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尊贵之人
柯瑶伶忽然纳剑入鞘,朗声说道:“只要你们不偷袭,彼此一刀一剑,拼个公平。否则休怪我出手狠毒,给你们两个霹雳弹吃吃。”
她的话音一落,立即有人分从两边一拥而出,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面藤牌,准备在太师椅前布成一个阵式。
那赤面无须的中年人突然一挥手,徵笑说道:“不必!她是唬人的。因为她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霹雳弹。”
他又向柯瑶伶说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对你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那是因为我的观察力与判断力比别人强。你们看她自昨天出来,到现在为止,变换了两套衣服,面这套男装,分明是旁人送给她的。
哼!这个人我还要查的,看看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
他得意地大笑,笑声十分难听刺耳。
“别人给她换的是文人的服饰,她的百宝镖囊现在何处?如此她的霹雳弹藏在哪里?”
他停顿了一下,让在场所有的人把眼光都集中在柯瑶伶的身上,他说道:
“柯护卫,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是你,你不是一个甘心束手就擒的人,如果你有霹雳弹在身,你恐怕早已经投掷出来了。”
他的笑声更大,充满了得意之情。柯瑶伶等他笑够了之后,冷冷地望着他,问道:“你笑够了?”
那人突然脸色一沉说道:“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柯瑶伶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碰上我!像你这样狂妄粗鲁、肤浅无知的人,你还指望我能跟你说什么好听的吗?”
柯瑶伶的话还没有说完,从那人的身后,突然腾身飞掠出一个人,冲到柯瑶伶的面前,“刷”地一声,拔出一柄雪亮的刀,用刀一指柯瑶伶骂道:
“大胆的东西!你敢骂人?”
单刀一举,迎头砍下。虽然是如此单纯的一刀,但是,刀锋带啸,臂力惊人,而且刀法中暗藏变化玄机。
柯瑶伶右手一探,宝剑闪电出鞘,寒光一闪,硬生生地架住了。
柯瑶伶马步一收,左脚向前一拢,身形突然一旋,右手的宝创,随着这一旋之势,剑刃下垂,由下而上,一掠而旋。
只听得“哎唷”一声,钢刀落地,那人向前一栽,立即倒在地上。
从出剑架刀,到收脚旋身,回腕接剑,只是一瞬间,只是一个回合,对方从肚子到下颌,被锋利的剑尖划得肚破肠流!
坐在太师椅上的人点点头说道:“不错!你的功力几乎要接近余成珏,尤其是你那一招东瀛刀法味道十足,而且也用得恰到好处。
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功力。”
这时候立即从身后人丛中出来两个人,一个持日月双轮,另一个握的是一对判官笔,两个人出来,一语不发,各取一方,立即展开对柯瑶伶的攻击。
柯瑶伶没有扔掉剑鞘,左手握住剑第当中,力拒一对判官笔,右手的宝剑,全力抵住日月双轮。
这两个人想必是经常配合,攻守默契良好,柯瑶伶是以必死之心迎战,在气势上占了很大的便宜,以一敌二,非但没有落下风,而且还处处抢攻。
突然,坐在太师椅子上的人站起身来,人影移动,又来了不少人。这两个人顿时一分心,柯瑶伶左手剑鞘刚刚一招“拿星向天”力拒两支判官笔。
右手宝剑刚巧从日月轮中一挑而出,她的身形一矮,宝剑一抽而扫,“咕咚、咕咚”两声,倒下了两个人,断了四条腿。
武功一道,说起来浩瀚如海,但是真正深研其中的道理,都不外乎如何杀人和避免被人所杀,换句话说,腾、挪、躲、刺、欣、削、剁,师父教的都差不多,之所以有高低不同,那是在于天赋各异,再加上各人领悟的不同。
这一段闲话,是在说明柯瑶伶以一敌二,力拼之际,她能把握住任何一瞬间的机会,攻出最恰当的一招。
照这两个人的功力,虽不见得能赢柯瑶伶,至少在二三十招之内,不会落败。结果不出十招,被柯瑶伶削断了腿,倒在地上,痛苦嚎叫。
那赤面无须的人,顿时显得十分惶恐,躬身说道:“奴才该死!”
这个趾高气场的人,突然一下变得奴颜卑膝,使柯瑶伶感到十分奇怪,她这才看清楚,众人簇拥当中还站着一个人。
头戴着一顶小软帽,前面嵌着一块玉,方面大耳,长眉如剑,日如朗星,上身穿着团龙马褂,下面露着黄龙绣在黄色袍子上的衣摆。
此刻,他的眼睛并没有瞧着那赤面无须的人,只是随意地一摆手,他的两只眼晴却是一直望着柯瑶伶。
两个嚎叫如猪的人,被人在嘴里塞上泥巴,悄悄地抬走了。
柯瑶伶突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她从没有见过对面这人。但是,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个人非比寻常。
对面的人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人发出来的,宏亮有力,有一种特殊的力量:
“你就是柯护卫易钗为弁改扮的吗?”
柯瑶伶立即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这样一问立即引起对面那一簇人的骚动,有人叱喝道:“混帐东西!你罪该万死!”
那戴软罗帽的人微微一摆手,立即又声息俱寂,显示出他的权威,他微笑着望着柯瑶伶,温和地说道: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跑到这皇宫内苑的禁地呢?啊!对了,你是昨天被人追缉,才躲到这里来的,对不对?”
柯瑶伶觉得对方并没有声严色厉地说话,她自然也不好一味地驳斥。
她也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我是被人追杀之余,有些慌不择路,跑到这里来的,说实在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微笑说道:“是啊!你原是不知实情,不知者无罪。”
柯瑶伶皱起眉头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那人一直是挂着那可亲的微笑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是谁,那不是最重要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的事,你能像方才那样,说出理由来么?
比方说,你为什么好好的一品护卫不干,而要背叛朝廷呢?你当然知道,背叛朝廷是要处死刑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相信你是有原因的,你能告诉我吗?”
柯瑶伶忽然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呢?跟你说了又能怎样?反正今天我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一个人有了必死之心,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都不怕的。”
那人突然坐下来,那赤面无须的人转身站在一旁,脸上有份焦急不安。
本来分列在两旁的人,突然在这一瞬间,向四下里一散,摆成一个阵式。
柯瑶伶在内苑受过这种训练,这是蒙人捕猎时最常用的一种方式。明是分散摆开,实则只要一动之下,瞬间可以集中力量于一点,这种方式通常用于保护重要人物。
柯瑶伶当年待参皇后的时候,就曾经学过也用过这种阵式那人似乎对四周的一切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关心着柯瑶伶,他很认真地说道:
“如果你可以不死,你也要死吗?”
柯瑶伶说道:“你这不是自己在说笑吗?你说我犯了大罪,背叛朝廷,律定是死罪!”
那人说道:“所以我要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称能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的忙,为你开脱死罪。”
柯瑶伶摇摇头说道:“这种罪名是当今皇上也无法开脱的这时候立即有一个太监大声叱喝道:“该死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
柯瑶伶“啊”了一声,她退了一步,望着对面那个头戴软罗帽,身穿团龙马褂的人。半响,用一种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语气说道:
“难道你就是皇上吗?”
立刻有人喝道:“大胆!你该死!”
“嗖嗖”两声,两支硬弓射出了长矢,柯瑶伶宝剑一挥一挡,很自然地在弦声响起时,将两支劲射而至的箭,挡落在地上。
突然那人喝道:“停!”
许多张已经拉满了的弓,悄悄收下。
那人又露出微笑说道:“你很聪明,你猜的很对!一个聪明人,绝不会做傻事。
现在我也不要你说出背叛朝廷的动机,那当然是受了旁人的蛊惑,只要不是出自本意做的事,都是可以原谅的。你当然不是出自本意的。”
何瑶伶没有料到此人居然就是当今皇上,难怪那赤面无须的人是如此的诚惶诚恐。
柯瑶伶更没有想到的是皇上居然有意开脱她,而且是很明显地开脱。只要她说“不是出自自己的本意”,或者把责任推卸给任何一个人,看样子皇上就可以怨她的罪。
但是,紧接着她就想到了三个问题:皇上为什么要对她如此的宽大?她要把责任推卸给谁?她在翡翠山庄,对着余成珏的墓,下定了反元复宋的决心,难道就凭着皇上的赦免,就全部化为乌有?
她主意已定:“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我不能因为荷活下去,就自食誓言。”
皇上似乎很有耐心,一直没有说话,在注视着柯瑶伶的沉思,当他发现柯瑶伶一掀眉毛的时候,他含笑问道:
“你考虑过了吗?”
柯瑶伶点点头说道:“我考虑过了。”
皇上微笑说道:“很好!朕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说出指使你的人,朕就可赦免你无罪。”
柯瑶伶很冷静地说道:“无论如何你以万乘之尊,能对我如此格外施仁,我还是很感激的。”
旁边立即有人高声说道:“朝上谢恩!”
柯瑶伶立即露出庄严的微笑,挺立在那里说道:“不!作为一个大宋的子民,不能向你们皇上谢恩!”
这时候有人大喝道:“大胆的柯瑶伶,就凭你这句话,你该当凌迟死罪!”
另外有人喝道,“你们还不给我拿下!”
皇上一摆手说道:“等一等,柯瑶伶,宋朝已经亡了,你知道吗?现在普天之下,都是朕的子民,你知道吗?”
柯瑶伶摇摇头,但是她立即昂头挺立,答道:“不!我就不是,在我的心中,我永远是大宋朝的子民,而且像我这种人,绝不止一个。”
她正色地望着皇上说道:“我知道,你很忌讳这种说法,你杀了很多人,无非就是想用杀人来消除这种反抗的决心,你知道吗?那只会种下更大更多的仇恨!”
皇上沉下脸色说道:“朝廷的更替,自古以来总是有战争的,战争总是有人要流血的。”
柯瑶伶说道:“你觉得是当然的事,我觉得这是不可忘记的仇恨。”
皇上说道:“你比张弘范如何?比刘整、王立如何?多少大臣,多少封疆大吏,都成了识时务的人。柯瑶伶,你只是一个人而已,何况你也为当今朝廷做过事,被封过官。”
柯瑶伶说道:“不要拿刘整、张弘范这种人跟我比!我看不起他们,你为什么不说文云孙?至于你说我在你们这里担任过护卫,那是由于我无知,当我一旦觉悟了之后,我就知道该怎么做!”
皇上说道:“朕最近印行了一本书,《大义录》你应该看看!”
柯瑶伶说道:“不必!因为我读到的是血的史实,足够我觉醒的了。”
这时候,赤面无须的人躬身说道:“启奏皇上,柯逆贼已经无可救药,请皇上降旨,用她来正法典,”
皇上沉吟了许久,说道:“柯瑶伶,朕对你已经是格外地……”
柯瑶伶立即说道:“我真的很感谢你对我的宽厚!只可惜你不能对所有的大宋子民宽厚!”
皇上站起身来,两边立即簇拥而上,他仍然望着男装的柯瑶伶,站在那里玉树临风,而且英气挺拔。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柯瑶伶,你可知道,你根本没有机会的……”
柯瑶伶说道:“我当然知道,当我来到这内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但是,我的血能为复宋大业而流,是我心甘情愿的!”
皇上沉默了,他移动脚步,转过身去,他实在想数落她,他不相信凭她一个人的力量,会对大元朝造成多大的伤害,他是皇上,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的圣旨,他可以赦免她的罪,但是,正因为他是皇上,他不能,他无能为力,他身不由已。
一群人簇拥着皇上走了。在临走的时候,皇上说了一句话:
“尽可能活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