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东林君子之杨忠烈
没有等到初三宴请，初二中午本来是要到新建伯别府的。
上午就被近一个月没见的李明诚找上门来。
“徐兄弟，一个月，一点风声也没有，你不急嘛？陛下要见你，换身衣服，我们走吧。”
万历憋不住了，呵呵……
与李明诚没有走正门，从皇城西侧的西华门进入，来到皇帝起居为主、办公为辅的养心殿。
皇帝稀疏的胡子，过了个年看起来更加稀疏了。生命正式进入倒计时，徐明植看了一眼，赶紧纳头拜倒，
“徐爱卿，不是赚银子了吗？一个月也没运到京师？”
“陛下，不敢运啊，大规模运银子，就算走海路，也避免不了被有心人发现，微臣立刻被朝堂大员盯上了，被架到火上烤。南京勋贵和世家也会要求对账，微臣忽悠他们三年后才分红，这是打自己的嘴巴子。”
万历不再说银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南京勋贵和江南世家，朕已经替你想好怎么应对他们了，一句话的事。”
“陛下圣明。”
万历示意他到御桌前，拿起两个纸条递过来，徐明植双手接过。
卧槽！
皇帝可以如此……不要脸！？
果真是一句话的事！
恭恭敬敬收起‘便签圣旨’，诚心赞叹，“陛下圣明。”
“徐卿，你放的风怎么样？”
“陛下，朝廷开衙后，沿海的奏折才会到京师。”
皇帝秒懂，“朕已令内监和武清侯，过年后立刻迁矿工，河南、山东、江西、福建之地为主，四月前送到定海、泉州两地，不要耽误了出海。”
“是，微臣定当肝脑涂地，报效陛下皇恩。今年冬天，可运送二千万两到京师，以后每年冬季运送一次。”
“嗯，徐卿，过年了，你应该去拜见一下太子，这是常例，别人都去，你不要特立独行。”
嘎……
什么意思！？
我是没去拜见，不等于我不会去拜见。
万历不等他回应，再次挥挥手，“退下吧！”
……
太子是要拜的，随大流去磕个头就行了。
万历为什么单独提醒，徐明植出了皇城就想明白了。
绝对不是告诉太子挣银子了，万历只不过又想效仿五年前的梃击案，让太子来给老子‘遮风挡雨’。
万历一点也不担心太子领悟不了，徐明植只要说他是受皇帝‘提点’才单独拜访太子，朱常洛和现在的东宫属臣立马天灵盖闪亮，有经验嘛。
不受老子待见的太子，为了皇帝的‘爱’，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和东林谈合作了，他们求之不得。
明光宗当了一个月皇帝，啥也没做，新官上任，把持朝堂的齐楚浙三党就得避一避，朱常洛召了无数东林党，来不及玩制衡，甚至被召的人还在路上，就嗝屁了。
天启上台的移宫案，东林杨涟、左光斗以御史清流身份，力护天启登基，东林再次加持一身光环，瞬间‘众正盈朝’。直到木匠皇帝认为他们过分了，剑走偏锋，放出了一条疯狗。
……
万历做了四十八年皇帝，亲政三十八年，再惰政，对朝堂百官也有绝对的威望。
皇帝是做选择、下定论的，不是提意见的。为了银子，太子就是皇帝找的突破口。
徐明植走后，万历又召见李明诚。
只有他自己出来，往南走了几步，又翻身向北，到阜成门的那个胡同。
郑芝龙拍了拍门，递上一份拜帖。
稍微等了一会，四十多岁的杨涟大步到门口，“徐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里边请。”
“杨大人，没生徐某的气吧！？宴请爽约，也不方便再请。”
“不至于，大人也是身不由己。”
杨涟对待东林‘自己人’是非常客气的，没有传说中的‘二愣子’直脾气。
两人到了书房互相谦虚落座，“徐大人一人而来，卑职还以为文愚也在。”
“杨大人，您是前辈，直呼明植名字即可，什么大人卑职，太见外了。”
“呵呵，好吧，修远不到双十，已是二品武官，若非儒衫，还真不敢瞎称呼。”
徐明植挥挥手让屋里的人出去，“杨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登门是另有要事，不是因为东洋的那点龌龊。”
“修远说的哪里话，景逸来信了，钱昀遥有错在先，生死关头玩阴谋算计，他是被贪欲反噬，杨某也管不了那些事。”
“杨大人进士及第，全国廉吏第一，入朝任户科给事中、兵科给事中，清操介守，可质神明，他处不敢知，恐江南无两。”
“哈哈，修远这帽子有点大，老夫还真不习惯后辈如此……毛躁！？”
杨涟用不确定而又亲切的语气‘责怪’回来，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杨大人，借贵府一用，您遣下人，急唤东宫詹事府左庶子孙承宗、太子检讨缪昌期两位大人。”
东林的这两个大人物，现在还是东宫的‘小人物’，国本之争是东林的主神经，也是翻身的最后期望，杨涟一听，神情高度紧张。
“徐大人，有要事？”
“是，徐某刚从养心殿出来，与太子有关，还请您方便。”
杨涟不再发问，起身到外边安排下人前去请人，然后又返回屋内沉默。
“杨大人，不是坏事，您不用紧张。您是兵科给事中，对外海的事怎么看？”
“修远借力世家，雷霆扫荡沿海盘踞的海寇，当然是功在社稷。复琉球、压倭国、平朝鲜，扬威海外，均是不世之功。”
“大人认为，明植的封赏难在何处？”
“文武殊途，修远一下跳到了勋贵圈子里。虽是文人出身，一旦封爵，按制，不可领兵边镇。杨某是赞成修远封爵的，大功不赏，难以服众，至于兵事，那是另外一回事。”
这才是杨忠烈，我赞成你，但我反对你职权泛滥。面对当事人也说的干脆无比。
徐明植毫不尴尬，“杨大人，忠贞孤介，慷慨自许，英风毅骨。明植也这么认为。”
“修…修远想甩袖子回朝？”
“是！”
杨忠烈凌乱了……
骂了一辈子权臣，突然遇到一个真撂挑子不‘恋权’的，还是年轻人，竟无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