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焜黄华叶衰(8)
疯了疯了!晏赋荆绝对是疯了!
清栀冷着一张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手上的帕子快要被捏碎,快步去找徐姑姑和绮芸。
这人一定是八字专克她。
徐姑姑与绮芸早已等的心急如焚。
每次清栀和晏赋荆打交道,徐姑姑都莫名担心,终于拐角处那抹白色的身影姗姗来迟,她忙接住清栀的手。
正要开口询问时却见清栀气呼呼地鼓着脸。
“您怎么了?”绮芸忙道。
徐姑姑小心观察她的脸色,不经多想,不会又是和督公有关吧……
“没事。”
“那您手里拿的……”徐姑姑迟疑地看着她手中攥的东西。
清栀一脚踹开路上的小石子,那石子蹦到了墙角,她摊开手,一枚扳指赫然躺在掌心,她又心烦意乱起来。
“是督公的?”徐姑姑试探性地问道。
清栀沉默半刻,将那扳指握紧,“回吧。”
————
柳敬言午后时突然到访祥云宫。
清栀刚服用了丹药,喝了两口茶压下那难闻的苦味。
她疑惑地看向柳敬言,“柳太医来做什么?”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人怎么不懂避嫌。
绮芸抱着她刚解下来的披风,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生怕柳敬言又做什么出格的事。
柳敬言前几日一直守在先帝灵前,看着憔悴了许多,他急忙起身行礼,“微臣来给贵太妃娘娘请平安脉。”
清栀默默将东西收入袖兜,开始盘算着哪天还给他。
“从来是王瀚太医给娘娘把脉的,今儿怎么劳烦柳太医来了?”
绮芸皱着眉站在清栀身边不满地嘟囔着,眼中满是疏离。
柳敬言小心翼翼地对她解释道,“王太医今日告假,故而微臣来给娘娘请脉。”
清栀不耐,“今天就不必给本宫把脉了,绮芸,去送送柳太医。”
闻声柳敬言急了,忙道,“娘娘…微臣是受岳丈所托,来给娘娘送信的。”
她挑眉示意,“绮芸。”
“既是侯爷吩咐,柳太医交给奴婢吧。”
自清栀和她说了柳敬言娶了三小姐还肖想她,绮芸便对他再无好感,冷冰冰地走过去问他要信。
柳敬言从药箱中取出上官值特地交代给他的信交给绮芸。
“大哥出事了。”
他面上有些难堪,这样不光彩的事他也不想拿给清栀妹妹看,但事非小可……
上官常仪?
宫规严谨,上官家每月初才会递信进来,这次不惜冒险叫柳敬言带给她,八成是什么要紧事。
清栀忙不迭打开信件。
“这件事原不该来麻烦娘娘费心思,只是现在是国丧期间,此事还是被西厂抓住的,不好通融啊。”
说到最后,柳敬言低下头,声音渐低。
上官常仪这次的确是过分了,竟然在国丧期间纳了烟柳女子为妾。
清栀大致扫过一遍,又原封不动地将信纸塞了回去。
上官值的意思是叫她去求太后和新帝,她在后宫人微言轻,哪里能指挥的动皇帝太后。
“本宫的处境柳太医不是不知道,在先帝面前本宫尚且说不上什么话,更何况新主登基,能让本宫有一席之地已是开恩。”
柳敬言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清栀和她兄长最为要好,怎么……这点忙都不愿意帮?
他犹豫片刻,竟跪了下去,“娘娘,您和大哥是手足亲情,怎能见死不救,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娘娘念及此情啊!”
柳敬言这个女婿妹夫做的称职,清栀讽刺地笑了一声道,“柳太医这是什么意思?”
他跪爬了两步,急道,“西厂那种地方大哥是呆不住的娘娘!”
“西厂是什么地方。”
突然一个冷冽的男声响起。
柳敬言没来由打了个寒颤,茫然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晏赋荆目光森冷,周身阴郁之气浓烈,乍一看还真像个活阎王,清栀见到他莫名慌张,从软榻上下来,绮芸忙帮她理了理衣裳。
“督公安。”清栀小声道。
柳敬言再蠢也明白过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司礼监之首晏赋荆,忙俯首道,“微臣太医院柳敬言拜见督公。”
说罢,他悄悄抬眼看了看晏赋荆,心中疑惑他怎么敢没有通报就出入后妃住所。
晏赋荆置若罔闻,直直走到正堂坐到了另一边的软榻上,宝顺冲清栀赔笑,忙不迭跟了过去。
他丝毫没有叫柳敬言起身的意思,清栀看了看晏赋荆,又看了看柳敬言,尴尬地又坐了下来。
“督公……”
她话音未落,晏赋荆冷漠地打断她,“看来太医院清闲的很。”
矛头突然对准他,柳敬言两腿一软,诚惶诚恐地磕了两下头,“督公恕罪!督公恕罪!”
“滚出去。”
晏赋荆懒得看他,径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柳敬言半天没动作,宝顺不善地将人提起来,“既然柳太医不配合,那就恕微臣冒犯了。”
他单手将人的后领提起来,柳敬言瞪大眼睛忙求饶,这才灰溜溜地离开。
宝顺拉着绮芸出了屋。
晏赋荆拿起茶杯,清栀才发现他将自己喝剩的杯子里续满了茶,自顾自喝起来。
清栀没来得及阻止他,却见晏赋荆表情突然变得微妙,顿了一顿将杯子放下。
不知道她往茶壶里胡塞了些什么东西,粘腻的甜味直冲人的天灵盖,碍于面子,他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瞧他脸色比刚才还难看,清栀低头蚊子哼哼般道,“督公,这是我刚刚用过的……”
他当然知道。
晏赋荆没理会,待口腔中令人窒息的味道消散些后舒了口气,“拿过来我看看。”
“啊?什么?”
清栀没反应过来,晏赋荆嫌弃似的瞥了眼她手边的信。
下一秒清栀条件反射一样将那信塞到软榻上。
“不劳烦督公了,您…您公务繁忙,别耽误了正事。”她看向别处。
这是要赶他走了,晏赋荆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你就这么怕我。”
“……不是。”她低头嘟囔。
晏赋荆不再看她,“上官常仪的事你想怎么解决?”
清栀没说话,缓缓将他的扳指放在矮桌上,玉器与桌面接触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了是给你玩的。”
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何况是逗她开心的一个小玩意儿。
“我不要。”她瓮声瓮气的。
晏赋荆眉梢一挑,漫不经心地起身走到清栀那一侧,与她保持面对面的距离。
清栀怕他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举动,警惕地向里缩了缩,眼神中满是戒备。
“你哥哥今晚就能回侯府。”
那双勾人魂魄的狐狸眼永远都是明亮的,似乎藏着一片海,晏赋荆的目光永远坦荡的直入她眼底,那种不可言说的魔力再一次在清栀的心头跳跃。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午时的光线将屋里照的亮堂堂,晏赋荆肌肤冷白,山根笔挺,光打在他完美的的下颌线上犹如神明。
和在行宫那天一样。
“那清栀想好答案了吗。”他声调缓慢平稳很是好听。
他直呼清栀的名讳,清栀再一次没出息的红了脸,这次就连耳根都发烫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躲闪着,“大哥罔顾国丧禁令,全凭督公处置。”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暧昧温存。
没打算逼她这么紧,但刚刚看到柳敬言的那一刻他改变了主意,她年纪小不谙世事,他绝不会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蒙骗她。
清栀别过头,他手中软乎乎的小耳朵也落空,晏赋荆并不恼,轻笑了一声收敛神色。
“后天带你出宫。”
清栀闻声耳朵动了动,诧异的地抬起头。
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清栀急忙道,“宫妃擅自离宫是死罪,我……”
“有我安排怕什么。”晏赋荆好笑的看着她。
清栀摇摇头,“我不去。”
她做梦都想出去,可这仅仅是白日做梦罢了,她唯一敢奢求的就是平安活着,她干嘛作这个死。
不容她再反驳,晏赋荆定定道,“明日叫宝顺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