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命运之声5
窗户外面是凛冽的寒风，落完叶子的树梢上还能看见反哺的乌鸦在茫茫白雪中寻找能吃的最后一点儿资源。狼狈的卡塞尔撑开风衣，拖拽着行李，打开了生锈的门锁，艰难地往屋内移动。
天有不测风云，更别说是在季风性气候较强的三角洲地区了，原本应该气候温和的东海岸遭遇了难以预测的冬日台风侵袭。
“该死，就不应该选择在十二月份前往弗洛道夫。”
这突如其来的气温变化让刚到这儿没两天的他措手不及，尽管再怎么不幸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位于三角洲南部的弗洛道夫总是第一个被台风照顾的城市，大家都称这座城为冬日里的挡风港湾。
最好的天气预报就是切身体会地去感受。每年的这个时期，坎龙只能通过弗洛道夫的风雪来预防即将到来的极寒天气。
或许是因为弗洛道夫自身独特的魅力才能让飘忽不定台风首先就看上了这座风景怡人的文化之都。
本想在外面就把一切做好，又实在不愿再更多感受冷空气带来刺骨感。或许，脱下厚重的靴子，站在屋内羊毛制的地毯上抖雪才是个更加明智的选择。
卡塞尔一向比较邋遢，不是因为不去注意，而是他只爱去对自己喜欢的或者关键的事物吹毛求疵，常常忽视生活中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从毕业以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秋天，在南方呆了四年的卡塞尔面对今年第一场暴风雪感到有些陌生。
屋子里能取暖的工具只有那个印在墙壁中央的已经微微受潮的壁炉了，寒冷的冬天就连蜘蛛都把自己的家抛弃在了壁炉之中。
旅店老化的电路让电器根本无法发挥作用，不过老板还是很良心，提前在屋子里准备了一些劈好了的橡木并用麻袋装了起来。
他清理了一下壁炉，放了几根橡木进去。花了好一阵功夫才把之前受潮的壁炉点燃。
这破旧的木屋公寓矮楼是卡塞尔在弗洛道夫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旅店了。
家里人上个月给了他五百利元，只希望他能在春天到来之前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如今仅剩三十元的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趟不怎么完美的旅行之中。
母亲用攒了很久的钱在坎龙的上城区买了一套房子，目的是能够让孩子享受到更良好的教育，带着女儿搬离了下城区的母亲只给儿子留下了家里仅剩的最后一点钱。
冷气真的能带走人体很多能量，忙活了一天的卡塞尔需要饱餐一顿。先简单地把水放在壁炉边温热一下，再用系在腰上的匕首把背包里装的已经只剩一半的吐司面包切下两片就是一顿晚餐了。如此简陋的晚餐其实也能吃得很香，当然，只要足够饥饿。
要想挺过现在窘迫的生活貌似比挺过寒冷的冬日还要困难，毕业即失业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专业不对口的卡塞尔没能在那个暑期找到称手的工作，他只希望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是有关于自己的爱好。
两周前，处于失业的他偶然间从《三角月报》的广告专栏上看见了一家位于弗洛道夫的雷巴尔车行，与其他车店不同的是，这家车行所卖的二手车价格十分廉价，这马上就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喜欢驾驶的他曾经在大学经常自己偷车去兜风，现在有机会能以最低的成本买下一辆二手车，然后再仔细想想怎么利用这辆车赚钱是他迫切想要做的事情。
暂时找到目标的他买了最便宜的一张通往弗洛道夫的火车车票，想在天气变冷前就把二手车的事情落实下来，于是便有了这个破旧木屋的一幕。
向窗户外边看去，不仅只有凛冽的寒风，蒙蒙的风雪，还有一辆被白雪刷洗得挺干净的蓝色旧车停在门口的信箱旁边，他定睛一看，信箱上还站着一只连毛都还没长齐的猫头鹰。
蒙利维储蓄银行的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城市内部必定会引起很多纷争，这使得位于市中心的银行忙碌不断，这家储蓄银行就是蒙利维在坎龙的其中一个分行，如果不看这令人瞩目的招牌，人们可能都会以为这个每天都会有吵闹的地方是法院。
“先生，不好意思，经过查证你们所了解的信息都是真的。”
前台的服务人员眼神坚定地对着肖鸮说道。
“我第一次听说房贷还有上涨一事，送出去的礼物怎能有还回一说？你再确定一下合同信息，或者给拿给我确定一下。”
他靠在柜台前，用两只手搭着切割精良的大理石，即使隔着玻璃板，柜台小姐也能感受得到眼前这位客户愤怒的气息。
“不好意思肖先生，这边已经帮您核实过很多次了，我们有隐私条例不能让随意透露信息，如果实在有需要可以去法院起诉，但如果你目前想配合工作的话请您和您的家人谨慎考虑一下这件事，如果想好了就给个答复，这里会为您办理好手续。”
看向坐在等待椅上的母亲，卡塞尔犹豫了一会，回想起昨晚的画面。
“为什么会失去这个家？”他很诧异，右眼皮不经意间跳动了两下。
“可能我们这个房子要留不住了，”母亲用袖口擦了一下眼眶边的眼泪，“两天前，有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人闯来我们家”
“闯来我们家？”
“也不是，蕾雅听到敲门声就直接开门了，但是这个黑衣人像是没有看到我们一样就径直走进了客厅。”
卡塞尔没有说话，把手端在下巴上来回摸着稀疏的胡渣。
“我和蕾雅当时吓坏了，以为他是强盗，但后来的发生的事让我们打消了这个念头，反倒是希望他就是强盗。他走进来后先是递给我一份合同，然后说希望我们能够离开这里。”
“什么合同，你最近做什么事了？”
“是啊，我也奇怪究竟是什么合同，打开合同看了几分钟，但我也看不懂这些正式的文件。总之他后来补充就是建筑公司因为得罪了投资商，他们想要拿回地盘的所有权，于是把未来的房贷抬高了很多。”碧娜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情，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举起手示意妹妹，“这一抬就是百分之八十，我们挺过穷日子才一年，如今又招下这样的破事，真是倒霉。”
碧娜走向厨房，从橱柜后面拿出了一本合同，递给了卡塞尔。
他接过合同后，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把这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厚的合同拿在手中翻来覆去，仿佛是在检验玉石的纯度一样。
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母亲疑惑地互相看了坐在沙发上神情认真的卡塞尔一眼，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微举起合同，用另一只手指了一下这“本”合同的底部。
“被恶意篡改过了，这里有明显的明暗相间条纹，”他冷静地说道，“他们在合同中间添加了几张纸，正常的话放久的纸张底部会有一些泛黄，虽然看起来会没有什么翻阅过的痕迹，但对比起这几张在最近新添的就完全不一样了。你看这些这些条纹，很白的条纹就是他们新添上去的。”
“新添上去的？”母亲连忙问道，碧娜听到他所说的“推断”后空洞的眼中仿佛又充斥了一丝希望，但也仅仅只是一丝而已。
他没有回复她的提问，继续对着底部白色的条纹翻开每一张被新添的“假”合同粗略翻看起来。如他所说的一样，每一页假合同和原本的真合同对比，在表面上看不出有篡改的痕迹，但这些假合同都是一些不合理的条件，就像不平等条约一样。看到最后一页合约双方签名的时候，他突然攥紧了手中的纸张，冷笑了一下。
“一般的贪小便宜的公司常常喜欢在谈判的时候逗买方开心，等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就会直接签下合同，其实特别喜欢在文件里面玩一些文字游戏或者写一些比较小字体的批注，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更是不愿意翻看这些咬文嚼字的官场文字，这个公司可真是大胆，竟敢直接篡改文件。”
若有所思的卡塞尔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没等母亲开口又继续说道，
“合同不都是有两份的吗，我们家这份合同呢？”
边说着他就跑进了书房，着急地蹲在书柜下层寻找着什么。
“真该死！”他大声咒骂着，把自家留着的合同摔向地上。
“怎么了？”碧娜看到卡塞尔像是突然发疯了似的，连忙赶到书房门口。
“合同被掉包了，这份合同非常崭新，没有任何被时间洗礼过的痕迹，几乎全是‘鲜艳’的白色，比起已经放久了的书页，这本全新的合同甚至很难翻页。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消息，母亲瘫坐在了地板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这个黑衣人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信息的，怎么知道这么多户人家把文件放哪的，卡塞尔心想。虽说这个住宅区不算大，户口也不算多，就算记得每个人家每份合同的具体位置，但能做到把每个文件掉包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知道，住在这片区域的人都是挤破头为了搬到上城区的人，他们都没有能力继续支付如此高昂的贷款，做了这么多繁琐复杂的事就是为了恶意收回地产，是什么事情有这个必要用这么多已犯的法去维护一个将要犯的法？
逐渐冷静下来的他捡起了着被摔在地上的合同又认真阅读了一遍，心中浮现出了很多个疑问。
母亲有气无力地坐在地板上，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们更改了所交房贷部分的条款，还有屋主承诺这一块的内容，具体之前的合同是什么样的，现在谁也不知道，我们这份新的合同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估计所有的原始合同都被销毁了。”
“对了，银行。”卡塞尔激动地走到母亲跟前，两手轻轻地抓住她的肩膀，“银行的账单，预支消费妈，明天我们必须去一趟储蓄银行。”
“卡塞尔先生，卡塞尔先生？请问您想好了吗，后面还有人在排队。”
柜台小姐看着在对面呆滞得出了神的卡塞尔，多少有些不耐烦，敲了敲玻璃板说道。
“我们已经做好决定了，就填我的名字吧。”
卡塞尔将收据记录小心地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向坐在等待区的母亲走去。
“怎么样？”
“一切顺利，我把那些不必要的贷款免除了，你以后就正常缴纳就可以。”他撒谎道。
“真的吗？”碧娜瞪大眼睛看着儿子，“就这么轻松就解决了，那你前面说的什么，恶意篡改”
“听我说，妈，已经没事了，不要再担心了。”卡塞尔表现出一副坚定的表情，看向母亲。“快回家照顾蕾雅吧，她还没吃午饭呢。”
“感谢有你，卡塞。那你今天没有去上班么，如果他们算你旷工把你开除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花了很大的劲和布伦特请了个假。况且，我今天下午也有一些事情要做，所以干脆一起干了。”
“今天下午还有什么事？”碧娜疑惑地问。
“去找阿尔瓦聊一些东西。”
“喔，他可真是个优秀的孩子。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
卡塞尔笑了笑
“是啊，我也很久没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