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当堂煮茶
很快，二娘子也被请了过来。
她眼眶比方才更肿了，显然是在房里又痛哭了一场。
“老夫人，吾儿……到底……”
二娘子一开口便是哽咽，几度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夫人见她这般，只是默默叹了口气：“二娘子……”
假设性的话，老夫人也说不出口，这个口到底还是傅盈盈补充的。
“二娘子，我们不敢瞒你，希望渺茫，望你心中有些准备。”
二娘子一听这话，当即失声痛哭。
老夫人眼眶登时也红了，但还是忍着情绪对她道：“好了，六扇门的大人还在这，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快些倒茶。”
二娘子抬袖擦了一把眼泪，踉跄着走到茶具前，行将就木般煮了一壶茶，抖擞着手递到傅盈盈跟前。
傅盈盈忙接过茶杯，入口是极致的苦涩，那苦涩一入肚，瞬间沁入她的五脏六腑，叫她苦了个透彻。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情绪。
傅盈盈眼眶一热，手紧紧掐着胳膊，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随即将茶杯放下：“二娘子，我们一定会尽力追查的，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二娘子一听这话，眼泪又滚落，她情绪有些崩塌地跪倒在傅盈盈跟前，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盯着傅盈盈。
“我所有希望都在姑娘身上了，还望姑娘务必竭力寻找吾儿下落啊！”
傅盈盈被她这爱子之心触动，加之方才那碗苦茶此刻还在五脏六腑翻转，一时之间，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大颗的眼泪滑落，滴落在二娘子手背上，她紧紧握着二娘子的手，带着哭腔回应：“二娘子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找到孩子！”
一旁的祁赵君觉察到不对劲，微微俯下身，大手轻拍傅盈盈的肩膀。
小心翼翼的动作中，是无比柔情的安抚。
傅盈盈总算回过神来，祁赵君见二娘子还拉着傅盈盈哭，忙亲自将她扶起来。递上一瓶安神丸。
“二娘子，这是安神丸，每日三粒，心里能好受些，贵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二娘子伸手去接，一双泪眼朦胧，看不清瓷瓶，双手死死掐住祁赵君的手腕不放，嘴上呢喃着：“大人，吾儿拜托大人了。”
傅盈盈视线在她手上一顿，忙上前将两人分开，同时冲着外头喊：“二娘子的丫头可在？快将你家娘子扶去休息。”
话音未落，两个丫头冲进来，立刻将二娘子扶走。
“如何？”
老夫人看着方才那情景，也跟着落了一回泪，她心中暗想，若二娘子当真是贼喊捉贼，这哭得都能去登台唱戏了。
傅盈盈冲她摇头，老夫人这才舒了口气，随即又拧眉正坐：“来人啊，去请三娘子。”
片刻之后，三娘子姗姗来迟。
她脸色冷漠，无视傅盈盈和祁赵君的存在，径直走向老夫人：“不知老夫人有何指教？”
“指教你还谈不上，只是如今府上各位娘子心急如焚，我怕她们见贵客失了方寸，所以找你来奉茶。”
老夫人显然对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三娘子，有些不满，语气略有怨怼。
三娘子也不生气，表情照常地走到茶具前，冷漠地拿起茶具开始煮茶。
趁着她煮茶，傅盈盈开始编造故事。
“哎，到底还是三娘子冷静啊，有些话我便也只敢在三娘子面前说，根本不敢在二娘子跟前说。”
她说到这里，故意一顿，等着三娘子接话。
没想到三娘子根本没理睬她，只是自顾自地煮茶，眼神都未有片刻的移动。
傅盈盈侧头看向同样一脸冷漠的祁赵君，示意他搭个腔。
祁赵君厌极了这种搭腔，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帮人搭腔，可此刻，在傅盈盈炙热目光的注视下，他到底是开了口。
“三娘子自是冷静，傅姑娘有什么大可直说。”
傅盈盈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继续往下道：“整整七日，八十又四个时辰，这孩子啊，是绝无任何可能找到的，只是我不知如何同二娘子开口啊。”
三娘子听到这话，终于有了一分动静，她望着茶壶道：“你是如何对我说的，大可如何对她说，长痛不如短痛，让她三年五年的惦记着，不如今日就死心。”
三娘子的话简直比人要冰冷无情。
傅盈盈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
三娘子抬眼，投来一个冷漠的视线，袖子一抬，起身间端起两个茶杯，放到桌上，不等傅盈盈道谢，转身就走，瞬间没了人影。
“这……”
傅盈盈瞅了老夫人一眼，见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不再多言，当即端起茶水喝下。
无色无味，是透彻心肺的寒。
傅盈盈喝下此茶，不免龇牙咧嘴，呼吸间只觉唇舌更为寒凉。
难得的是，此茶竟然无味。
饶是祁赵君这般冷漠之人，茶中情绪亦自带些许苦味，这三娘子竟是只有寒意。
大约，这冷淡的性子并未后天养成，而是天性使然。
傅盈盈放下茶杯，冲老夫人摇摇头。
四娘子随即被请来。
她抖着手煮茶，脸色苍白的很，一双眼更是不敢直视傅盈盈。
“贵、贵客喝茶……”
许是年纪小，说话都有些紧张。
傅盈盈冲她点头一笑，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不免拧眉，随即仰头一口全喝下。
辣苦咸麻，紧张不安伤心难过种种情绪都有。
傅盈盈一时竟分辨不出哪种才是她此刻的情绪，便又请她倒一杯茶。
正当四娘子准备去倒茶的时候，傅盈盈盯着她的侧脸补了一句：“这恶徒想来应当是外地人士，此刻早已离开建康城，我们是不可能寻到他踪迹的。”
四娘子默默听着，一声不吭，又将茶杯递到傅盈盈跟前：“贵客，请喝。”
傅盈盈接过茶杯，一饮而下，只觉这味道比起刚才，多了几分舒畅，不似方才那般要梗在五脏六腑。
傅盈盈将茶杯递还之时，一双打量的眼紧紧盯着四娘子。
四娘子对上傅盈盈这般目光，脸色大骇，伸手去接茶杯险些落个空，回过神来，才拿着茶杯疾步走到茶壶前。
“我、我再给贵客倒一杯吧。”
傅盈盈没有拒绝，四娘子很快又拿了茶杯过来，她接过一喝。
这杯茶，只剩下紧张害怕了，再无其他冗杂的情绪。
傅盈盈嘴角微扬，侧头看向祁赵君，示意此人有鬼。
祁赵君接住她抛过来的视线，心中有几分犹疑，亦有几分艳羡。
喝几杯茶，就能知道凶手是谁，如此岂非神仙下凡，轻而易举便能看透他人心思，着实叫人羡慕。
傅盈盈在这时起身，冲着眼巴巴等待结果的老夫人作揖：“老夫人，若有新的线索，我等必然上门告知。”
见傅盈盈要走，老夫人面露失望，急着拄拐起身，傅盈盈却在这时冲她眨眨眼，悄悄比了个手势，示意老夫人不必着急。
老夫人这才重新坐下，看向四娘子：“四娘子，你替我送送贵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