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当晚，林翘结束直播之后来微信群里道晚安。
“终于下播了，大家晚安。今天真累，我怀疑黎俊文在故意狙我，一晚上遇见他4次，净捣乱。”
群里众人纷纷回复，让林翘早点休息。
“无限枫糖”心疼地说：“你腰伤还好吧，每天播7个小时太辛苦了，你看看哪有别的退役选手像你这么拼命的？你到底跟海鸟签的什么破合同。”
林翘道：“腰没事，这个强度不算吃力，想想以前在bns打次级联赛，每天训练加上杂七杂八的事情，16小时起步。”
“无限枫糖”立刻发了一张“我要杀人jpg”的表情包，满脸煞气道：“狗日的傅知南，你半条命都折在他手里了！”
林翘甩出一张“love&peacejpg”，说：“糖姐消消气，晚安。”
网络另一端，程池正在懒洋洋沙发瘫。
他看着群聊消息里“次级联赛”几个字，有点不明就里，刚要去搜索一下含义，群里又冒出来一条消息。
默神天下无双：“林老板稍等下，你直播合同到期后准备去哪，确定了吗？有好几个俱乐部今天都问到我这边了。”
面对这位榜一老板，林翘不留情面：“工作的事能不能私聊！你怎么跟栗子一个毛病。”
无双说：“我冤枉啊，这事是昨天傅知南在你直播间捅出来的，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也不是想跟你聊工作，就是随便问问，来找我的那些俱乐部我已经全都打发走了。”
林翘：“你怎么打发的？”
无双：“我说，kakko也许会复出，但他绝对不会去当一个拉人气的吉祥物。”
林翘发了一张“点赞jpg”，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说：“不聊了，我是真的累了，明天还要带阿泽双排，带蓝云清上分，过两周还要去参加海鸟的庆典活动，下个月还有bla周年庆，啊啊啊”
“但是，”他又说，“各位老板如果有什么商务合作啦广告啦还请优先考虑我哈，我不怕累，我要赶紧赚钱。晚安！”
……
……
或许是那句慷慨激昂的奋斗宣言 “我不怕累我要赚钱”打消了咸鱼程池探究的兴致，他没有去搜索“次级联赛”的含义，直接上床睡觉了。
可他还是梦到了林翘，梦到了林翘微微上挑的眼角，唇边轻笑的弧度，俏丽的小鼻尖，还有打游戏时那副专注自信的帅气神情。
程池觉得自己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程池起了个大早，破天荒地出门晨跑。
当蒋元上午十点来到“锈湖”咖啡馆，看见一个身着运动服的老板时，他站在原地呆了三秒，愣是没敢开口打招呼。
程池失笑：“蒋元同学，难道是我太久不露面，你已经不认识你的老板了？”
“没有没有，”蒋元连声道，把自己的书包塞进储藏间，“主要是……您也没说今天要过来，我还以为这是您搞的什么新技术，人眼vr、虚拟人像之类的。”
程池道：“小伙子胆子挺大呀，竟敢骂你老板不是活人。说说你自己吧，怎么上午就过来了，不是下午才营业吗？”
蒋元叹气：“您对自己的生意真是不上心，营业之前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啊，打扫卫生、理货什么，又不是说开门营业就能开门营业的。”
“这么辛苦？”程池若有所思，“那我给你加点工资吧。”
“工资倒是不用，”蒋元不好意思地往角落看看，“有件事……”
程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咖啡馆吧台边上立着的一个半成品小机器人。
“学校里在搞科研创新大赛，我想……您能不能把这个机器人借我们做个小项目。”
以前程池刚把咖啡馆开起来的时候，曾打算做一个人工智能机器服务员放在店里招揽生意。可惜他写程序是一把好手，拧螺丝却笨得不行，想给机器人安一双机械臂，折腾了三五天也没安好，便就此作罢，半成品机器人放在店里吃灰至今。
听说有人要替他完成这一未竟的事业，程池挺高兴。
“好啊，你们拿去用，不知道你们的设计方案是什么样的，我本来打算给他安一组机械臂，把动作算法调试好，再搞一搞图像识别、3d视觉、语音交互……这样，它就能替我招待客人顺便陪我打桌游了。”
一连串的专业名词，哪个都能长篇大论发几篇paper。蒋元听得冷汗涔涔，小声说：“老板，我只是参加学校里的小比赛，没打算做这么深……”
程池摆摆手，语重心长：“小朋友，作为你的直系学长，我要告诉你，科研路上不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要树立远大理想，为人类文明添砖加瓦啊。”
“……”蒋元看着面前这一条名为“程池”的大号咸鱼，无语。
程咸鱼呵呵一笑：“别看我，我研究生还没毕业就靠着专利费财务自由了，你比不了，你还没有成为咸鱼的资格。这个机器人就交给你了，放手去做吧，材料费我报销，你先把机械臂啊传感器啊安装好，程序不会写可以问我。记住，它的名字叫做小奇。”
“小奇？”
“没错，”程池端了一杯咖啡，瘫倒在店里的沙发上，“天纵奇才的奇，平淡无奇的奇……”
然后两个人便不聊了，蒋元吭哧吭哧打扫店面，程池就窝在沙发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刷手机。
微信群里，林翘忽然冒头，抱怨勇士之战排位的困难程度堪比竞争aog国服前二十。
他今天早晨辅导完尹泽之后就开始带蓝云清上分，然而术业有专攻，蓝云清作为一个职业配音演员，打游戏很不开窍，气得林翘几欲呕血。
默神天下无双说：“林老板，你别纠结了。我去叫几个勇士之战的职业选手来带你吧，我哥刚买了一个手游战队。”
林翘回复：“不用，别打扰别人训练。我就随便吐槽一下。”
后来群友们顺着话题扯了几句手游比赛的事，程池潦草看了看，不感兴趣，随口问蒋元。
“上次跟你提到的那个主播，kakko，认识吗？”
蒋元正在吧台擦杯子，点点头：“认识，林翘，aog明星选手，拿了好几个世界冠军。”
程池眼前一亮，又问：“为什么有人叫他林老板？”
蒋元对答如流：“他以前打adc，是团队核心，游戏里经济高，有钱，就被称为林老板。不过他后来换位置打辅助了，退役之前还在辅助位拿了一个世界赛的fmvp。”
程池说：“想不到你对他很熟悉啊，也是粉丝？”
蒋元默默擦杯子：“我前女友是他粉丝，我不是，我讨厌他。”
程池笑眯眯：“哟呵，你还有前女友呢，晓晨知道不知道啊？”
裴晓晨是店里另一位兼职店员，蒋元动不动就替她值班。
蒋元抬起头，远远看着沙发上的老板，脸色似乎有点发红：“当然，知道……老板你别去和晓晨瞎说，我俩还没……再说，我都大三了，谈过恋爱也不奇怪吧。”
“……”27岁高龄却从没谈过恋爱的程池心口中箭，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咖啡，好苦。
他换个话题：“咳咳，你说你讨厌林翘，为什么呢？”
“就是他……”蒋元想了想，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贴切的理由，“他太帅了，我去看他比赛，四周全是女粉丝，尖叫声震的耳朵疼。”
“你讨厌他还去看他比赛？”
“当时他们队主场就在江潭，我好不容易抢到的票……虽然前女友跟我分手了，票不能浪费啊！”蒋元辩驳着，“他长得帅，声音嗲，现在当主播，开口闭口‘兄弟们’，我听得恶心。他还是gay。”
程池把咖啡杯放在茶几上：“你恐同？”
“我不是我没有！”蒋元吓得举手指天，“我发誓我支持性取向自由，老板你千万不要误会！”
“哦？”程池危险地眯起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呵呵，”蒋元尴尬一笑，“学长，您是信息学院近十年的头号传说人物，您的生平履历生辰八字婚恋状况同学们都倒背如流。等您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我给您随份子。”
蒋元十分狗腿地说完，偷瞄程池，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但我是直男。”
程池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笑道：“哪来的自信啊小朋友，我能看上你？说说林翘吧，我瞧你对他挺熟的。”
于是，蒋元也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林翘这些年的职业履历一一向程池道来。
林翘，aog中国区横空出世的天才，18岁加入新组建的team kylin，同年便获得世界冠军，总决赛一打四逆转战局青史留名，可谓出道即巅峰。
“客观的说，那年麒麟能夺冠有一方面原因是新队伍没包袱、有冲劲、敢打敢拼，在硬实力上其实他们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当时麒麟的队粉特别多，粉丝们都盼着五个首发能整整齐齐继续磨合提升，下一年世界赛再续辉煌。结果，”蒋元说，“林翘转会了。”
林翘顶着世界冠军的光环，从麒麟这个刚刚起步的小俱乐部转去了国内豪门战队刀锋（blade，简称bla），转会费超千万。bla素来财大气粗，那一年更是大手笔引援林翘、黎俊文和王孺，被称为剑指世界冠军的银河战舰。
“当时bla和麒麟都在江潭，bla的基地离咱们学校很近，麒麟的基地在郊区。”蒋元给程池比划方向，然后不无惋惜地说，“后来bla搬家到宁河，麒麟解散又重组，也离开了江潭，现在江潭连个aog城市主场都没有了。”
程池问：“你说的这个银河战舰bla最后拿到世界冠军了吗？”
蒋元点头：“拿到了。aog中国区世界赛两连冠，那段时间国内玩家简直扬眉吐气。但林翘还是挨骂，因为他又转会了。”
“老板，你知道傅知南吗？”蒋元问。
“知道。”
“傅知南的游戏id叫polar，也是bla冠军队的一员，他和林翘打下路双人组，很有默契，林翘adc，傅知南辅助。”蒋元说起傅知南，表情中有些明显的厌恶，“这家伙是个富二代，念过大学，天天人模狗样的附庸风雅，林翘被他迷住了，离开bla，去了傅知南新组建的次级联赛战队bns，burning star。”
“燃星？”程池想起他曾在直播间弹幕上看到的名字。
“对，燃星。傅知南是老板，林翘给他当队员。”
“什么是次级联赛？”程池又问。
“就是……”蒋元想了想，说，“官方叫职业发展联赛，老板你看足球吗，就跟足球的次级联赛差不多，水平差一些的比赛。傅知南组建bns的那年，aog次级联赛基本没有关注度，但是如果获得次级冠军，就能拿到aog顶级联赛的席位。”
蒋元说着说着，忽然激动起来：“林翘是什么人，世界冠军，总决赛fmvp，以一敌四震惊世界！跑到那个破队伍带着四个残废队友，又当选手又当教练，别人放假他出去拍商务广告给俱乐部挣钱，还要被队友嫉妒排挤，就这样拼了一年半，累得腰伤进了医院，帮傅知南拿到了顶级联赛的席位名额。”
“然后呢？”程池问。
“然后，aog联赛赛制改革，顶级联赛取消升降级，改成固定席位制。bns手里这个名额一下子变得价值连城。”蒋元将咖啡一饮而尽，“傅知南把这个席位卖掉了，卖了一亿五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