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昭台远·黍离
冬日黄昏的天际,病色残阳渐渐化去,掩映着永巷的朱墙琉璃,一天又一天的涂抹着这片冷清清的埋愁地。黄昏落幕,最令人叹息的并非是生命的消逝,而是无数被命运捉弄的活着的人,又带着微笑,去迎接下一次的死亡,无休无止。
安隆六年的上元节喜气祥和,布满整个皇城的灯笼几乎要遮去整片天,连殿前的汉白玉未看都在灯火辉映之下透出暖洋洋的红色。
上元佳节,合宫宴饮。那一夜下雪了,黄昏时分便有零星的晶莹层层冷了天地,继而愈发急促起来。其实雪本是安静的,只是被东风飘扬的在空中翻腾,迟迟不曾落下。
寒光零落,漫无目的的归向属于他们各自的所在,这样的冰封时节,总让人觉得是最干净的。遥遥而望宫道两侧的石制宫灯,莹莹灯火显得长欢殿到长信宫的宫道凄凉悠远。而今日结灯挂彩,映衬着这宫中最寂寞冷清的所在也热闹起来。长欢殿与长信宫各为东西,而长欢殿确是节下最为灯火通明之处。长信宫是为冷宫,自然万物萧条。
长欢殿两旁的汉白玉围栏在夜色之下都被光亮辉映的熠熠生辉。彼时光景,华贵而不奢靡。若是俯瞰,想必是整个皇城中最独特的所在。
我与辰珩过了未时便开始收拾准备,依照惯例,每逢家宴各宫妃嫔,皇室宗亲皆要提早至殿内候驾。我与他到时,众人也尽数到得差不多了,众人彼此行了礼。因见贵妃赵氏坐在妃嫔一席的首位,她为众妃之首,有些傲慢得缓缓站起身与我和辰珩相对了礼,寒暄一二,便各自到席位上坐了。我这才假作不经意实则细细得打量了赵氏一番。她绾着的双刀髻,上饰赤金缠丝衔珠五凤钗,项上戴着赤金坠双福锁片的项圈。裙边系着掺金珠线穗子宫绦,桃红碧玺缠花佩。身着一身洋红色五凤穿花宫装,外罩提花镶边粉红暗花缎面圆领对襟袄子,连衣襟处皆锁以金线,华贵无比!眼角微提轻染殷色,柳叶吊梢眉细细画就,粉面丹唇,身量妩媚苗条。那般打扮更衬得其美艳姿态。她纵然美丽,却仍旧是个只懂得奢妒的空壳子,与她也只不过是礼数周全便罢,无心再多言一句。
其下首众人无不着了最新的花色,欲博得泽昚一眼。宗亲一列以庄王妃为首,她本就是美人坯子,岁月匆匆却未令她人老珠黄,反而更添风韵,加之衣饰修饰,实在不得不令人赞为美人。
如此时候我自然不能失了体面,提早便叫人取了上好的贡品韩仁绣,制了一身浅嫣色簇锦团花海棠纹锦长裙,罩了四合如意的袄,云锦累珠红梅斗篷,配上宝相花纹云头锦鞋。单说只这满头青丝便捯饬了一个多时辰,朝云近香髻,仅这发上一簪的工艺便花了一季的工夫,原是当日出阁之时所带,素嫌它太过繁重,不曾带过,今日带来,自非寻常物可比。腕上一双浅丁香玉镯是辰珩命匠人所制,不知费了多少工夫,镯子极轻两相轻碰交击出的清脆声音都令人唯恐它随时会碎掉。然而精妙之处,则是它透着光便能看见中间各有两字“清霜”“秋露”取自“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一句。我向来视若珍宝,从不示人。百花争妍,如何能屈居人下?必要取了最好的来,才不会失了文安王府的体面。
辰珩是男子,自然不似我这般添红着金,我为他择了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来的时候披着灰鹤色锦绸披风,腰束四爪双龙玉带,系着孝政皇帝钦赐的流云百福玄玉佩,还有他不曾离身的银制嵌七宝的匕首,因是孝政皇帝下次于他又御旨可佩之入殿,周身贵气自然非同寻常。与众人真心假意的寒暄一番,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闻殿外传来细长的声音:“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闻言,众人齐起身颔首,跪拜相迎。拜礼之声回荡殿中,更显得气势恢宏。方听得太后一声:“免礼。”又谢恩起身落座。
太后似是心情大好,笑盈盈地连说了三个“好”字:“今儿也算是齐全了。”话至此,不经意间见晚上神色带了一抹黯然,转瞬即逝。又闻太后道:“便不要拘束了,一年到头难得有这种时候,别因着这些礼数碍着反倒没了意思。”泽昚笑而应之。
继而,泽昚举杯上敬太后,众人亦随之。席间左不过是歌舞笙箫老一套东西。太后饮了酒,一直是笑盈盈的,见她目光望着赵氏:“贵妃今儿穿得喜气些。”言至于此,总觉得只说了一半的话,赵氏亦盈盈起身:“正逢节下,姐妹们穿得亮丽,宫中各处也显得喜庆,喜庆易纳福,必定是太后福泽深厚,广布恩德。”她这话锋一转,惹得太后很是高兴:“贵妃是会说话的。”
我对赵氏其人素有耳闻,出身名门,泽昚为亲王之时原是侧妃,后为妃,仅岁余便到了贵妃之位,单从她今日言辞机敏,便令人不可小觑。也难怪她盛宠不衰。我所以叹她不过一个空壳子,实在是这女子之钟灵毓秀皆被她抛却了,满心都是些固宠揽恩的伎俩,纵然脂粉能够修饰容颜,然而终究岁月绵长,相由心生,有些东西积尘在心里,是一切胭脂水粉都掩饰不了的。
思量之间,偶然抬头与婉缃四目相对,她崛北向我轻轻点头,我亦举杯饮下。她眼中恍若一潭死水被强硬地荡出波澜,仿佛水光月色早已被隔绝,却又硬生生的撕出一道口子,让光透进来。除却目光,她仍旧是百花之王,唯有牡丹真国色。她实实在在活得辛苦,母亲丧子之痛,是无法说的出口的。
刚刚饮下一杯酒,席间歌舞笙箫不断,太后望向我:“砚哥儿今儿可是破天荒,哀家原就说你穿嫣色好看,看来是没错。”
泽昚亦望向我,脸上浮着笑意:“母后说的是,王妃秋水之姿,自不寻常。”经他这一句,似觉殿中众人目光皆落于我身上,还未及我说话,和王慵懒地挂在椅子上,眉宇间荡着笑:“只怕婶婶并非凡人,应是天仙吧。”
我横了他一眼,他当即缩了头去,我忙起身:“皇上过誉了,纵然秋水,亦不过萧条颜色。自是皇后娘娘国色天香,更是心怀大气,非愚妾可较之一二。至于和王爷所言,臣妾亦不敢苟同,左不过都是玩笑话罢了。”待我坐下方才顾得上辰珩,我心知根本从他神情中看不出什么,然而出乎意料,他嘴边笑着,自酌了酒饮下,眨眼间的不屑尽数沉到眸子里。这么些年的夫妻,我自然是最了解他不过。
正思量辰珩为我添了最爱吃的糖蒸酥酪,又将我杯中的烈酒自饮了,新添了暖暖的米酒,许是这一连串的动作被太后瞧见了:“若说是伉俪情深,当是你二人了。”
辰珩闻言起身举杯笑言:“太后福泽庇佑,莫非太后养育教导之恩,断不会有臣今日与妻子伉俪之情。臣敬酒一杯为谢,却难抵万一。”我望着他笑笑,不语,车轱辘话,年年都是这般,到底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他对太后长嫂如母之情却总让人觉得是隔着什么的,说不清。说辰珩与太后胜似母子,然而自我嫁给他,却并未觉出多少他们之间所谓的母子之情。
我觉出他因泽昚与泽昪的话心生不满,却因被他藏得那么深,让我不敢再去触碰,只是握了握她自然放下的左手,他反手用那一掌温热握住我的手,冲我笑了笑,我这才放心。
歌舞声又起,似是唱着大宁江山歌舞升平的盛景,又似是唱着数载更迭的变迁,又似是那歌舞也只是歌舞。泽昚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的戏码,台下的歌舞,自斟了一杯酒,突然望向我:“叔王为大宁,为朕鞠躬尽瘁,少不了王妃持家有度,朕这杯酒,敬王妃。”他目光疏离,面色也因饮了酒而铺上了一层红晕。
他这般唐突举动,不禁让我想起一些令我无法忘记的旧事,往事种种如入耳丝竹,杂乱不绝。我心中忖度该如何推了这杯酒,却乍闻辰珩的声音,平缓而略带笑意:“砚儿今日已饮得甚多,便由臣与皇上一醉方休吧。”言罢,正欲饮尽,泽昚又道:“且慢!王妃是酒中豪杰,这朕与皇后都是知道的,纵然叔王关切,饮这一盏,想必也是不要紧的。”素来家宴之中,他多称我为内子,今日却这般如在府中,可知他心情。
辰珩双手举杯悬在空中,却好像随时都会掷出去一般,脸上却笑得犹然高兴:“如此,臣便不得不说了。砚儿已有了身孕,是不宜饮酒的。”我望着他的侧脸,笑意满面昭示着他胜利的姿态。
泽昚脸上的笑容似是瞬间僵住,又当即舒展开:“倒要恭喜叔王与王妃了。那叔王代饮,自是应当。”自饮了杯中酒,却听太后笑道:“砚哥儿好福气,这大喜的日子,哀家高兴。”婉缃亦随道:“母后说的是,恭喜叔王,恭喜王妃了。”众人亦随之举杯祝贺。突然间被他这捏造的“身孕”弄得不知所措,我亦只得举杯浅饮了一口。只是寻常米酒,却烧的我心中焦灼,他这么讲可怎么好,冒着欺君之罪的险只为了这一回意气,到底是不值得了些。
又说了许久的话,太后因有些疲惫,便起驾回了宫,而泽昚向来是喜聚不喜散的,再者众人仍饮酒正在兴头上,哪里有散的意思。只见泽昚望向下首处,又伸手挥了挥,只见一瑰丽女子起身,笑盈盈的过去。泽昚笑着饮了几杯。望着婉缃的神色,静谧的竟无一丝波澜,不知是她早已习惯了还是麻木了。不作饮,只拣着景致的小菜吃了些。
直到宴席散了,已是二更天,从长欢殿至东华门须经过永巷后三殿的长街,那里是众人口中夜间最阴森的所在,故而从前入宫定省,我都是极少在日落后出宫的。一般宫宴既有辰珩在侧,我也并不害怕。车马停在离长欢殿最近的地方与,后三殿之一的长台殿相聚不远。
我与辰珩携着合一的手,景儿走在辰珩身旁。正往那边走去,便听着风中隐隐传来琴的声音,琴声凝滞怆楚,仿佛每一根琴弦拨动都像是在心上慢慢割着。
越近越听清楚远远传来的女子的歌声,那声音从头顶传来,必定是在长台殿的高处才会有这样的声音。“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娘亲,是谁在唱歌?”合一仰着头望着天色漆黑如渗了墨的玄色绸缎,包裹着长台殿的青色砖瓦几近看不清楚。一种油然而生的不安忽地席卷而来,我赶紧将合一抱在怀里,低声嘱咐她不要说话。
我有些惊惶得望着辰珩,随之他投来的目光才让我的心有些许安宁。他当即嘱咐奉旨送我们出宫的内侍和宫女打了灯来。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幽荡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她却一遍接一遍得唱着这最后两句
昭台殿如从云端垂下的宫宇,仰望去便顿觉高处不胜寒之感,宫中三处最高的楼宇,凌飞殿,昭台殿,紫光阁。最为华丽者当属凌飞阁,凡有使臣来朝,册封受礼皆在此处。紫光阁则是仿效唐太宗创设凌烟阁之举,置各朝功臣画像于内,自孝武皇帝起直到现在。而昭台殿则是最凄凉颓败之地,向来被废黜的嫔妃皆居于此。三处分伫皇城东南西三面,却是极盛极衰的天壤之别。
昭台殿檐角挂着的琉璃灯恍若林中萤火,黑暗中的零星光亮,却让整条宫道充斥了诡异骇人之感。
福顺忙打发太监宫女引着我们快些走,显然有些惊慌的神色,我心中正笑他不如封元老练,却听他打发小太监:“赶紧的,别惊了王爷王妃。”又赶忙派人安置马车。我多了一嘴问道:“何事扰得公公如此惊慌?”话音刚落,接连不断的声音从前方不足三十步的地方传来,刺耳而入:“啊!”。忽地抬头间只见一个黑影从叫嚷的宫人上方直坠而下,来不及多想,我连忙捂住合一的眼睛,内心深处的恐惧奔涌而来,直望见那人影仿若一轰巨雷劈头而下。一阵凉意索然心间。仿佛吹面而来的瑟瑟凉风携着的雪都已不再是雪,而是血。
一个小太监急慌慌地跑来,刚要说话,便闻辰珩喝道:“别报!”福顺闻言,即刻打发了小太监退回去。
辰珩让我先带了两个孩子从兴华门出宫,我这才缓过神来,再看去已有宫人挡在前面,蒙住合一眼睛的手早已渗出冷汗。而惊诧地是再一低头,景儿不知何时早已跑到合一身前将手覆在我手前。不由分说,我忙带了二人从西侧走兴华门出宫。
直到上了车我的手才松开,合一的确被这接二连三的事吓住了,我连忙问她:“可看见什么了?”
“娘亲是不是有人从那上面跳来了了?”她声音很轻,惊惧得望着我。
我正思忖着如何蒙过她,只听景儿道:“是从昭台殿飘下来的大毡子,许是宫人挂出来,未收回去,赶上风大吹下来得罢了。母亲是怕毡子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会拍着人吓到你。”
“既是毡子,那些宫女为何大叫?想来必定是骗我!”
“哥哥何时骗过你?你试想那么大个毡子掉下来,又是在夜里,谁见着从头顶下来会不害怕?若是你,只怕也要叫出来吧。”
她吐了吐舌头:“我才没那么胆小呢。”虽这么说,但到底有些底气不足。然而她这般还是信了景儿的话。我不由得惊诧景儿这孩子的心思,不过说实在的,他的确要比同龄的孩子懂事的多,却也少了这么大孩子应有的青涩。
我问道:“你可吓着了?”
“母亲多虑了,儿子是男子,怎会被一个毡子吓着?”
合一笑道:“刚听着有人唱歌,许是那挂毡子的人唱的呢,只是没想到从那么高的地方传下来还能听得那么清楚,下回娘亲也带我去那边玩。”我只含混的应付了过去,不再多话。
回了府近半个时辰辰珩方才回来,说是当日泽昚的宠妃何美人,因失了孩子,又遭了事儿,故而被贬到昭台殿,自那以后精神也愈发的不好。永巷又多了一个亡魂而已,宫廷不比王府,王府不比百姓。
“还是你心细,没叫合一看见那些脏东西。”
“且不说她吧,她哥哥倒是护着她,景儿这孩子,多少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他还小,如此不知是好还是坏呢。”我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话怎么讲?”他有些疑惑的问来,一边坐在案前翻看着景儿的习字帖。
“你且先看看他的字,有一篇陆游的诗‘冷砚微凹聚墨多’的砚字,向来是少一横的,更别说其他避讳的字,更有替字代字的,你这儿子啊”
“他是男子,又是世子,早知世事未尝不是什么好事。总比临着吃亏还往下咽的要强得多。”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担心今儿那场面,我都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景儿到底是个孩子。”
他沉思一番:“去看看吧。”一拍即合,我便与他往明志堂去,听春儿说他刚睡下了,却叫亮着灯。我便与陈恒进去,屋子里灯火通明的,我轻声问了句:“景儿,可睡下了?”
绕过风屏,已见他打起床前的帷幔,急忙下床行了家礼。我拉起他,见他眼睛红红,笑道:“害怕了?”听闻我的话,他连忙擦了擦眼睛:“怎么会,儿子是男子,儿子像父亲一样勇敢。”
“人都会有害怕的时候,你父亲也不例外。”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我,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辰珩,辰珩点了点头,答了一声是。
“恐惧凡人皆有,不在于是否畏惧,而是同样面临那般情形你所行之事,”话一出口我才想着这话他未必能明白。
果不其然,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我,倒叫我有些不知所措,思忖着如何与他说道理。
辰珩却笑着道:“你今日护着妹妹,是个好男儿。”
显然他的赞扬让景儿顿时开心起来。辰珩对景儿更多的还是严厉,甚至有时我觉得有些“揠苗助长”的感觉,完全不似他对合一那般宠溺,大儿子和小女儿的待遇当真是天壤之别。
景儿脸上也终于露出大大的笑脸:“儿子想要做父亲一样的人,儿子要保护身边的人。”
他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声好,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他歇下,叫了春在身边陪着。
回到雩轩,梳洗打理完毕,听着外面的梆子声已是将近寅时,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睡不着了?”他问道。
“我在想这几个孩子性情各异,到底景儿最懂事,最有兄长的模样,或许你我起初便是下个要他成为这样的人,而然现在看着是如愿,可又叫人担心起来,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许是也有他是世子的缘故吧。泽旻素来不喜欢《资治》《尚书》一类,昀儿还是太小,不过这兄弟三人,倒都有你的样子。”
“他只有快些成为大人对他才是最好的。”我透过月色望着他的眸子,平静如水却满是深邃心思,恍若落在冰迷拿上的雪晶,渗透在无数片白色钩织成的绸子里。
“他到底只有八岁,你太严厉了些,瞧瞧今儿他听你表扬他话脸上掩不住的开心。”
他许是在沉思,良久:“景儿自出生起,有很多事便是要承担的。”
“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不知你到底是慈父还是严父。”
“合一是女子,自然不必承担那些,等她大了,自然择了好人家,她是公主,享一辈子的福气是注定的,自然要惯着。”
我笑了笑:“我亦是女子,父亲可没有像你惯合一这般惯着我。唉也罢,我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了!我没有合一的福气。”
他似是在思忖什么,继而略带笑意:“你那小字我看着太细柔,不和你的性子,十君,十君怎么样?十全十美之君子。”边说边在我手心中划着那两个字。人说“十君纹十斗”是好命呢,便是借了他的吉利话吧。
我一笑:“小女子怎敢当王爷这般称赞?可是折煞我了”
他亦笑着用食指夹了夹我的脸:“你啊”我将头埋在他的怀抱里,紧紧地贴着他。“偶然间的小女子情态,可是把我的心都化了呢。”我并不答他,只在他胸口轻轻的吐气。
他的眼神中渐渐升腾起迷人得情致。“今日我与皇上说你有了身孕,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你说,该怎么办呢?”他半带着挑逗得意味,一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我微微一笑,捻起鬓边得发丝,在他颈边轻轻得划。
他猛然抱住我翻身伏在我身上,我有些含羞得吐了吐舌头,嗔怪道:“真是小心眼,人家用头发逗逗你,你就恼了。”
“促狭得小东西,谁恼了,倒是你这会子却害羞了。”他的笑满是情致,手上自也不安分得解开我的衣带。
我双手环抱着他的颈间,轻声细语:“我又如何忍心你担了欺君之罪呢。”
他的吻,细密得落在我的颈间,锦衾光滑滑落我的肩膀,他赤裸的胸膛贴近我时,仿佛连心跳都显得那般清晰,跳动在我耳边,拨弄着我每一根神经。他的吻缠绵如丝,深深得扣住了我的心。
烛光偎依,从垂地的红绡帐旁钩织着无边的旖旎金色,洒落在他的背上,透过他的肩膀,落在我的眼底,入眼是极致的爱与炽热,泛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