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偶然
小太监一听要砍脑袋，谁也不敢拖延，毕竟凌迟是将来的事，眼前就要掉脑袋，还是可怕的。四个人畏畏缩缩地排成一行，一步拖一步，朝着那间皇上和皇后更衣的屋子走去。
易荣儿和郭明月她们，当然也没有话说，丢下手里兵刃，跟在后面走过去。
来到门口，小太监硬是不敢推门进去，转回身来哀求着说道：
“我的姑奶奶！就让我们蹲在这里可好？”
燕秋一瞪眼叱道：“你要再罗唆，我就让你永远不能说话。”
易荣儿站在门口也说道：“你应该体谅他们，这些公公从小生活在宫中，他们所受的礼仪教育，使他们不敢造次。”
燕秋断然说道：“不行！每个人都要进去，我要关上你们一天一夜之后，自然会放你们出来。再说······”
她的眼神盯着那四个小太监，歪着头说道：“你不要以为他们可怜，他们怕的是欺君罔上之罪，其实，不是那回事。背地里，他们调皮捣蛋，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易荣儿冷冷地盯着燕秋的脸，那张被黑色丝巾掩去大半的脸，只有两只眼睛，是那么地光亮动人。
她忽然问道：“我们都已经败在你手下，而且都是不堪一击，我们败得心服口服。”
柯瑶伶插嘴说道：“易荣儿，就数你的话最多，你是不是还想使出什么诡计？”
易荣儿说道：“不！我们败在高人手下，连个姓名都不晓得，未免遗憾，我忽然想起，尊驾不肯以面目示人，而且又是如此熟悉皇宫内苑的情形，难道尊驾和柯姐一样，是自己人么？”
燕秋突然一掠身形，双足疾弹，气势宛如一支飞镖，大家惊愕未定，她已经贴近易荣儿身边，宝剑架在易荣儿的脖子上，厉声叱道：
“易荣儿，作为一个江湖客，多言是惹祸的根源！有很多人丢了命，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你就是这种人！你知道吗？”
那几个小太监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欺君之罪了，一个蜂拥上前，推开那两扇雕着龙凤的门，冲了进去。
燕秋收回宝剑，冷峻地说道：“我不愿意多杀无辜，我已经跟你说了一遍了，你还在喋喋不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触犯了我，剑下决不再留情。”
易荣儿点点头说道：“多谢，领教了！”
她从容地，也是最后一个走进了屋内，重重地关上大门，她这种不亢不卑的表现倒使燕秋怔住了。
柯瑶伶说道：“要是你觉得薏你生气，就杀掉她算了！敌对交手，也不算是滥杀无辜。”
燕秋摇头说道：“我没有想到在内苑护卫之中，而且还是低级护卫，其中还有这种人才，令我意外，也让我不安。”
柯瑶伶问道：“你的意思是······”
燕秋说道：“我的意思在此地杀得人头落地，毕竟是不太妥当的事。瑶伶，你不要忘了，我是蒙人，我是大元朝安西王府的郡主，这里是我们孛儿只斤氏的宗庙。”
柯瑶伶说道：“这一点我很抱歉，都是为了我。”
燕秋郡主立即说道：“那倒也不见得全是为了你。总而言之，亵渎了宗庙，我已经是大不敬，如果要在这里杀人，污染这里，就更不应该了！
因此，我只有暂时将他们关在这里，等我们脱险之后，再由他们自己出来。”
柯瑶伶说道：“郡主顾虑周全，自然是没有话说了。”
燕秋郡主摇摇头说道：“不！方才易荣儿那种冷静，不亢不卑的情形让我产生了怀疑。”
柯瑶伶说道：“郡主，你是怀疑易荣儿会有反抗的行为吗？关在这里面，她能有什么作为呢？”
燕秋郡主说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是，我又想到，像易荣儿这样的人，她是决不会束手待毙的。”
她缓缓地走到宗庙台阶前，一步一步走上去，忽然停在门口转身说道：
“瑶伶，我现在去稍作安排，同时也对整个情况作个了解。我想，今天夜里，无论如何要安排你出城。”
柯瑶伶说道：“郡主，你的数命之恩，已经使我感激不尽，郡主不要再为我的事伤神。如果有困难，我也在今天入夜之后设法混出城去。
万一不幸被发现，那也是命中注定的，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活下去就是赚的。”
郡主摇头说道：“不！你如果死了，那我今天所努力的一切都白费了，那是我不甘心的。我们为什么那么没有信心呢？
为什么不从成功的立场来看问题呢？不要再想沮丧的事了，现在还是请你回到里面去，等待我回来再说。”
柯瑶伶依照她的话，翻身进到里面。
燕秋拍拍窗子，在外面笑道：“瑶伶，还要在里面待上半天呢！等到天黑以后，一定要设法混出城去。”
她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到一阵“当当”的响声。
这声音并不是普通的钟声，更不是一般的罄声，而有着一种特殊的金声玉振的韵味，是一种非常特殊，非常清脆的声音。
燕秋一听这声音，浑身一震，大吃一惊，人立刻就愣住了
燕秋郡主大叫一声，人从台阶上一个倒翻，跳出三丈多高，翻落台阶之下。身形更不稍停，再度弹起，翻身直掠，闪电般地冲到那间更衣的屋子前，双手一翻，“叭”地一声大震，两扇雕龙刻凤风的大门应声而开。
燕秋人停剑出，腾身来到屋里。
只见易荣儿站在盘龙黄披御座之旁，手里拿着一支长八寸的金色鼓槌样的东西，正在敲击着一块龙形玉佩。
这块龙形玉佩大约有一尺多长，雕琢得十分神似，在龙的背上，穿着两个小孔，用一根金链子悬挂在御座之旁。
燕秋当然知道，那东西有个名称叫“净板”，专供皇上在此地传呼人用的。敲起来特别好听，在附近听起来没有什么，可是愈在远处，听得愈清楚。
易荣儿还在不停地敲。
因为易荣儿敲得很用力，所以，声音响得更特别。
燕秋毫不犹疑地上前就是一剑。易荣儿缩手一闪，退到御座之后，掩在一旁。
燕秋喝道：“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吗？你也敢乱敲？”
她转身叱喝四个小太监：“你们都是宫里长大的，难道也不晓得乱动这净板，该当何罪？”
四个小太监哭丧着脸说道：“给姑奶奶回话，我们可是警告过他，可是她却偏偏不听，怪不得我们呀！”
易荣儿站在那里冷笑道：“我擅动净板，罪该斩首、剁手，但是，如果因此而擒住了叛乱的饮犯，我非但无罪，而且还有功。”
燕秋脸色一沉，立即迈步上前，抬起宝剑。
突然，门外柯瑶伶叫道：“请你暂不要杀她！到外面借一步说话可好？”
燕秋看了易荣儿一眼，收起宝剑，退到门外，她随手带上门，并且扭着门环，将之硬扣在一起，对内朗声喝道：
“你要是再响一声，我立即剁下你的双手，绝不饶恕！”
柯瑶伶伸手一扯燕秋的衣裳，说道：“郡主，这边来！”
燕秋快步走到假山后面说道：“瑶伶，有了麻烦了！”
柯瑶伶问道：“那东西的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人吗？”
燕秋说道：“净板是从来不响的，如今一连响了这么久，不要多久，一定会有大批的人要来，瑶伶，这件事要怪我，是我的疏忽，忘记了那里有那东西。”
柯瑶伶冷静地说道：“我一看你冲下去，就晓得一定是出了问题。郡主，现在的问题不是埋怨谁，而是如何应付当前的情祝。”
燕秋说道：“当前的情况没什么可商讨的，即将前来的，是大批的强弓硬弩，刀剑如林，内务府里所有高手都要前来。而我们除了一拼之外，别无他法。”
柯瑶伶摇头说道：“郡主，你说错了！”
燕秋讶然问道：“是我说错了吗？”
柯瑶伶说道：“在此一拼的不是‘我们&39;，而是我一人！”
燕秋一怔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我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射成刺猬，被剁成肉泥？”
柯瑶伶说道：“你用不着看，你可以走！”
燕秋说道：“你是说要我走？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柯瑶伶说道：“不是你丢下我，而是我求你离开。郡主，这地方你熟悉，现在立即离开，换掉身上的衣服，你是大元朝的郡主，谁也不敢对你有怀疑，所以，你立即走，愈快愈好！”
燕秋突然说道：“不！我不会离开的，是我把你送到这里来的，如果这时我离开了，那我算是什么人？”
柯摇伶急道：“燕秋，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你听着······”
燕秋叫道：“你不要说了！我是绝不会离开你的！”
她提着剑，走到台阶之下那块空地当中，大有等待来人，决一死战的味道。
柯瑶伶站在那里颤声说道：“郡主，不管你听不听，我要把话说完。郡主，你留在这里，我们死两个人，你离开了，我们死一个人，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而你是可以很轻易地逃走的人，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难道不能将今天的消息传到太湖去吗？郡主，我求你······”
她突然跪下。
燕秋一见，立即叫道：“瑶伶，你这算什么？快起来！”
柯瑶伶非但没有起来，而且一抬手，“刷”地一声，宝剑出鞘，寒光一闪，剑刃横在自已脖子上。
燕秋一见大叫：“瑶伶，你······不可以这样！”
柯瑶伶神色庄严地说道：“郡主，如果你不走，我立即横剑自刎。如果是这样，我们日后在阴曹地府是不好相见的。”
她的手握得非常的紧，她的脖子上已经开始流血。
燕秋忽然哭出声来说道：“瑶伶姐，你不要这样，我走就是了。你知道吗？你这样做，使我想起了彭泽湖那一群人，把生死看得是那么淡薄，是那么的壮烈！”
柯瑶伶流出眼泪说道：“谢谢，谢谢你，郡主！”
燕秋还在迟疑，忽然听到远处人声嘈杂。
柯瑶伶急道：“郡主，你快走吧！不要让我含恨而死！
燕秋侧耳一听，便起身绕过假山荷池，忽然又停下来，隔着荷池，向着柯瑶伶问道：
“瑶伶姐，如果我看到那位······那位余姑娘······”
柯瑶伶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说道：“她叫余巧怡，是成珏唯一的女儿。”
燕秋泪水又流下来说道：“瑶伶姐，我会将今天的一切告诉她。瑶伶姐，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我······对不住你！”
柯瑶伶泪水闪烁地笑道：“郡主，你这几声瑶伶姐叫得我心安。请你多照护余巧怡这孩子吧！走吧！再不走，你就真的对不起我了！”
燕秋拭去泪水，一昂头，弹身飞起，一连三个起落，消失在这内苑之中。
柯瑶伶目送珠格格走了之后，竟又止不住泪水落下，她牵着衣襟，拭干泪水，纳剑入鞘，昂然走到原先燕秋站的地方，抱剑而坐，她在宁静地等待，她忍不住想起爹娘，想起余成珏，
她也想起余巧怡，当然也会想到管笠玲。心头五味并陈，百感交集。
但是，她警告自己：“要轰轰烈烈地死，不要死得窝囊！想这些做什么？我现在唯一要想的，是怎么样做一名反元复宋的烈士！”
她收敛住心神，澄清杂念，但觉内心一片光明。
这时候，对面出现了人。那是一对一对的金爪勇士，后面跟着一排一排的刀斧手，逐渐分开的是一堆一堆的弓箭手。
再后面便是内务府的十二名高手，也就是高级护卫，当中站着的是一位红面无须，双眼如狼的中年人。
柯瑶伶缓缓地站起来，宝剑并未出鞘，而是抱在左臂之中，态度非常从容，突然，她右手一搭左臂里的宝剑，闪电似的一个急转旋身，宝剑就在如此一旋之际，掠出一道电光。
只听得“哎唷”一声，“扑咚”一震，一个人倒在地上，胸前涌出大量的鲜血，张开的双手，在隔空乱抓什么。
柯瑶伶冷冷地说道：“我平生最痛恨偷袭，那是卑劣无耻的行为。”
她又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个身着华服，头戴金冠，赤面无须，双眼如狼的人。
此刻有人抬过来一张红绒乌背的太师椅，他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