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登舰
两天后。
n26星系，军用太空港口。
叶慕兮拖着行李箱，独自一人站在港口大厅外的避风处排队。
军用太空港口在n26星系的驻军区内部，远离星际联盟科技大学。
叶慕兮收到正式文件时，才发现余院长通知她军部联合培养这件事的时候，已经相当晚了。
为了尽快办完各种手续签证，叶慕兮这两天到处奔波，忙得脚不沾地。匆忙收拾好行李，紧赶慢赶，最后终于掐着时间赶到这里。
驻军区内，各种检查颇为严格，层层设卡，到处都是守卫持枪站立。放眼望去，进出来往的全是军官。
一身戎装，腰杆硬直。有些甚至排成方阵队列，脚踩军靴，噔噔踱步。
港口空旷，风声呼啸。
叶慕兮穿着墨绿色雪纺连衣裙，外面只套了一件暗色风衣。
大衣角和裙袂被风吹得翻飞扑扬，小腿裸露在外，纤细修长，莹白似牛奶。
这里几乎看不到omega，叶慕兮一路走过，吸引了不知多少明里暗里的注目打量。
大厅内，综合服务台前，办事人员也穿着军服。对方发现她是个omega后抬头意外的觑她半晌，才公事公办道：“请出示您的通行证明。”
叶慕兮收起口罩，露出一张清媚冷艳的脸，伸手将光脑递给他扫描。
工作人员开始核对逐一核对她的身份信息：“叶慕兮，24岁，女性omega，目前就读于星际联盟综合科技大学。本次签证目的地是……ec03星系c33防线区？”看到这时，对方突然顿住，瞥过来的眼神肃然起敬。
叶慕兮点头确认：“是。”
工作人员继续问：“c33防线军事学院，学生签证，有效期三年。”其它信息确认无误，那人又问：“遗嘱没提交上来？”
“什么？”叶慕兮一怔。
“遗嘱。”
见她有些懵，工作人员语速飞快的解释道：“军部规定，前往d级以上的防线区域前，需要本人提交遗嘱，以免意外发生后联盟无法按照您的意愿分配遗产。”
说完时，他已经极其熟练的将一份遗嘱模板传进叶慕兮光脑，递了回来：“填好后请先去二楼验资服务台进行公证。”
叶慕兮取回光脑，拎着行李找了个位置坐下，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她只是去学习进修，怎么搞得像是上战场，而且还是有去无回所以要提前把遗产分配好的那种。
叶慕兮感觉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眼下时间很紧，她并不打算在这时候因为一份遗嘱而思考人生，垂眸翻开通讯录，一心二用清点着自己资产的时候，一个个名字在她指尖下滑过。
突的，目光顿祝
她父母名字的首字母一样，y，一个姓叶，一个姓杨，两人前后挨着，排在通讯录倒数几页。
叶慕兮抿唇凝视着，静默许久。
末了，她直接关掉通讯录，手指一划，勾选了遗嘱的最后一条：
『本人去世后，自愿将名下所有资产捐赠给慈善机构』
军部针对非外来人员的出入境的审查相当繁杂严格，好在终于快跑完了，只剩最后一道安检。
工作人员指着叶慕兮行李中的甜橙精油和护肤品，说：“这两个都是易燃液体，只能带一个登舰。”
叶慕兮果断选了精油。
工作人员对此例行询问：“发情期还有多久？”
omega发情期和alpha易感期会影响到其他人，所以无论旅途长短，omega和alpha都必须随身携带信息素抑制剂。
叶慕兮答：“10天左右。”
工作人员：“您所乘坐的军用舰船只提供alpha信息素抑制剂，暂不提供omega的，请您到指定售卖点购买。”
叶慕兮：“我带的有。”
对方摇头，解释道：“旅客自行携带的抑制剂，本港口无法确认其有效性。如有意外，后果严重。请您务必另行购买。”
叶慕兮无奈，又匆忙去买了一针抑制剂带上。然后通过安检，终于勉强赶上最末一班摆渡车。
之后是排队，等待军舰抵达港口，登船，按照门牌号进入自己的舱房……当踩在薄薄的灰色地毯上，叶慕兮缓缓卸下肩膀。
她矮身打开行李，将衣服取出挂到柜子里，两支omega信息素抑制剂放进小冰箱的冷藏室。然后洗手，润洗水杯，75酒精擦拭书桌座椅，随手将空气净化调到最高档，
叶慕兮有洁癖，将舱室简单清洁消毒后，才坐到小书桌前。
这时，军舰上的广播响了。
“各位军官，登舰舱门即将关闭，请有序找到自己的舱室，不要在登舰口附近逗留。”
“本次航线由n26星系飞往ec03星系，航行时间14天05小时。途中预计发生4次空间跳跃，如有不适，请立即前往医务室就诊。”
“本舰船采用封闭式维压供氧系统，请各位军官不要以任何形式使用磁性干扰设备……严格遵守《星际联盟军部守则》，谨记军人荣誉1
不愧是军部专用的太空舰船，叶慕兮一边感叹，一边掏出光脑。
她的实验进展不顺利，旅途漫长，虽然条件不允许无法继续待在实验室操作，却正好给了她充足的空闲时间。看看以前的报告，多读几篇文献，或者放松大脑，理理思路。
至少在这半个月里，不要荒度时光。
叶慕兮起身倒了杯水后回来坐下，随手点开一份实验报告。
大片图表旁边，是之前没写完的等待继续推导验算的式子。
她握着笔，低头小口抿水，目光凝在其中一个复杂单位上。
笔尖悬空，迟迟落不下去。
军部舰船追求速度，且现在处于攀爬上升阶段，不太平缓。
舱室内轻微颠簸，脚底传来震动，心情也逐渐浮躁。叶慕兮面上不显，手指一划，换成一篇日期新鲜的文献——
《w12星系2型重组兽瘟热病毒在s78星兽胚肺二倍体细胞增殖培养模型》
……半分钟后。
光脑界面仍旧停留在文献的第一页。叶慕兮眉宇轻蹙，干脆闭了眼睛，扔开笔。一只手习惯性的伸进衣兜……
连衣裙没有口袋，她下意识想要拿的是精油，在风衣外套里。
军部舰船禁制多，她只带上来一瓶甜橙精油。唯一的一小瓶，仅10毫升，以她平时的用量，可能不到一周就没了。相较足半月的旅途，太少太少。
想到这里，叶慕兮克制的收回手。
瞬间心情更不好了。
这时，光脑震了一下，叶慕兮随手点开——
是星际联盟的奖学金到账了。
金额果然比她应得的少了一半。
叶慕兮有心里准备，但此刻，她盯着那个数字，直勾勾的盯了半晌后，眼神还是彻底冷下来。
军部专用的舰船，规模比民用的大很多，而且内部结构十分复杂。
叶慕兮在房间里静不下心，此时刚好又是午饭时间，与其没状态和实验报告干瞪眼，不如先去餐厅吃点东西。
一路走过，叶慕兮看见不少舱室门前闪烁着“危险品”的图案光标。猩红色的，有些刺目，光看一眼就叫人不敢靠近。
离餐厅大约就剩十几步路的距离，这时，猝不及防的，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叶慕兮的肩膀。
叶慕兮转头，看见的毫无意外又是一个alpha军官——
高个子，肩膀略宽，虽然精瘦，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军人才有的力量感。
叶慕兮转过头后，那人看清她的容貌，目露惊艳。他嘴角噙笑，有些轻浮的说：“这位漂亮的omega小姐，我好像捡到了你的光脑。”
叶慕兮一眼便看见他两手空空。
而且星际联盟的光脑芯片植入于手腕的真皮层下方，根据被植入者的意愿，随取随放。即便忘记放回手腕，也会自动消失转回，怎么可能遗失。
叶慕兮不由暗暗感叹，这还真是简单直白、毫不含蓄、甚至有些粗暴的搭讪埃
她瞥一眼他身后——
三五个alpha军官勾肩搭背，相互推搡，一脸兴致盎然的望着这边。
他们身上穿着同一款军部训练服，短袖，没有肩章，虽然叶慕兮看不出他们的军衔和兵种，但能肯定他们是一路来的。
叶慕兮露出礼貌的笑，委婉拒绝：“抱歉，我从不丢三落四。”
话音一落，他身后那群alpha发出一阵起哄声，他本人有些夸张的哀嚎一声，苦笑着，但表情其实是十分风趣幽默的。
“看来我今天的午餐要输掉了。”
叶慕兮不甚在意的笑笑，说：“希望你下次能赢回来。”
alpha朝叶慕兮眨眨眼，还算绅士，被拒绝后也并未纠缠。
叶慕兮抬起脚步，先和这群alpha擦肩而过。
她想，不过是旅途中一场随时都在发生的艳遇罢了。
换了平时，叶慕兮可能还有心情同对方玩笑几句，可惜现在心浮气躁，手里一堆资料文献看不进去，她更懒得应付陌生人。
餐厅人多，叶慕兮只简单买了些营养液，返回舱室的路上，叶慕兮专门挑了一条看起来人少的走廊。
走廊两边墙壁狭窄，吊顶也不高，没有顶灯，只有舱室与舱室之间，一盏盏橘黄色的壁灯。
光线昏暗。
叶慕兮穿过走廊的拐角，往前走，隐隐听见似乎有人说话。
是个女人。
嗓音甜得发腻，像是掐着嗓子刻意为之，听着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会这样说话的，多半是个矫揉造作的omega。
“c33防线那么危险，我们现在又在一个学校……”
“……我听说实验室和机甲对抗演练场挨得很近，等到了那边，你带我去坐坐你的机甲，好不好？”
叶慕兮脚步轻，走廊地面还铺了地毯，omega似乎并未意识有人走近。
只是越走近，叶慕兮越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侧身转过拐角，猝不及防的，撞进一双犀利刻薄的眼睛。
那人站在楼梯间下面的台阶上，剑眉星眸，嘴唇淡薄，下颌线条清晰利落。容貌十分出众，却隐隐透着股冷漠肃杀的气势。
他眉骨极高，军帽檐阴影下，那双墨绿色的瞳仁直直射向叶慕兮，眸光冷冽逼人，带着军人特有的机警和侦察本能，明显是早早察觉有人来了。
单看这眼神，就知道又是个alpha军官。
叶慕兮站在高处，远远瞥见他时，垂眸下瞰。明明是俯视，却感觉位置颠倒，反被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
她脚步一滞，下意识的错开视线，目光顺势落在他的肩章上。
肩章银白底，两颗金闪闪的六芒星分别躺在一道黑色长横线两侧，最顶部别着一枚金色纽扣，上面的字母g十分显眼。
银白、黑、金三色是对空机甲军专属，字母g的金纽扣表示还是个军校生，但两星一杠……居然已经是个中尉了。
又走几步，叶慕兮看见他身前的omega主动抱住他的胳膊。随后，omega被毫不留情的狠狠甩开。
在星际联盟，一向都是a追着o献殷情，o主动示好却被如此厌恶的，属实不多见。
那omega因此大怒，声音陡然尖细：“我为了你才来这边的，你这是什么意思？碰都不能碰！？”
“你说话1
“你在看什么1
迟钝的omega终于有所感应，顺着alpha的目光转过身来。
叶慕兮顺势瞥见她的脸，微微一怔。
怪不得声音耳熟，原来是范若晶。
那个同去c33防线军事学院、并以此为由分走了她一半奖学金的人。
对方看见她，倒也不太吃惊，但可能是叶慕兮撞见了她不太体面的一幕吧，范若晶表情有些微妙。
叶慕兮面色如常，更没有打招呼的打算，目光平淡得像是素不相识。
只是走廊狭窄，这两人一个站在楼梯间的入口，一个完全占据了台阶。
挡她路了。
绕过范若晶，叶慕兮对绕不过的alpha语气清冷的说：“麻烦让让。”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alpha的目光始终凝在自己身上，听她开口后的避让也目不转睛。
错身时离得太近，叶慕兮并不想嗅到太多陌生alpha的信息素，她低头屏息，侧肩，与他面对面擦身而过。
台阶高而窄，叶慕兮不慌不忙的往下走了几步，似有所感，下意识回头望去。
狭窄昏暗的楼梯间内，alpha身姿笔挺的伫立于上方，像是高耸入云的山巅青松，苍劲挺拔，居高临下。
墙壁、天花板和台阶，这些四四方方的线条，将他框成了一幅色彩冷淡幽暗的油画。
他逆着光，叶慕兮看不清alpha隐在黑暗中的容貌神态，唯有那双墨绿色的瞳仁在整个深幽晦暗的画面中，熠熠辉映，有些迫人的诡异。
两人视线交汇。
就在这个瞬间，叶慕兮冷不丁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alpha信息素——
像是芸香科植物的果实。
而且不止这一种味道，有些复杂。主调具体是芸香科哪一属的，叶慕兮也不太能分辨出来。但比她的甜橙精油还要清冽醉人。
叶慕兮一怔，仿佛被喂了一口清甜可口的果实，舌尖不自知的抽搐了下。
她深深的睨他一眼。
这个对视大约只持续了两秒，叶慕兮便收回视线。
拐角之后，这两人便被她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