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系我一身心（3）
景祺宫——
唐启鸾窝在软榻上，侧着身小憩，手上还拿本崭新的史书。
自即位为帝，他每天便被逼着认字读书，五更天就起来读什么左传中庸，郦贵人便是他仅有的一点慰籍。
郦贵人原名唤作郦雅，比唐启鸾年长四岁，在行宫中她就照顾着他，二人乃是青梅竹马之情 。
在晏督公许他皇位之时，唐启鸾便请晏督公叫他一同将郦雅带进皇宫。
起先郦雅只做了他的掌事女官，褪去荆裙布衣的郦雅楚楚动人，他便擅自封她做了贵人，太后虽颇有微词，但晏督公却不大在乎此事。
他虽愚笨，但也看得出来，晏赋荆才是掌权者，晏赋荆都没什么意见，他便正大光明的宠爱起郦贵人来。
“三郎可是累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唐启鸾缓缓睁眼，龙袍的衬托之下 倒真有了几分少年帝王的阔气。
郦贵人轻手轻脚地将盘果子放在矮桌，立在一旁依依看着他。
唐启鸾立刻清醒，皱眉道，“雅儿你怀着孩子别累着，快坐下！”
半大小子初为人父，这种奇妙的感觉溢满他的心，他看向郦贵人的眼神止不住的温柔，“你都做了妃子，叫下人们伺候就行。”
“臣妾伺候三郎惯了，怎么会累。”
唐启鸾笑着将她拉过，“从前朕只敢叫你雅儿姐，如今心仪之人终于常伴于身侧，真像是做梦啊。”
郦贵人红着脸低下头，“臣妾也没想到能与三郎结缘。”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青色的花瓶上，双眼微阖，曾几何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与母亲，雅儿永远生活在一起，如今雅儿已经成为他的贵人，母亲却无法承欢膝下。
唐启鸾轻轻道，“你得陪我一生才行。”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他拉起郦贵人的手，“朕如今虽为皇帝，可处处受制于人，连皇后人选都不能做主，只能委屈你先做个贵人，雅儿，你会不会怪朕？”
郦贵人的手忙止住他的唇瓣，“三郎这是哪里的话，能为三郎生儿育女已是老天的恩赐，臣妾身份地微，三郎的皇后该是位高门贵女，识字懂礼，温柔贤淑，这样才配得上三郎。”
唐启鸾大为感动，深情地望着她，“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臣妾不敢当您的妻，能配不上贤字，臣妾只愿能陪着三郎就好。”
“陛下，王氏姑娘奉太后懿旨来的。”
二人正你侬我侬时，唐启鸾的贴身太监福安躬身走了进来。
福安身宽体胖，长着一副和善模样，是晏赋荆从司设监提拔上来的。
唐启鸾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王氏姑娘是何许人也，眉眼的笑意淡了下去，“叫她回去吧，朕不便见她。”
福安的腰弯的更深了些，“太后已下懿旨，陛下不能不顾及太后的颜面。”
郦贵人急忙道，“王氏姑娘是好意，她日后是要做您的人的，您快叫王妹妹进来吧。”
听得郦贵人不介意，唐启鸾便也松口了，“行，叫她进来吧。”
福安松了口气道，“是。”
说罢便急忙退下。
见福安满脸笑意，王羽苒快步走上前问道，“公公吉祥，圣上可允了臣女的求见？”
“姑娘客气，圣上一向孝顺，太后娘娘既已发话，圣上便一定会见您。”
她就知道，姑母一向疼爱她。
王羽苒理了理头发，满心雀跃地跟在福安身后朝景祺宫内走了进去。
福安引路，带她来到正殿。
她心中不断重复着教习姑姑讲给她面圣的规矩，进门后不敢抬头看，恭恭敬敬地觐见，“臣女王羽苒拜见陛下，陛下安康，郦贵人安康。”
说罢她缓缓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唐启鸾审视的目光。
真实的唐启鸾和父亲口中的他不尽相同。
他模样清秀俊逸，和她年纪相仿，眉宇间的稚气还未完全消退 ，金龙发冠，黄袍披身，王羽苒毫无预兆地愣了下，随即满脸通红。
王羽苒长的有些像太后，毕竟是亲姑侄，吸引唐启鸾目光的是她头上一支金制的莲花簪子。
前两天他去给太后请安，盛贵太妃头上的莲花簪形制与她头上的十分相似，不过却是白玉雕成的，清雅温润，如同她人一样。
皇帝专心出神，郦贵人看在眼里，心中七上八下。
三郎是不是…喜欢这个王氏姑娘？
“三郎。”她轻轻唤了一声，语调软绵绵，似乎能掐出水。
“……哦，你起来吧。”
唐启鸾咳了一声掩饰刚刚的心思，紧接着松开了郦贵人的手。
王羽苒姗姗起身，“谢陛下。”
郦贵人坐在皇帝身旁，一只手撑在了腰上，微微鼓起的肚皮似乎在向王羽苒宣示着什么。
王羽苒避开她挑衅的目光，区区一个贵人，她还不曾放在眼里，她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人。
福安搬来一把圈椅放置在她身后。
王羽苒款款坐下。
“陛下小厨房的芙蓉糕是天下一绝。”郦贵人先入为主，轻声笑道。
“郦贵人客气。”王羽苒对她示好一笑。
“行了。”
唐启鸾突然有些烦躁，脑子里竟是盛贵太妃眉眼弯弯的模样，他不耐烦地打住二人的客套，利落从软榻上下来。
“既然母后都说了赏你芙蓉糕吃，那就有劳郦贵人陪同王氏。”
他这话是要走的意思，王羽苒有些急了，忙道，“陛下……”
“臣妾恭送陛下。”郦贵人截住她的话。
唐启鸾回头看了郦贵人一眼，便利落走了。
回到正阳殿，唐启鸾伸了个懒腰，福安恭顺地跪在地上给他整理衣带。
唐启鸾突然想到什么，半眯着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看了福安一眼，斟酌着开口道，“你可知道宫里的盛贵太妃？”
脑海里清栀柔柔微笑的模样挥之不去，唐启鸾有些烦躁，几日纠结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出心声。
不知他突然问贵太妃意在何为，福安拿不定主意，迟疑回答道，“贵太妃贤良淑德，奴才们都敬重贵太妃。”
他继续这个话题，“朕也只见过贵太妃一两次罢了，贵太妃天生丽质啊。”
福安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猜到了什么，慌忙低下头去，“先帝也曾夸奖过贵太妃，先帝说贵太妃只应天上有。”
提起先帝，唐启鸾又犹豫了起来，她毕竟是他父亲的女人，虽未侍寝过，但也是他名义上的长辈。
可是…他已经是皇帝了，督公说过，他想要什么都可以。
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女子？
一想到晏赋荆当日对他允诺的一番话，莫大的底气油然而生，唐启鸾拍了下福安的肩膀示意他起身。
福安不知所措，呆愣地看着他。
唐启鸾勾起嘴角，“贵太妃体弱，叫内府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些，你亲自去贵太妃宫里给她送一些糕点去。”
“是！”他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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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早上好不热闹，太后有意举荐王羽苒为后，特地制造机会叫王羽苒去见皇帝，她走后又对众人敲打了一番。
清栀身心俱疲，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冷气入体，又忙缩了下脖子。
绮芸体贴道，“您困了？”
“只是有些累，回去我先补补觉。”
“您还没用早膳，吃些东西再睡吧。”
清栀想了想点头，“皇帝上次送来的芙蓉糕还有没有了？”
“还有很多呢，您忘了，庄太妃娘娘知道您爱吃，将她那份也悉数送了来。”绮芸仔细回答。
三言两语间，她们已回到了祥云宫，清栀懒散地走回里屋时，抬眼却瞥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正大摇大摆地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喝着茶。
困意瞬间消散，清栀瞪大眼睛盯着晏赋荆，“督公怎么来了？”
晏赋荆瞥了她一眼，“清儿不乐意我来？”
绮芸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