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画展
第十章
今谙本来以为,喻清舟说的“婚礼过后”是指第二天亦或者是结束后。但她想错了,他又消失了十几天,仿佛之前说的“婚礼过后”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今谙理解他工作的性质,因为她自己也很忙。
直到十月份,苏女士开始联系她,“最后一次,如果这次不行,那我就不会再管你这件事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去一次能免掉后面的好多次。”
今谙看着满桌的文件,有些疲惫地阖上眼,选择妥协,“地点时间,你发给我吧。”
这次的地点并不是在某间餐厅,而且是在一个她没听过的地方。时间也没有定在用餐时间,而是定在傍晚时分,是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是清醒与放纵的分界。
这个地方,开在离元礼中学高中部很近的地方,附近是博物馆文化馆等地方。从外面装潢来看极具艺术感,像油画一样与周围的现实割据开来,充满了浪漫。
她看到的同时,第一想法是应该花了不少钱,有多少价值。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好像太现实了,离年少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她推开正门,就看见极其显眼的一幅油画被挂在墙上——
在华丽的宫殿中,黑白琴键上大片绚烂红色的玫瑰花在盛放,颜色深深浅浅不一,深蓝的天穹寂寥深远,似有银河通向天穹,垂落下一片光明。
她走近,下面有文字解释。看到画作时间,以及那几句诗歌。
看到画作的第一眼,她就认出来这是喻清舟初二那年暑假作的画。
她抿了抿唇,往前走去。
通道的墙上也挂了几幅画,是一些风景。她看着那些风景,认出来那些都是年少时去过的某个地方。还有画太抽象,比如日落时分的云彩,这个她没明白,不过看到底下文字就明白了。
——六月二十一日。
今天的天空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天,还是因为她的生辰。
她还没到第一间展厅,就看见这间展厅的名字——“她的绸带”。她怔愣了一下,她从小便不喜欢绑头发,所以一律是披下来的。
所以说起绸带,她只能想到某年他送给她的长条丝巾,他用来当发带帮她做了一个发型。
她走进那间展厅。
这间展厅上面挂了十几幅,画中的人物,无一不是她。从稚嫩的笔法到后来纯熟的技巧,画出了她那些成长时期的耀眼过程。
她参加梅纽因比赛少年组获奖演奏曲目的样子,初中时她参加竞赛获奖的样子……从芭蕾服到考斯滕,从校服到礼裙,从女孩到少女时期。
这些画没有像之前一样在底下配了文字,只是写了时间。
第二间展厅则被命名为“我见童话”。
——是日常。
那些日常,包括她写作业、被迫练琴练舞、上课犯困、体育课和旁边同学聊天、专注看书……的那些画面。她现在是基本不太记得这些细节,也不会想到喻清舟当初将这些都画了下来。
她走到第三间展厅,没有先看名字,而是被那些画中那些陌生画面给先吸引到。和前面的油画不同,是素描。是她十八岁后到现在,出现在各大媒体中那些画面,大多数时候是面无表情。
她抬眼,看到这间展厅的名字,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直接取了“1900”的数字。
她抿了抿了唇,接而垂眸,打开手机,直接按了他的名字,拨打出去。接通的那刻,她看着那四个数字,“喻清舟,你在这里吗?”
“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走廊很特别,墙上没有摆画,而且是他自己在墙上作画了。深色天穹的星空,花枝蔓延出去,好像一眼能望到银河,立体感很强。
他站在银河尽头处。
今谙在几步之外站定下来,看着他转过身来,她心情忽然有些复杂,“所以,苏女士说要见的人,是你,别告诉我你是像上次一样来见我的。”
明明灭灭的光影照在他的白衬衫上,她听见他温和的声音。
“不是。”
“这一次,是想成为你的结婚对象。”
今谙心跳开始加速,她走上几步,看着他一眨不眨,她闭了闭眼,继续问道:“是因为你想应付宋阿姨,还是你真的这么想?”
“今谙。”
他连名带姓地唤她的姓名。
他神情认真,微微弯腰,对上她的眼眸。他的语气有些苦恼,又无奈地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一如年少时期,“你为什么看不出呢?”
——看不出他明显到外人都能看出来的喜欢。
夏末初秋里,气温有些凉,少去了暑假里那些燥热。学生们走进元礼高中部,在清苑教学楼一层,显示屏上是三个年级开学前的考试排行榜在滚动。
有男生打量着这年级大榜,啧啧了几声,和身旁的朋友搭背着,感慨了几句,“成绩出太快了吧,和隔壁的附中不相上下啊。”
排行榜虽然在滚动,但前三名是固定的,只有第四名往后的排名在滚动着。
高一7124班。
“校会快开了,谙谙怎么还没来?”林遥霜站在走廊的栏杆前,向下眺望,“礼堂离清远楼挺远的,她要是再不来,估计会迟到。”
纪书礼建议道:“要不然打个电话?”
林遥霜花了几秒的时间来做决定,她直接挽过纪书礼的手往下走去,拒绝了建议,“算了,我们先去吧,万一她等会儿就过来了呢。”
半个小时后,林遥霜戴上一边的蓝牙耳机,有些烦躁地看着台上的校领导致辞发言。她看向旁边看书的纪书礼,“谙谙应该不会来了,我也没看到喻清舟,他们俩是私奔了吗?”
“你别乱说。”纪书礼看了她一眼,“刚刚我在后台看到祝云川了,他和我说,谙谙发烧了,已经请假了,喻清舟也请假了。”
“发烧了?”林遥霜看了下手机聊天界面,没收到新消息,给今谙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她才问道:“祝云川为什么会知道她发烧的事?”
“应该是喻清舟和他说的。”纪书礼翻过一页,“她前几天和喻清舟吵架了,昨天不知道去哪里玩了,结果淋了一身的雨回来,也不打电话给司机,快走到家时就倒在路上了。”
“……等等。”林遥霜感觉自己不过是回来晚了好几天,结果就错过这么多的事情,“他们为什么吵架?喻清舟还能和她吵得起来?”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不太清楚这些。”被她这么一连串的问,纪书礼也看不下去了,她合上书,“放学后过去看看吧,她父母出差,估计现在是宋阿姨在照顾她。”
林遥霜还想再问问,就看到新生代表祝云川上台了,只好作罢。
少女躺在淡色系的床上,面容精致。她长发散开来,唇色苍白,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眉眼间隐隐不安,时不时地蹙眉,睡得极不安稳。
她做了一场梦。
梦到世界色彩全无,玫瑰凋零,看到他离她越来越远。
窒息感越来越强,刹那间耳边轰鸣,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她倏然睁开眼睛,恍然惊觉自己在做梦,连汗水都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才发觉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但这个房间,她再熟悉不过。
想要撑着起身,看到自己右手手背上还贴了输液贴,明显有打过点滴的痕迹。
她靠着枕头躺了起来,发了会呆,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被推开,少年看到已经醒过来的她有些惊讶,旋即走过来,抬手贴了贴她的额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好像没那么烫了,你现在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发烧了?”今谙抬手摸了摸额头,“我记不太清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有——”今谙看向他,眼眸微亮,那双眼眸干净又灵动,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不是生我气了吗?你现在不生我气了?”
喻清舟抿了抿唇,对上她那双眼眸,他就心软地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先吃点东西,过会儿再吃药。陈医生昨晚过来给你输了液,又开了药。”
他没有明说是不是不生气了,今谙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万一等过后他就反悔了怎么办。
她直接坐起来,感谢这个床的高度,让她一把抱住喻清舟,环住他的腰部,抬眸看向他,“等会儿,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你先放手。”喻清舟想要扒拉开她的手,可是被她死死固定住,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唇角微掀,“那你先告诉我,下次还跟不跟陌生人走?”
这事发生在前几天。
今谙和喻清舟约好在哪里吃饭,她没有选择进去等,想着在外等一下他。
她还没几分钟,就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问她有没有看到她的宠物,是一只萨摩耶。她说没有,女生又请求她能不能帮她找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可是这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盯着她看的时候她真的会心软,于是点了点头。
可是不知不觉中,她好像越走越偏僻。当她察觉到不对劲时,想要拒绝继续往前面走,那个女生突然拉住她,不让她离开,而且力气大得吓人,她挣脱不了。
然后,喻清舟就出现了。
女生看到找过来的喻清舟,立马松开她的手就跑了。
今谙才意识到,那女生好像是人贩子。
她第一次见喻清舟那么生气,她立刻认错,然后被他教育了十几分钟,到了餐厅后气都还没消下去。
到后来,她被说得实在忍不了,“我又不知道她是坏人,况且她长那么好看,穿得又不差,我怎么知道她会去当坏人啊?”
“坏人他会告诉你自己是坏人吗?”喻清舟见她眉眼间不耐烦,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说下去,可是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纵容她,“今谙,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和陌生人走。”
“我当然知道是我错了,可是我怎么会想到啊。”她抿了抿唇,据理力争,“万一她是真的有困难呢?我又没有火眼金睛,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坏人。”
“而且你不能认为世界上所有的陌生人都是坏人,我相信绝大部分还是好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喻清舟捏了捏鼻梁,有些头疼,“我知道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好人,只有坏人是绝少数。我只是希望你对陌生人怀有警惕性,有防备之心,因为你不能保证你遇到的都是好人。”
最后这顿饭不欢而散。
她当然知道她错了,可是那时候她被那个女生拉住挣脱不掉的恐慌感淹没了她。她觉得自己快被吓死,在这种时候他还在教育她,她的情绪一上来就控制不住。
“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和陌生人走的,连话都不会讲。”今谙死死抱住她,甚至靠着他,半起身直接抱住他脖颈处,诚恳认错,“我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我气了,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
“我不生气了,你快下来。”喻清舟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下来,“先去吃点东西,我给你熬了粥,你现在还没好,只能吃些清淡的。”
今谙松开,她忽然间想起什么来,瞳孔微缩,“今天好像是开学来着,对吧?”
喻清舟点点头,“我给你请假了。”
“那你怎么也请假了?”
“我不请假,你指望家庭医生来照顾你吗?”今谙的父母出差,不可能指望比她小七岁的今宋来照顾她。碰巧的是,他父母也不在,他父亲常年在研究所,母亲是今早航班出发的。
今谙穿上鞋,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然反应过来,“这件衣服是宋阿姨的?”
后者又是点点头。
她起身,和喻清舟出了房门,然后她听到他冷不防地问,“你前天和昨天去哪里了?”
她硬生生止住脚步,看向他。
她不知道他在她家等了多久,管家告诉他她一大早就出去了,就连今宋也不知道。然后他差不多等了两天,等到夜幕降临,外面大雨倾盆,他出去刚要回家,就看到她整个人倒在外面。
他那一刻,差点连呼吸都困难。
今谙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我去将他们的据点给一锅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