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凶我
“疼……”
顾少卿懵了。
她说疼, 是哪里疼?
顾少卿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惶恐和失措,落入白挽瓷眼里,她忽然觉得十分有趣, 神态扭扭捏捏,作出事后的小女儿态:“都是你的错!哪里疼, 你还不清楚?”
“我……真的,”顾少卿像是遇到了千古难题似的, 眉头皱得如海底沟壑:“不清楚, 是我的错吗?”
白挽瓷闻言,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大傻子,当然是你的错,你压着我头发了,能不疼吗?”
“头发?啊……对不起。”
顾少卿抽出手臂, 一阵酸麻袭来。
他不由得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下床。白挽瓷瞧着他的背影,倒有一分的茫然, 二分的狼狈, 三分的紧张。能在他身上看到几种复杂的情绪流动, 实属难得。
顾少卿坐在桌边,背对白挽瓷,不敢与她对视。一时口唇发干, 端起茶壶, 往茶杯里倒茶, 倒着倒着,茶水溢出了杯口,打湿了他的大拇指指腹,复而又堂皇的丢下茶壶, 抱着茶杯,大口的吞了一杯下去。
白挽瓷靠着床头,打量着顾少卿慌慌张张的神态,轻笑道:“你小心点。”
她思量,原来调戏小纯情是这种感觉,有趣,实在有趣。
“昨晚……”顾少卿润过嗓子后,才回头看床上的白挽瓷,咳了咳道,“我们发生了何事?”
白挽瓷却沉默了,只是垂下眼来,两只手绞着手帕。
此时她在想流媚姐姐的说的第四招——反转。所谓反转,意味着事态发展,会在对方的意料之外。
观察了这么长时间,她发现顾少卿是一个讲规矩有原则的人,尊师重道,对待同窗修客很好,这种人重情重义,说白了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她的无言,更像是默认了某件事的发生。顾少卿倒吸了一口凉气,大脑逐渐清明后,整理好措辞,一脸严肃道:“事已发生,我必定会对你负责。”
听他这么说,白挽瓷心里大大的意外,男人但凡遇到一夜情,第一无不是窃喜,第二无不是想逃避责任想翻篇,没想到啊,她还没提要负责任,顾少卿倒是先提了。
那么剧情要反转的话,她便是……拒绝负责?
白挽瓷抬起头来,面目显现出几分倔强:“顾少卿,我是喜欢你不错,但我井未要你负责,你便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你我今日之后,再不相见,你走吧,我会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打扰你。”
他想近,你便推远。
这就是流媚姐姐感情上总结的你推我拉之术。
顾少卿神情怔了片刻:“你……这又是何必,我们亦发生关系,虽无媒妁之言,但我一定带你去见我父君和母后,恳请他们为我们主婚。”
“我说了不要你负责,你还听不懂人话吗?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白挽瓷朝他吼道。
吼完她垂着头,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心想怎么会有那么执拗又傻的男人,可一个劲儿的想负责?
顾少卿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升起一股无名火,端着茶杯,却重重的往桌上一拍,夺步跃至床边,神情执拗的拽着她手腕,目光灼灼道:“白挽瓷!你昨晚还说喜欢我,我现在如了你的愿,你又不愿了?你这女人……怎的想一出,是一出?”
白挽瓷的手腕被他锢得紧紧的,他以往的手很冰,现在却烫得吓人,眼中的怒气,也像是平静的火山口,终于爆发了似的,喷发着可怕的怒火。
她怔怔的望着顾少卿。
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大动肝火,脸上掀起了巨大的滔天情绪。这就是流媚姐姐说的吧,只要你能引起男人的情绪,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就如荡秋千似的,有高有低,男人一旦对你生出了情绪,情绪便是促进感情萌芽生长的温房。
应对男人暴怒的办法,流媚姐姐也说了,唯有哭可以解决。哭也是有技巧的,那种鬼哭狼嚎式哭泣,还一把鼻涕一把泪,是不可以的,女子要哭得柔美,梨花带泪,我见犹怜,方可引起男人的恻隐之心。
白挽瓷又偷偷掐了一把大腿,眨巴着眼,两颗晶莹可怜的泪珠,含在眼眶里,要落不落,更是衬得双眸楚楚动人。鼻头是微红的,唇瓣轻轻颤抖,说话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你凶我……”
“我哪儿有凶你?”瞧见她哭了,顾少卿双目茫然,慌张辩解。
这会儿话说完了,两颗泪珠才沿着她绝美的脸庞簌簌滚落,抽嗒嗒道:“就有,就有,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雀翎欺负我,你还帮着她,你们都欺负我,瞧不起我是勾栏长大的出身。”
“我哪有帮着她,”顾少卿深吸一口气,头疼欲裂道,“我哪有瞧不起你的出身,我何曾欺负过你?”
白挽瓷泪意涟涟:“就有,她能去十里桃林修炼,我就不能,她是金枝玉叶,配得上你这水极国太子,我是粗野丫头,哪里配得上你,我何苦讨这个没趣?倒不如远远走开罢了。”
顾少卿叹气:“原来你为这个生气。”
“你们都欺负我……”
白挽瓷继续淌泪,原本她是装哭,可哭着哭着,说着说着,倒真觉得自己挺可怜的,一路被人欺负过来,越想越气,越气越哭,一时止不住眼泪了,索性由着性子,呜呜哭得更欢了。
“你别哭了,”顾少卿不知如何安慰女人,语气干巴巴道,“我没这么想过,原来你们都是同窗修客,我一视同仁,但你现在是我……未过门的未婚妻,我当然更重视你,以后我自然会向着你,由着你,帮着你。”
白挽瓷泪眼朦胧,不相信道:“真的吗?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顾少卿郑重点头,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白帕子,轻轻替她拭泪:“只要是我能给的起的,便都是你的。”
白挽瓷愣了,双眸怔怔,但凭着他拭泪。心情一时百感交集,这么骗他,为何她有种良心不安?
她这么玩弄顾少卿,会遭报应的吧……
白挽瓷盯着顾少卿半晌,心底愧疚得很。
他这么好,实在骗不下去了。
“顾少卿,其实是知墨背你进来的,昨晚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跟你开一个玩笑,你别当真,”白挽瓷心底悔意升腾,于心不忍,老实的坦白,“所以,你不用对我负责的。”
顾少卿神色微僵,眼底浮现愠怒:“你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白挽瓷垂头认错道:“对不起,我玩笑开大了。”
“白挽瓷……白挽瓷……你……呵。”顾少卿轻轻一嗤,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话到嘴边,硬生生收了回去,手里的那方给她拭泪的帕子,顿时成了个笑话。
他抽回帕子,冷冷拂袖,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白挽瓷望着他生气的背影:“顾少卿……”
喊了他一声,他却“砰”的猛关上了门。
白挽瓷深深叹气:唉,坏人做不彻底,就是这种下场。
流媚推门而进,见她坐在床边,唉声叹气,不免好奇问道:“顾少卿怎么走了?脸上好像很生气似的。”
白挽瓷又是一声叹:“我骗他夺我清白,他居然要对我负责,还要娶我回家,我这心里很不舒服,这不是玩大了吗?我实在良心不安,骗不下去了,就告诉他昨晚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开玩笑,结果他就很生气的走了。姐姐,我明明以前很讨厌他的,但为什么,我现在却对他下不了狠手。”
流媚皱着眉头,瞧着白挽瓷劳心伤肺的模样,心头震惊,连忙道:“阿挽,到此为止吧,你别再继续骗他了。这不是你能搞定的男人。”
白挽瓷眼睑微垂:“是啊,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他有他的康庄大道,我得走我的独木桥。”
流媚轻轻在她眉心一点:“不是一路人才好,忘了这事吧,好好修仙是正经。”
白挽瓷依偎在流媚的怀里,撒娇道:“姐姐,你说的几招我都会了,有一招叫狠狠地离开,我还没用过,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流媚拍着她的后背:“得到了再失去,这才是人世间莫大的痛苦。没关系,这一招,你最好一辈子也用不上。”
“哦。”
两姐妹说了一会子掏心窝子话,白挽瓷便回国子监去了。
白挽瓷刚回寒舍,便见安桃满脸冷霜:“顾少卿夜不归宿,正被夫子罚呢,这事可是跟你有关?”
白挽瓷含含糊糊道:“此事说来话长,顾少卿他没事吧?”
安桃把书简往桌上重重一敲,茶壶连带着跟着震了震,素白的脸庞上,怒气满满:“整个国子监都在传闻,说顾少卿和你在金枝玉苑厮混了一夜,今早我还看到雀翎在藏书阁大哭了一场,现在顾少卿的名声毁了,你也成功的报复了雀翎,目的达到了,我劝你赶紧收手吧。”
白挽瓷神情微怔。
什么叫做顾少卿和她在一起,就是厮混,名声就毁了?
原来,在他们眼里,是她染指了他,带坏了冰清玉洁的顾少卿啊。
思及此,白挽瓷脸色也渐渐生出了几分冷意:“这么说的话,我劝公主不妨离我远一点,免得被人们说,你和我厮混在一起,小心名声被毁。”
安桃瞳孔微缩:“你!我这是为你好,事事劝着你,你倒跟我顶起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