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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孤城闭·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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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辰时三刻,众将整军出兵。几路大军配合相得益彰,仅用三日,宁军便在东固战营西南,东南两方挖出三道宽深丈余的壕沟,将东固与湘南等地的联系完全切断,纵然东固临踞东海沿岸,且以河鲜,海鲜为食,但宁军此举立时引人惊恐,湘南一带的东固隐匿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谁也未曾料到宁军会在三日之内便完成了这浩大的工程,原本趾高气扬的东固顿时傻了眼,既是惊愕于这位文安王的用兵之狠辣,亦为其以后的兵路而做打算。许忠与柳森二人领兵往西南方高地行进。大军于当日傍晚至陆家岭下宿营,二人在帐中商议战略。

    许忠抓起皮囊子,饮了两口酒,站在沙盘前望了望柳森,未等他说话便听闻道:“你这要是哪个瞧不惯的报到王爷那儿去可就不好说了。”

    “哎呀,老弟,你啥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了?我就好这么一口,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况且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多少也得给我点情面吧。”言罢,许忠便将皮囊收起来,继而道:“老弟啊,你看如今的形式,善之善者你可知是为何?”

    “不战而屈人之兵哦?哥哥既这么问,我倒要讨教讨教?说不定咱哥俩儿是不谋而合啊!”

    “你我手中兵卒三万,虽倍于敌,他们定不敢拼上老底儿跟咱们打,高地易守难攻,我们不可强取,故而可以扰敌,把这群兔崽子逼急了他们无粮无援,定不敢轻举妄动,咱们就可以好好儿收拾收拾他们了。如今陆家岭西北方向已被我军三道壕沟阻隔,纵然有东固余部从西北部支援,咱们以六千人分驻壕沟,东固敢来就留着他们吃亏去,余下得两万四千人也分成三队每日寅时,午时,亥时至陆家岭下吆喝吆喝,然后敌疲我打。”

    柳森细细听来,思索一番:“哥哥所想与我相近,只不过不必分寅时、午时和亥时,只要在寅时和未时出兵便可,每日各取两个时辰交替,如此一来叫他们避无可避,扰敌同时我军将士也可养足精神。”许忠听过不禁点头,又闻道:“再者,兵法虽有云:高陵勿向,背丘勿逆,常赫张志远那边是丘陵之地且不说他们,咱们这边儿占得是高陵,虽不可佯攻,但可以恐吓,每日午时过后,趁着人心疲惫之时,咱们拿火炮给他们开开荤,让他们清醒清醒,等到他们弹尽粮绝之日,方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许忠哈哈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我倒瞧瞧这群兔崽子能挨到什么时候。”

    虽然宁军暂时还未有什么动静,但陆家岭上的东固军早已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素闻文安王手下六将之威名,既至于如此境地,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一连多日扰得东固人心惶惶,多有逃跑投降之心,眼见半月之期他们的军粮不足两日之用。在这种濒临绝境之时,不少东固将领愤然请命背水一战,然而亦有人考虑冒然突围必定难出宁军包围而主降。

    东固王世子图达同众人一番商议后终于拿定主意,召集兵卒,韵足了底气的给这些垂头丧气,士气低落的兵卒们来了一通安抚:“如今我等粮断,被宁军逼迫至此,无论束手待毙还是奋力反击都免不了刀剑相向了,但孤注一掷仍有一线生机,我等只能寄望于此了!杀尽宁军!”

    “杀尽宁军!杀尽宁军!”一时间山呼海啸。

    图达召来手下几员猛将,一一安排:“三道壕沟有六千余人驻守,依你我这点人马若是强攻必定落败,为今之计只能分小队从两侧潜出去,捡宁军防守最弱的西北,东南两侧为我军路线,记着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要与宁军开战,你等各自带兵,寅时三刻前于东北方的木子丘汇合,若能越过壕沟只要渡过五十里的森林,就能与父王会合。”

    其中一人犹豫道:“将军,王上让咱们兄弟占守这里,若是丢了,王上可是会怪罪的。”

    “阵地固然重要,可再重要也重不过人去,况且我等被困数日,父王几度派兵前来支援皆被宁军斩杀,父王尚且不能,又如何怪罪咱们。”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我等皆听世子派命。”言罢,便各自离开准备夜间潜逃。

    而大宁所在,兵将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及至子时,东固兵分六路,西北,东南各三,西北一方由桑麻河游渡过宁军三道壕沟,东固极通水性,相较之下宁军便逊色了、深秋河畔本就有水鸟停卧岸边,不时振翅飞起扑扇水面最是平常不过,况且东固又分小股兵卒一一渡过,声音小得至于并未引起宁军警觉。

    东南方向三路兵卒确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未想宁军防线甚宽,潜逃之时被驻守壕沟的士兵发现,东固兵力不足不敢正面对抗,便灰溜溜的急忙撤退,直奔袭了近八里地确定后无追兵之事方才罢休,孰料却走了绝路,三面皆有宁军驻守,唯有正北方一条路可走,却是一片广袤的烂泥滩,时逢十一月初冬,虽不是沼泽,但这冷的天淌过烂泥滩恐怕吃不消,领头的人盘度许久最终也只能选了这条路,二里地左右的距离,遭逢如此境地也是无奈之举,兵卒们便一一跟着从烂泥滩往木子丘方向行进。

    刚过了丑时三刻,柳森,许忠二人手下兵卒奉命在陆家岭下炮火佯攻,高呼怖敌,然而却见城前军旗已然不在,领兵参将得知事情不妙,赶忙疾驰回营向二人报告,二人急命兵卒前往壕沟所在探查,然而一听闻“安然无恙”四字二人不由得拍案叫悔,情急之下二人决定命中垒校尉孙启刚和越骑校尉李明峰分从西北,东南两侧急追敌军。

    寅时二刻刚过,图达众部将于木子丘汇合,仅有几人体力不支溺死在河中或是烂泥滩中。已过了宁军的不妨,众人也算是暂松了一口气,然而露宿林中毕竟不是好的选择,况且这木子丘距离宁军仅有数里,为保险起见,图达命众人连夜急行往东固王图尔奔驻地方向。

    图达正往营地行军,恰见远远的火光通明,对面似乎也看到他们的火把,两房便各自停下来。图达心下思虑,想来此处已在其宁军防线之外,这大半夜的谁也不会闲来无事随意乱逛,然而恐怕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停在原处向那边喊道:“我等自陆家岭而来,尔等可是所驻人马?将领何人?”不多时方听那边回道:“我伍乃勒塞部卒,适才同宁军遭遇,宁军往此方撤退,将军可见踪迹?”

    “我等原驻守陆家岭,未想被绝粮道,无奈之下狼狈出逃,未见何人踪迹。”图达方有些许放心。继而又道:“既如此,便不耽误了。”言罢便招呼手下部将继续行军。正往那边走,因是天黑光暗,也看不清马上之人的模样,忽地耳边一阵异样,反应过来便已见从两侧的山道旁杀出一大群兵卒,图达立刻命部将回撤,奈何宁军攻势之猛,他这突遭变故,措手不及,手下部将四下逃散,全然不成章法,他也拼了命的带着亲卫往回跑,还未逃出多久便被匆忙赶来的李明峰自东南方向回围,一时间四面楚歌,图达已是俎上鱼肉。

    原是李昌国,赵德武二人奉命每两日扰敌驻地,未想这日与东固遭遇,二人不敢恋战,况且未有军令,贸然行事恐怕会全盘皆输,他二人考虑到因西南方丛林茂密,东固兵力不足不会深入林中一直追击,便领兵从西南方迂回撤退。不想确在中途突发状况。图达见自己如此处境,亦不再挣扎,从地上抓起剑来便要自刎,赵德武见势,立时搭箭弯弓,将图达手中的长剑射落,这一箭用力之猛,震得图达直捂着胳膊难以动弹。赵德武一挥手:“来啊,绑了!”

    宁兵上前将图达牢牢捆住,只见李昌国下马走过来,握着剑鞘抵在图达的脖子上:“还装忠诚想以死谢之?省省吧,瞅瞅你这一身,还不如个叫花子,亏得今儿你命好落在爷我手里头,莫不是换了陆家岭上我那倆兄弟,这会子你的首级只怕已经在咱们主帅的桌子上了。”言罢挥了挥手:“带走!回营!”

    李昌国同赵德武便带兵回了营地,李明峰也至陆家岭复命。

    且说辰珩望着一身污泥被五花大绑抓来自己面前的图达,悠哉悠哉得抽了两口烟袋:“本王不跟你磨叽,你也是聪明人,两条路,自己选。”

    “我图达一生历经沙场,却未想落入一初出茅庐的后生之辈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见辰珩顿时望了一眼李昌国,李昌国顿时会意,重重的给了图达一顿老拳:“老东西你活腻味了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是时,辰珩起身走到图达面前,笑了笑:“本王听闻东固人残暴凶悍,对待战俘亦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大宁将士不知有多少被迫害致死。本王未曾见过,我宁国为礼仪之邦,这礼尚往来的道理谁都明白,你们东固不最是喜欢将人折磨致死吗?你既得了头份儿的好处,那便叫他们好好款待款待你。”言罢仰起眉头,撇下一句:“照死了弄别弄死就行。”

    待兵卒将图达押走,辰珩又坐回去,听完二人所报,面色沉静:“传令柳森,许忠明日回营,陆家岭一处命副将奇正携兵卒八千驻守。”

    次日一早,柳森许忠奉命回营,心中已有几分忌惮,昨日若非赵、李二人,只怕纵然占了陆家岭,疏忽大意防备不慎的罪名也够喝一壶的。不由分说,二人到了辰珩面前即刻自行请罪,等了半天辰珩才开口:“陆家岭,你二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当得起将军的名号,至于后头的事儿都各自明白,功过相抵,我不罚你们,将士们也无处挑。今日叫你二人来,是要你们去接常赫和张志远的烂摊子,东北方屡屡败绩,我已命他二人撤回,你等即刻启程,断不可再大意轻敌,务必在五日内拿下所处。”

    二人本以为不挨几军棍也要被斥责一番,却未想如此结果,自然顿时松了口气,即刻领命,带领手下兵卒往东北方进军。

    至午时近三刻,常赫与张志远才至营中,脸上身上皆挂了好几处彩,二人皆是不带一点好气儿的望着对方,手下大将吃了败仗,况且是因人祸而非天灾,辰珩自然是一肚子怒火:“愣着干什么,一五一十讲清楚了!”

    张志远自永顺年时便跟着辰珩各处打仗,自比常赫更摸得清他的脾气,随即道:“王爷,末将有罪,用兵有误”他瞥了一眼常赫又接着道:“配合不当,致使我军死伤三百人。末将并非推卸责任之人,然而此次若非常赫一意孤行不听末将劝阻也不至于兵败。”

    常赫一听他这话,顿时气冲冲地道:“王爷莫要听这厮信口胡诌,当日我等奉命攻占东北丘陵,末将提议引蛇出洞,攻其主力,他非说要兵分四路,合围东固,按东北方情势,合围之法绝不可行,否则兵力难以连接,无法里应外合,谁知他竟自带了手下的兵卒由东南一面进攻,末将也无法。况且如今已是十一月,我军将士多有因气候之故身染风寒,致使兵力下降,这可是天灾啊。”

    “什么引蛇出洞,你当东固皆是三岁孩童,不懂兵法吗?一旦东固大军压下,北部必有援军,况且东北丘陵近海,东固海船炮火一开,你是想全军覆没吗?”

    “我军倍于东固,区区乱贼能奈我何?纵然近海,我军亦可以火炮抵之,怎就到了你说的地步?”

    “我看你是想尽法子脱罪!”

    “住口!”话音未落,只听辰珩顿喝一声。继而又道:“一个丘陵都没拿下来,还在这儿恬不知耻的吵,死伤三百人?你们两个拿本王兵卒的命当什么了?因气候之故身染风寒,本王让你们巡营是干什么的?本王不想看着你们因一时意气落得跟刘孺一样的结果!本王视你等为生死兄弟,骁勇之将,所以活是为血洒疆场,不是命丧鸩毒!” 帐中顿时沉默,寂静无声,辰珩压制心中一时激愤之气,转而道:“张志远,常赫,用兵不利,互相推诿,致我军死伤三百,念及军功,着各责十军棍,戴罪立功。”当即几名兵卒入帐内押了二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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