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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秋海棠·合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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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八,黄道吉日。那日的阳光透入贴着红色喜字的百叶窗的窗格中,斜斜地映在织花的毯子上,丝丝穿过百鸟合欢屏风,每一缕都是满满的喜气。秋日的叶愈发金黄地耀眼,秋海棠并蒂而开,嫣红遍繁枝。庭中的桂花香沁入浓郁的味道,和着阳光,温柔心田。

    吉时降临,内监已将由銮仪卫预备的红缎围八抬彩轿彩轿陈于中堂,文安王府与荣恩公府已有先期选取的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总管内府大臣妻一人率内管领妻等八名担任随侍女官敬侯,步军统领将自公府门至王府的道路肃清。

    府中年长的婢子和我贴身的丫鬟各处忙碌着,为我更着那华美的嫁衣。大红色提花镶边襕裙外着一件正红色暗花中衣,中衣外着一件大红刻丝金枝百花长裙,一件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为里,腰间挂一五蝠捧桃的和田玉挂件,玉颈上带一红宝繁花项圈,外着用金丝彩线绣以盛放的牡丹花的正红色缕金缎面的广袖长衣,裙摆逶地,华贵无比。腕上一双镶珠金手镯。垂腰青丝梳成盘桓髻,以四凤赤金累丝的华胜为饰,发髻两侧簪一双鎏金掐丝点翠转珠步摇,一对双结如意金簪,一对累丝坠珠金牡丹簪。耳垂一对点翠镏金耳坠。冰肌玉骨,滑腻似酥,腮上淡淡的胭脂仿佛晚霞的红晕,薄唇泯上了嫣红朱砂,眉画作远山长。一方正红色的金线苏绣蝉翼纱盖头轻轻盖上,眼前朦胧着那温柔的颜色。我缓缓走出阁外,至府正门口,只在一片红色中望一眼他微笑的面孔,便由随侍女官伏侍上轿。轿子由八名内监抬起,礼官持如意灯笼十六个前导,前列仪仗,内府总管、护军参领分别率属官与护军前后导护。

    一路上吹吹打打地喜悦声沉浸在那条长长的路上,我知道此时他正骑着马缓缓地带我走近他的家门。手中攥着的银线络着的黑宝石的坠子,在轿帘缝隙中投入的细暖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如果她也是呢?”

    “我知道。”

    我的心中早已被他灌下一杯浓烈香醇,仿佛这长裙上金银如意云纹一般精巧细致,一丝一丝地,醉了我的心,在那缱绻的温存中渐渐沉沉睡去,而我愿在这般缠绵中沉睡一生,来生再被他温柔地唤醒。

    轿帘是鸳鸯戏水的绣样,底子是花开并蒂的暗纹,取夫妻和睦,子孙连绵的好意。

    沉思之间便觉停了轿,轿帘打起,喜娘扶着我下了轿,便将红色团花带的一边递到我手中,我尽量向前握,想要靠近他寻求心安。他握着另一端,我便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府前的台阶,不禁抬头望去,“文安王府”的金色大字那般醒目,府门大开,朱红色的门面上六十三枚金光闪闪的门钉呈“横七竖九”而列,单看门面,这般恩宠无论谁见都不禁喟叹。

    一步,跨过高高的门槛,沿着花斑石的路走向正堂。陈设繁华的正堂中,礼官三声响亮高亢的声音似乎传得很远。

    随后便是礼官一一念来皇帝的赏赐。直至未时,礼宴才开始,设宴八十席位款待众宾。宾客自要辰珩应酬的。

    而我则至府东侧的雩轩,二层阁楼的整个构架都很是精巧细致,五蝠松木的雕栏上齐齐地摆着盆栽的秋海棠,窗上皆镂白色海棠,以红色茜纱为底,竟未想他会有这般心思。

    我便一直坐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是极好的料子,红锦绸面的被褥整齐地叠在床边,床头并立一双大红底鲤鱼锦枕,枕前立一双红牡丹宫锦靠枕,床上的红色细纱帐子直垂到地。脚下大红折技花的地毡更衬得屋中暖色。细心地打量屋中的陈设,径直看去,一个梨木镌花圆桌中间摆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内置一套莲纹青花的茶具,周围置两对梨木镌花的圆凳。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中氤氲出淡淡的檀木香,一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立在门前,西首侧是青鸾牡丹团刻紫檀妆台,旁立一把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当真是相得益彰。台上摆着一个大红描金海棠花妆奁匣子,一面掐丝珐琅的立镜映衬着东首边金丝楠木的小榻,朝着向阳的方向,想必开窗看去该是极好的景色才会如此布置。

    静静的坐在这般暖意温和之中,细思人生中的这一场意外,恰同世间许多事一样,初见平淡如水,却令人难忘;经历心境波折,却心甘情愿;结果正如人意,却如梦似幻。

    前些天的雨水并未摧折栏上的娇嫩花儿,倒是被清洗得更添了些许清丽色泽。已是戌时,却还是静静的,我便唤了浛绛来,让她去宴客那边看看。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回来:“听清夜说大宴已圆满了,已有一些大人告辞,现在只有兴王爷,武穆公刘大人,承荣公府的大爷,咱们家大爷,大理寺卿冯大人,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人平日最与咱们家王爷交好的几位大人在,王爷正和几位大人一处饮酒说话呢。”

    “你去与清夜说,叫他多瞧着点儿,别叫王爷喝太多了。”

    “正是说呢,奴婢知道您担心,刚儿便与他说了,清夜却说不打紧,咱们王爷素来是千杯不倒的,请您别担心。”

    纵然是听了这番话,然而几个时辰的酒喝下来,便是酒仙,走路也是要打晃儿的。终也怕他喝的太多伤了身,便打发浛绛告诉清夜多照顾着点儿。

    将至子时,方听着脚步踏上楼梯走来的声音,不多时,便从屏风中隐隐的见开了门,他走进来,面带春风,身后跟着喜婆和一众捧着装满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的景泰蓝瓷盘的丫鬟,他立在我面前,身上传来阵阵浓郁的酒气。喜婆将“早生贵子”撒到床上,辰珩紧紧地贴着我在我身侧坐下。饮过合卺酒,喜婆同众丫鬟齐齐地跪在我们面前,说了一串吉利话儿,辰珩便叫她们出去了,兀自拿了喜秤将我头上的盖头挑起,我心中还是存了一丝羞涩的,便笑着将头偏到另一侧假意生气的样子。

    他不禁笑道:“怎的竟这般娇嗔起来?”

    “王爷可是得了好事高兴,借着好酒便什么也顾不得了,白白让我等了这些个时辰。”虽然这么久等的我无聊,到底知道他各处应酬辛苦,心中未有真正怪他。

    他语带笑意:“小妮子最是嚼牙,明明心里不这么想,偏到嘴上可要将人吞了去。”

    我转过头,目光微扬,望着他微笑的面孔:“吞了你倒浪费我唇上的胭脂了。”言罢,又道:“今儿一应礼数周全,沐浴更衣吧散散酒气。”却只说说,仍旧坐在他身旁,微微颔首,目光也不知是在何处。仔细想着老婢教的事,想来都有些涨红了脸,也不知要怎的说,便捡了这么一句来。他一笑,便打发人来伺候我在西室沐浴,自己则去了东室。

    温软的水舒展开这一整日的疲倦,腻滑到让人沉睡的花瓣那般令人安心,然而浸在氤氲水气中的我,心中却一直忐忑不安。一切都好似在瞬息之间,浛绛为我换上绛色轻罗纱袍,轻盈盈地贴着我潮湿的身子,暗纹绣工,长长委地。刚换上袍子,蓦地身子一轻,我即被他抱在怀中,他也只身着绛色的外袍,松垮垮的掩着他脱裸的胸膛,与这满屋子的暖色很是契合。那样近的贴着他的胸口,我几乎僵着身子在他怀里。他身上淡到冷清的檀香味更令我心中紧张了十分。他抱我到床上,迫切地将唇落在我的脖颈一侧,缠绵温存。酥酥麻麻的如羽毛落在身上最细腻敏感之处。停下,望着我。我顿时觉得两颊滚烫,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的眸子,他不作声便又将滚烫的唇覆上。

    两相多情的气息缠绵在淡淡香气的余韵之中,富贵明艳的锦衾被他扯下,玉钗坠地的清脆声响在浓情的呓语中渐行渐远,沉沉的呼吸声跌宕了月夜清波。红帐落下,朦胧一夜流连,囍烛台静静伫立,龙凤红烛的烛芯燃成烛花,烛花影里,烛泪滴滴绽成浅红的花儿,是噬骨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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