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红衣鬼陶
仵作李在天都生活了四十又二年, 平日就爱喝点小酒,赌赌钱,然后去金枝玉苑看看邀裙跳舞, 他十分吝啬,每次最多往圆台上扔一个铜钱, 扔完了还要在心里晦气的想。
这几个风|骚臭娘们,有朝一日, 老子一定要睡得你服服帖帖。
这几日, 他伟大的愿望实现了,成功的睡到了邀裙,虽然已经是尸体,不过身子还是热的,已经相当满足。
这不, 连续十来日,他赌钱的时候,都会吹上几波牛逼, 说五国里最漂亮的女人都睡过了。
这时, 听他吹牛逼的人, 就不太乐意了,想着法讽刺他:“谁都知道五国里最漂亮的女人叫白挽瓷,你睡到邀裙算什么牛逼的, 有本事去睡白挽瓷啊。”
仵作李抬着下巴, 听着这几口人在他面前笑话, 冷哼一声,决意今晚就去一趟万尸坑,去找白挽瓷的尸体。
夜黑风高,街上无人。
仵作李提着一个酒葫芦, 壮了几分贼心淫胆,步履匆匆的上了恒山后面。
重新回到万尸坑,这里的尸体早就堆积成山,纵然仵作李常常闻尸臭,也耐不住着冲鼻的味道,伸手捂住了鼻子。
刚到坑边,底下黑漆漆的,他觑着眼,身子弯折,往前探下巴和脖子。
忽然,乱蓬蓬的草里,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虎钳一样,扣住了他的脚脖子。
仵作李啊的尖叫出声,吓得坐了个屁墩儿,慌忙不迭的往回抽脚。
可那只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脚脖子,尖利的指甲,深深的刺进他的肉里。
仵作李看到,坑边爬出一个长满头发的圆滚滚的东西。
“鬼鬼鬼……”仵作李唬得登时尿意就滋了出来,湿了一裤子,脸白如纸,“别吃我,我是好人……”
过了一会儿,仵作李才看清楚,那不是个东西,也不是什么鬼,而是一个骨瘦嶙峋长发的女人。
那女人左手抓着他的脚脖子,右手提着一把看起来很贵的剑,跪趴在坑边,喘着粗气。
她抬起了脸,满是血污的脸蛋,掩饰不住五官的惊艳。
仵作李又不是瞎子,自然一眼就认出来,这女人是白挽瓷。
他那颗让恐惧压下去的淫心,又冒了出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仵作李叫了一声:“白挽瓷,你居然还活着……”
这会儿,白挽瓷已经喘过来了气儿,缓缓站直身子,伸手把头发拨到了耳后,露出一张漠然至极的脸。
她看了仵作李一眼,目光落在他官服上的那两个字:仵作。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是这些人把姐姐的尸体丢到万尸坑来的,而且,他们还糟践了姐姐们的尸体。
白挽瓷望着他,唇边忽然扬起了个妩媚的笑:“这么晚到万尸坑来,你也是想来睡我?”
仵作李听见她这么主动,色眯眯的笑了:“哥哥是来疼爱你的,我听二狗子说,你已经死了,这不活的还好好的嘛,跟哥哥睡一回,哥哥带你回去吃香喝辣的。”
白挽瓷赤着足,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往前一倒,整个人跨坐在仵作李的身上。
她挑起仵作李的下巴,媚眼如丝道:“既然哥哥这么想睡我,那我就成全了你。”
仵作李听着她的声音,骨头早已酥软,刚想着应承,准备伸手解她的衣服,然后就听到了咔嚓的一声。
那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瞬间就拧断了他的脖子,人头分离。
仵作李还没来得及求救,就成了一具永远不会说话的尸体。
白挽瓷面无表情的从他身上起来,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赤足跨过仵作李目瞪口呆的人头,径直走入林子,不知疲倦的往天都去了。
路途经过恒河,她洗去了身上的血污,躺在冰冷的河水里,头脑无比的清醒。
进入天都后,进了一家染布坊,在一院子的挂布里,挑了件墨红丝绸,简单换上后,任由头发落肩披散垂腰,随即进了女儿酒楼。
女儿酒楼的大门歪歪斜斜,一进去,屋子里的东西,七零八落的倒了一地,正中央的地面,染着大片的血迹。
整个楼已经空了,白挽瓷怔怔的站着,忽然就看到了一团青色的瘦小的魂魄,缩在角落,怯生生的喊。
“挽姐姐?”
白挽瓷浑身一震:“阿春?你……怎么死了?”
阿春那团青色魂魄慢悠悠的飞到她面前,把这些天的前因后果,一切都告诉了她。
白挽瓷听完后,默然片刻,伸手拍了拍青色的一团儿虚空魂魄:“阿春,你做的真棒,跟我来,我给你做一具鬼陶。”
她领着阿春到后院的菜地,挖了一坛子的泥土,数个时辰后,泥土在她灵巧的手里化为一个人型。
这是她第一回捏人型鬼陶,催动吸魂诀,让阿春进入鬼陶之后。
鬼陶阿春,慢慢复苏,双眼睁开,如从前那般灵动有神:“挽姐姐,我可以动了。”
白挽瓷伸手揉了揉她的羊角小揪揪:“姐姐们的魂魄,为什么没有出现?”
难道说……她们是神诛之人?
可听阿春说,姐姐们最后去的宫里,伺候的是五国联军里的军官。
为何……
难不成那里面掺杂了神界的神官?
白挽瓷心凉了半截,让阿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她现在进一趟天宫。
她一直等到夜色,才悄无声息的潜进天宫,七转八转后,进入了天都皇帝的寝殿。
此时五国的国主都歇息在这寝殿当中。
奇怪的是,其中有一座宫殿,仍然亮着,白挽瓷上了屋檐,爬行到那座宫宇下,只听里头有人在说话。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白挽瓷听过,掀开一块瓦片,往下望去,竟然是土淄国的国主和国师。
对这两个人,白挽瓷还是很感恩的,毕竟他们给了自己进入国子监的名额。
白挽瓷正想离开,却又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土淄国的国师司马隐神情有些激动:“当年你要我四处搜罗女童的灵根,我不惜盗取了那么多灵根,就是为了给安桃公主,这件事的功劳,难道不够么?如今国主你想要卸磨杀驴是不是?”
土淄国的国主坐在雕花椅上,脸色有些难堪:“安桃生下来就没有灵根,她是我国的公主,说出去让别的国家笑话吗?你也是为了我们土淄国的名誉所做这件事,这件事的确不光彩,但我这些年,给你的好处还算少吗?”
白挽瓷趴在屋顶上,听到这里,心中一寒。
安桃身体里没有灵根?
那她身体里的灵根是……
只听司马隐冷笑道:“我不过是想要在天都有个地盘而已,这要求不过分吧,对了,你可知安桃公主身体里的灵根是谁的?”
国主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谁的?”
司马隐哼了声:“如今神界赫赫有名的水神顾少卿,她有一个凡人未婚妻,当初差一点也进了神界的白挽瓷。”
国主怔住了。
屋顶上的白挽瓷也怔住了。
原来,安桃身体里的灵根,本来是她的。
底下司马隐仍然在威胁国主:“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顾少卿,你说他会不会为了未婚妻,去帮她讨回安桃身体里的灵根?”
“安桃已经成了侍神,你要是说出去,她侍神的位置就不保了,你要国子监这块地是吧,行,我给你,明日就给你。”无奈之下,国主只好妥协。
司马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国主的寝殿。
白挽瓷仰头倒在屋顶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心底自嘲的笑了一声。
有意思。
身为天命公主的安桃,才是没有灵根的那个人。
然而,她一个平民家的姑娘,本来是有灵根。
灵根让人偷了,还转嫁到了公主的身上,属于她的灵根,活生生在安桃的身体里躺了十几年。
她当初进国子监时,因为没有灵根,被嘲笑了多少次,呵呵,都记不太清了。
可这个拿着她灵根的公主,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切,还站在高山上,居高临下的指责她的道德。
白挽瓷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殆尽。
她慢慢站起来,跳下屋顶,姿态慵懒的像一只刚睡醒的黑猫。
随意的在角落里抓了一个太监,问了问,得知军官都歇息在西南角的偏殿。
此时,几十个军官,正在饮酒作乐,坐于高位的步江礼,有些兴致阑珊。
忽然房梁上传来一段诡异的银铃。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红衣姑娘,坐在房梁上,赤着双足,脚腕在空中轻轻晃动。
阵阵诡谲的银铃,就是从她脚腕上的铃铛发出来的。
步江礼随即抬头看去,目光顿时僵硬:“白白白……”
房梁上的红衣女子,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了大殿中央,红衣衬得她肌肤如雪,面庞依旧,腰间挎着一把寒光熠熠的拂生剑,身形有些消瘦,但丝毫还是不影响她的美丽。
银铃铛铛,仿佛禁锢了在场所有人的魂魄,想动也动不了,身体里的灵魂,完全不受控了。
白挽瓷踏着银铃,缓步上前,姿态极为慵懒,一步接着一步,踩着白玉台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
她在笑,嗓音魅惑摄魂。
“我是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