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在故事的最后，蒋元告诉程池：
傅知南卖掉席位名额之后，林翘与他分道扬镳，回归bla，转位置打辅助，次年再得世界冠军，获得了aog历史上第一个辅助位fmvp。
然后林翘就因为腰伤退役了，与海鸟签约，成了一名职业主播。
“仔细想想，他短短几年的职业生涯，辉煌开局、辉煌谢幕，竞技水平一直处于巅峰，拿到三个世界冠军，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蒋元说着，从沙发起身，收拾自己和程池的杯子回到吧台清洗。
“他得了那么多荣誉，赚了那么多钱，比我们这样的同龄人强多了……但是我挺遗憾的。”蒋元黯然道。
似乎是觉得程池一定无法对这份遗憾感同身受，蒋元又说：“老板你喜欢过什么体育明星吗？唉，我跟你说这些，你肯定会笑话我。”
程池平和地说：“不笑话你，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他当然能理解，程池想，林翘与傅知南，简直就是自己与慕扬的翻版，只不过林翘大抵是为情所困、为爱付出，自己呢，为了一个年少轻狂的虚妄理想？为了所谓的“人类文明的进步”？
自己，或许是比林翘更加可笑的人吧。
一通聊天之后，时间已近正午，蒋元打算在店里做些西式简餐果腹，问程池意面喜欢配什么酱汁。程池没让他做，非要带自己的小员工去附近餐厅下馆子。
“你一个小直男，不用为了我洗手作羹汤，给老板一个关爱员工的机会嘛，我们出去吃，”程池推着蒋元往门口走，还不忘提醒道，“给晓晨打个电话，叫她一起？”
正说着，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
黑面、虬髯、秃头，能比程池这个深居简出的宅男更加不修边幅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季飞季大师了。
季飞是程池的大学同学，博士毕业后留校任教，现在是蒋元的专业课老师。
程池眯起眼睛冲蒋元一笑：“得，你季老师来抢单了，今天我们先宰他个大的，改日程老板再请你。”
程池清清嗓子，迎上去招呼道：“哟，季大师，真是稀客！蒋元，快去给你老师来一杯double espresso。”
“少来少来，我不要那洋派玩意，太苦。”季飞用手指梳理着并不存在的头毛，把一叠资料放在茶几上，对程池说，“你这家伙真这么喜欢喝咖啡，当年怎么不去国外读个博士。”
程池不屑地回答：“去国外？哪个国外？我自己就站在图像处理领域的世界前沿，没必要大费周折去读什么phd吧。”
“倒也是，嘶！”季飞接过蒋元递来的红茶，大大咧咧喝了一口，烫了嘴，“老弟你是早就实现了财务自由，看够了人间风景，我这种苦逼兮兮的秃头‘青椒’跟你没法比。不废话了，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被我碰上，这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给我的指引，老同学，帮个忙。”
他打开随身的资料，拉程池坐下，给程池简单说了说近来项目上遇到的难题。
“……来龙去脉就是这么回事。我们整个实验室的人捣鼓了俩礼拜，优化来优化去，效果还是特别差。反正你天天闲着无聊，帮我看看。”
“瞧你说的什么话，”程池捻着季飞随身带着的那几页纸，挑挑眉毛，不太高兴似的，“什么叫我天天闲着无聊，我每天白天经营咖啡馆、晚上互联网冲浪打赏小主播，忙得很。”
“程池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季飞笑着啐他一口，“我先走了，再晚一会儿食堂该关门了，我还没吃中午饭呢。记着帮我看看哈，有进展随时call我。”
程池好整以暇地望着季飞的背影，舒舒服服坐在沙发里，慢条斯理道：“季大师，我现在就有进展，想听吗？”
季飞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回头。
“隔壁日料自助288一位，带上蒋元，咱们边吃边聊？”
……
……
季大师咬牙切齿刷卡结账的时候，蒋元还在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金枪鱼刺身。
20岁出头的男孩子真可爱啊，连吃饭都这么朝气蓬勃。
程池微笑地欣赏了一会儿小直男店员的吃相，然后随便从季飞的资料袋里抽出一张白纸，手写代码，下笔如风。
季飞结账回来，程池将刚刚写好的一整页纸推到季飞面前：“回去拿这个思路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再讨论。”
季飞大喜过望，草草读完，脸上表情一变再变，惊讶赞叹溢于言表，全然忘了自己刚刚付出去的小一千块钱餐费，由衷感慨道：“程池，你这么牛逼，别再吊儿郎当混日子了。你忘了吗，当年特等奖学金答辩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要为人类文明添砖加瓦啊！竞业协议5年也快到了，你以后怎么打算，总不能一辈子开咖啡馆吧。”
“没想过。”程池实话实说。
人颓废久了，总是会退化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的聪明才智或许还在，但心气没了，勇气没了，方向也没了。
5年时间已到，慕扬已经管不到他，按理说该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可他已不清楚自己还能跃向何处，飞向何方。
“手头倒是有个小项目。”程池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
“什么？”季飞问。
“算是……ai人机对话？搞一个15-20岁女生的语料库，用女孩子的口吻进行对话交互。”
智能语音吗？
季飞没听懂，茫然地看看蒋元。
蒋元叹一口气：“季老师，我老板的意思其实就是——在网上假扮小姑娘唬人，用ai技术当高端人妖。”
“啪！”的一声，季飞拍了桌子。
“不知羞耻！”黑面虬髯的秃头指着程池的鼻子痛骂，俨然发怒的鲁智深，“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江潭大学的毕业生，真给我们江潭丢人！”
程池忙把玄米茶往季飞面前推了推：“季大师消消气，消消气，开个小玩笑嘛。”
季飞喝一口茶，强压怒火，劝道：“程池你端正态度！我觉得你就重操旧业做图像算法，你现在不是在搞手机测评吗，正好结合一下，去做移动设备的图像算法，凭你的资历，那些厂家肯定抢着要你。”
程池不置可否：“再说吧，其实我现在做测评也能赚些小钱了，要不然就干脆一直做这行得了，自由一些。”
“那也行！”季飞狠下心道，“那你就好好做，认真做。我听蒋元说，海鸟网站请你去参加现场活动你都拒绝了，说是懒得去？去啊，干嘛不去，增加知名度，认识新朋友，也让慕扬那个垃圾看看，5年了，你程池过得春风得意。”
“我……”程池一时语塞，扭头瞧瞧正在假装看风景的蒋元小朋友，说，“没拒绝，我还没答复，没想好。”
“那您就去呗，”蒋元忽然幽幽地说，“林翘也要去呢，您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