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惜父母·泽旻
泽旻正趴在桌案上睡得熟，合一蹑手蹑脚得过去，用自己的小辫子在他脖子边瘙痒，他顿时被惊醒，只见合一笑道：“哈哈，哥哥，又睡着了吧，又叫我抓到了吧！这回看你还怎么说！合一蹬着椅子跳上桌子，两手拄着桌案，得意得看着他。泽旻央求道：“好妹妹，放过我这回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合一一听，心中暗喜，于是道：“前几日我便瞧着双鸾亭那边儿有两只鸳鸯，漂亮极了，哥哥带我去抓回来玩儿可好？”
泽旻顿时摇摇头道：“这个啊…这个…恐怕…不行…”合一呶呶嘴立刻把脸甩到一边：“还什么都答应呢，哼！就是抓两只鸳鸯而已，真没诚意，我还是去告诉娘亲，就说哥哥在书房流口水，……”
“好妹妹，好妹妹，千万别，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你得答应我，我给你抓，你在一旁看着，不许插手”合一连连点头满口答应了，二人便往双鸾亭去。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时在中春，阳和方起，碧草与清水同色，莺啼燕唱，花新柳绿，暖日与春色同辉。映照着两人快乐的笑容，自由的飞翔在温和的阳光里，世间多少悲伤都与他们无关，连天地都因为这样的快乐变得旖旎。
“在那儿！在那儿！”合一一脸兴奋得指着刚开起来得荷叶下边儿，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唯恐惊了它们。
“嘘！”泽旻做了个手势，小心翼翼的往那边儿挪步。压着步子到池边轻轻蹲下身子，伸出手便要探入叶底，可突然身后一声银铃响，鸳鸯一惊，扑着翅膀飞走了，合一见状，连忙往前去要扑住它，孰料被池边儿的低栏绊住，整个身子倾进池子里，泽旻刚伸手抓她，却为时已晚。顿时吓得泽旻手足无措，他连忙跑过来趴在池边想要抓住合一的手，边乱抓边叫道：
“妹妹，快！抓住我的手！”
“呜…呜…呜…哥…哥”合一呛了好几口水，看不清眼前是什么，只觉得过了一会儿有人跳了下来把自己抱上去，隐约听着那人叫着“妹妹”……。吐了好多的水，小丫头自然是被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我见下人匆匆来报，顿时心都快被拔走一般，什么也不顾地便与辰珩往那边去，一见小合一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头上，抱着泽景呜呜的哭，泽旻许是被吓坏了，在一旁连连用绢子擦着合一脸上的水。辰珩急忙跑过去一把将女儿抱起来，一路跑着至明珠阁，我一心系在合一身上也顾不得这边，也随着辰珩过去了。
“呜呜爹爹抱抱”小合一一直搂着辰珩的脖子不肯放手，辰珩拍着她的后背哄了一阵，冬才将她的湿衣服换下，辰珩便一直抱着她。叶瀚渊上气不接下气的来，一见便知清夜必定抓着他一路跑来的。一阵子忙活说是并无大碍，我这才算是放了心。见他这般也算尽心，打发了赏赐他便告辞了。
小合一哭得像个泪人一般，还不时得咳嗽，哝哝的声音：“娘亲，我想吃娘亲做的桃花饮。”我点点头，自有辰珩在这儿陪着他我也放心。刚出明珠阁欲往小厨房去，只见足足有二十来个人跪在屋子外，个个面带惶恐，我的规矩他们自然最清楚不过，知道这回有了麻烦便早儿早儿的来请罪。
“千防万防怕她伤着，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就能掉进池子里？”我扫视那些人一番，便将目光转到管家身上，言辞之间透漏着微微的愠怒。
管家头也不抬，跪在一行人之前，俯首答道：“回王妃，公主落水是世子爷将公主救上来的，听二爷屋里的人说今儿一早公主过去就要带她去放风筝，二爷拗不过就带公主去了。”
“那泽旻现在呢？”
“回王爷的话，世子将公主抱上来，当时便将二爷一顿好骂，二爷怕也是心里难受，现在还在池边石子路上跪着呢，奴才刚才打发人过去问了，二爷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奴才们也没办法，只得来请王爷与王妃的主意。”
尽管他还是孩子，到底身上有着吕氏的血，跟他的生母一个样子，惹是生非的本是当真是一点不差，我便道“他既爱跪着，便叫他跪着吧！”继而瞥了一眼管家：“明日起就把园子里近水的地方都拦上，这些事情我早就吩咐过，可说破大天去，你们全当耳旁风，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该是什么后果你们清楚！府中管各处工事的领二十板子，回原处当差！至于公主身边儿的，以此为戒，下不为例。”众人忙不迭地的叩谢后方各自散去，我正往小厨房走，只见泽昀拽着泽旻过了来，我皱了皱眉望着泽昀：“这是干什么，还不放开，拽着你哥哥成何体统！”
泽昀走上前一下子跪了下来，扣了个头：“母亲，恕儿子无理，可是儿子就是气不过，凭他是什么理由，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归是让妹妹呛了好些水，要是妹妹有什么好歹，我第一个找他！”
泽旻也跪了下来，一直低着头，可见很是内疚的样子：“儿子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儿子见着妹妹没处玩，儿子才答应了她。”
正值此时辰珩抱着小合一走出来，各望了这兄弟二人一眼，转对泽昀道：“你妹妹没事儿，你也不必如此，他是你哥哥，他对合一的兄妹关切不会比你少，你们是同胞兄弟，如此吵闹，不是道理。”
泽昀闻后，半带着不情愿向泽旻赔了礼，站起身走到辰珩身边踮起脚拉拉合一的手：“妹妹别害怕，明儿哥哥带你喂鸽子。”合一擦擦眼泪点点头。
“你去吧。待你妹妹好些的。”辰珩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泽昀便行了礼离开。我轻轻捏捏合一的鼻子：“乖乖的，娘亲去给你做桃花饮吃。”我但凡一见泽旻便会想起吕氏的样子，尽管这么多年了，她仍旧叫我讨厌，我也不看泽旻一眼，径自走开。
辰珩瞥了一眼泽旻，转过身，便往屋子走，边撂下一句：“你也去吧。”言罢用绢子轻轻擦去合一的眼泪，用脸贴了贴她的小脸进了屋子。
泽旻在一旁听着父亲，母亲这样慈爱的哄着妹妹，心中不禁所动，想着自己从懂事起便没有被父亲抱过，也不知为何父母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好像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孩子，做事情无论对错，父亲总是一副冷面孔，而母亲也对自己从无表扬，从无批评，他也曾问过府中的老妈妈们，但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心情很是失落，低着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房中换下衣服，泽旻坐到床上，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成串的滑了下来，泽旻的乳母秋妈妈进来，看着他哭得伤心，忙问道是怎么了，只见他抱着她哭的更厉害了：“秋妈妈，到底是为什么，父王，母亲总是对我这样，他们抱过弟弟，妹妹，抱过哥哥，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抱过我，从来没对我笑过，从来都没有向对妹妹那样温暖的声音和我说话，从来都没有像一个父亲一样夸奖过我，甚至连批评都没有，为什么大哥，弟弟，妹妹有的我都没有。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知道他们知道，可是偏偏把我蒙在鼓里，我从来没有听见过父王母亲对我的笑，从我懂事起就只有夏妈妈一个人陪着我笑，陪着我哭，只有夏妈妈一个人，哪怕父王，母亲能向大哥那样骂我一顿也好，秋妈妈，我求你了，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秋抱着泽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中也不禁落下泪来，抱着这个从出生便一直照顾的孩子，就仿佛自己的孩子一样，她知道，几年来这个孩子生活的处境，她也深知王爷和王妃会对他如此，可无论他怎样央求，她也从不敢把府中这条铁一样的话告诉他，尽管这其中的曲折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无辜，可这不是她一个卑微的奴婢能够言论的，一个七岁的孩子，本不应该活在如此的痛苦和挣扎之中，可是，造化弄人，她也只能把她对于自己夭折儿子的爱，全部投注给这个可怜的宗室子弟，尽管这个孩子出身高贵，但是他的心又何尝不是一个渴望父母关怀的孩子呢？于是哭着拍了拍泽旻的后背道：“孩子，别哭了，秋妈妈一直都在，这些并不是你的错，秋妈妈经常想啊，你要是秋妈妈的孩子该有多好，秋妈妈日子虽然清贫，可是孩子，你落在了这个宗室之家，一切都不是秋妈妈这么卑微的人可以想的，王爷和王妃对你这样，只是…只是希望你更加优秀，成为宗室中的佼佼者，而公主不一样，女儿家大了，迟早有嫁人的一天，因为她是公主，自然与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就是挑驸马也要是对她极好的，可你不一样，将来成家立业，要凭真本事。”
泽旻依旧眼泪成串：“秋妈妈，泽旻求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秋擦了擦眼泪：“二爷，奴婢永远陪着你，好好睡吧，”
泽旻这才躺下了，秋轻拍着他，泽旻渐渐得睡着了，一行伤心的泪折过烛光划过他的脸。
又一股泪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