真机。长桌周围的空地被塞了几张座椅,一二三……这么数来,刚好六张。
“大路,你刚刚出去接陈郁的这段时间里出了点事。你在外面有遇见什么吗?”见所有人落座,黄以宏终于开始说正事了。
“啊?没有啊?天这么黑啥都看不见,我俩看清脚下没摔就不错了。”
“这样啊。”
黄老师食指拇指托着下巴,对张路的话将信将疑。
陈郁举起一只手:“我可以作证,我们回来的一路什么都没发生。怎么了?”
“沙石村负责祭祀的大管事失踪了,不,是逃跑了。你们不在的时候,村支书来找过我们,沙石村本就是个排外的村子,我们来到这一年了也没改变现状。现在大管事逃跑时我们这边又恰好少了一个人,村支部那边很难解释我们与这事儿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