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只鸭
“具体的安排我要先准备一下。”
说完刚刚那一大段话, 外交官的声音显得平静了很多，恢复了往日的优雅。
“电话里面说不清楚，剩下的明天中午见面谈, 如何？”
“嗯, 那就明天见面再说吧。”
中原中也的脑子还有些混乱，一时之间没办法处理过量的信息。
“没问题。”
达达利亚也表示同意。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连忙补充道，“啊对了忘了说, 你之前给的戏剧票……我没去。”
戏剧票早就被雨水泡坏了, 况且现在也已经过了戏剧开场的时间。说着，达达利亚看了眼身边的中原中也。
他甚至没有跟中也说这件事。
“没事, 本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去准备出道的事情, 那就先挂了。”
通话被利落地挂断，医务室回归沉寂。
处理完脑内的思绪, 和突如其来有关出道的事情, 达达利亚准备下床了。
“啊, 中也！”
看着空无一物的床尾，达达利亚一拍脑门, 突然想起了什么，“轮椅，轮椅落在了烂尾楼那里了……那个还挺贵的吧？”
“没事。”
中原中也习惯性的抬手压帽檐，结果摸了个空。于是他有些尴尬地调转手的方向, 摸摸鼻子。
几个人走的匆忙, 他自然没那个闲工夫把轮椅带上。
“没有察觉到吗？你已经不需要轮椅了。”
“啊？”
呆滞了一瞬，达达利亚难以置信地掀开自己的衣服, 才发现之前的那些伤都已经好了。
不仅仅是刚刚受的伤, 就连自己在深渊时受伤留下的刀疤, 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受过伤的样子。
“这是……”
“是武装侦探社的异能医生的治疗。”中原中也解释，“顾名思义，就是拥有疗伤的异能力。”
“就像元素力的治愈类天赋那样！”
安下心来，达达利亚迫不及待地下床，在房间里上蹿下跳活动身体。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此轻盈。
理论上来说，水系的神之眼持有者，基本都或多或少拥有治愈类的天赋。
然而自己明明是水系，但是治疗类的天赋却奇差无比。天赋更多的是怎么攻击方面……比如说断流。
曾经他治疗的极限，就只有在深渊时勉强吊住自己的命。而现在，他甚至直接变成了雷系，治疗天赋就更差了。
先前达达利亚还担心着，地球没有高效的治疗手段，之后打架可能都要束手束脚注意不要受伤了。
现在知道了有关异能医生的事，是不是就意味着，未来一旦受伤就可以来找医生？
对于战士来说，治疗是必要的。现在这个异能医生的治疗效果好得超乎想象，这简直是每个战士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个异能医生是谁？”
惊奇地活动着身体，达达利亚迫不及待想见到医生。
“呃，医生就在外面。”
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地回答。
他想和达达利亚谈谈，可是找不到问问题的时机。
“我要去见见她！”听到回答，达达利亚立刻兴奋地冲到门边，想要开门出去。
“……等等！”
如果达达利亚真的出门去找与谢野了，自己想找到下一个两人独处的机会，大概又要很久了。
下意识的，中原中也伸出右手拉住了达达利亚的左手腕。
“怎么了？”
停住了脚步，达达利亚回头看向中原中也。
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很用力，达达利亚能感受到对方不希望自己离开的心情。
这让他原本迫不及待想见医生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中也，你是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没有试图挣脱手腕的钳制，达达利亚顺势转过身，背靠在门上看着中原中也。
他大概明白中也会对自己说什么了。
“我……”
到了真的要交流的时候，中原中也欲言又止，竟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嗯。”
达达利亚没有催促。
医生就在外面不会跑掉。但是中也他……很不安。
眼下，听听他的话，才是更重要的事。
“你，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中原中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垂下眼眸。
柔软的橙色卷发有些长，洗完头之后没有完全吹干，此刻正贴在脸上。
几滴水珠滴到眼睫毛，然后顺着皮肤向下滑落，从面颊到下颚，最后没入搭在肩头的干毛巾里。
明明是强大的异能力者，个子却很小。
“在我眼中，你是一个强大的战士！”没有丝毫犹豫的，达达利亚说。
“……”这显然不是中原中也想要的答案。
“当然更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家人。”见到中原中也略微低落的表情，达达利亚笑了。
“家人？”
中原中也有些不解。
“嗯。就是要用一辈子去守护的人。”达达利亚眯起眼睛。
他抬起那只没有被抓住的手，用袖子蹭掉了中原中也脸上的一滴水珠，“洗完头之后，要把头发擦干啊，否则会感冒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尤其是今晚的经历，即使达达利亚再迟钝，他也感觉到了。
中原中也对自己的占有欲。
中原中也缺乏安全感。
这些东西对达达利亚来说，就像是雪地里猎物的足迹一样显眼。
先前他只是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些事，但既然中原中也提起，那么他会选择正面回应。
这些天，中原中也从没向达达利亚隐瞒过他的过去。
从中也的朋友那里也能获得一些信息，东拼西凑就能得到他过去完整的经历。
可以说，中原中也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一醒来就孤身一人，后来被一个组织捡走了。
幸运的是，那个组织里的人都是些孩子，最初是抱着纯粹的互相帮助的想法收留了中也。
不幸的是，他们还都是孩子，不够强大，也不够成熟。
在得知中原中也有强大的异能力之后，组织就开始依靠中也生活。
可是这脆弱的关系没法长久维系，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是只依靠一人就能维系的。
情理之中的，中也遭到了背叛。
达达利亚并不想评判羊组织的对错，他仅仅想站在中原中也的角度，去理解他。
在中原中也过去的短暂人生里，没有信任，只有利益。
也许在最开始被羊组织捡回去的片刻，他可以纯粹地依赖别人。
但那断时光，也不过如烟花般转瞬即逝。燃尽后只余散落一地的、冰冷的灰烬。
自从展露异能力之后，中原中也就再没依靠过任何人。
可他……还是个孩子。
仅仅以记忆开始的时间计算，中也现在顶多八岁，甚至比安东弟弟还要年幼。
小孩子的职责，不应该是哭吗？
如果有小孩子不会哭，那大概就是现实让他明白，没有人会回应他的哭泣。
这样的小孩，即使外表再强大，也是缺乏安全感的。
设身处地，达达利亚能完全能理解中原中也的想法。
就像是雏鸟会把第一个见到的生物当做母亲去依靠。
据中原中也所说，自己是他那段没有记忆的时间里，唯一的线索。
那么被他当做想要抓住的人，也情有可原。
如果是今晚之前，达达利亚也许会想要逃开这样的占有欲。
但……现在的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抱歉，擅自把你当做家人了。”
达达利亚向前一步，没等中原中也反应过来，就抱住了他，“中也，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
这次，中原中也没有尝试从怀抱里挣脱出来。
他只是静静地把脑袋埋在这人的肩膀上，鼻子有些发酸。
一辈子去守护的家人……
明明应该是让人高兴的承诺，但中原中也却觉得太过沉重了，缺乏真实感。
“如果当时把你捡回家的是别人？比如说是江户川乱步，你也会和他说这样的话吗？”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像是个扭捏的小姑娘，或是情侣吵架时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可是他就想问。
反正对方又看不见他的脸，倒不如一次性问清楚。
“哈哈哈！当然不会啊，因为他没你强。”达达利亚觉得有些好笑，“他又不能陪我打架。”
中原中也：“……”
好吧，又是没想到的答案，思路一时之间有些卡壳。
“那如果我失去所有能力呢？变成一个完全不会打架的普通人。”中原中也不甘心地问。
“那你还有钱啊。”达达利亚回答的理所当然。
“难道你只是为了我的力量和钱吗？！”中原中也愤怒了，有点想挣脱怀抱给达达利亚一拳。
“噗……当然不是了。”
不得不说，逗中原中也真的挺有意思的，达达利亚觉得有些好笑。
“中原中也，假若失去了力量与金钱，你依然很强大。”
能从一团糟的人生中找到前进的方向；即使自己生活困顿，也能用一腔热血去帮助别人。
这是怎样的英雄主义？
“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达达利亚喜欢强大且赤诚的人。
更别说这个人对自己那么好了，谁会不喜欢？
“……”
话语里喷薄的热气，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
这些天的相处，也让中原中也了解到，达达利亚无比重视家人。
他说自己是他的家人，也就意味着自己很重要吧？
对话在这里结束大概是最好的。
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答案，就不要再继续问了。
可是……
“你会离开我的，对吗？”
中原中也还是问出了他一直以来担心的，有些残酷的问题。
达达利亚还有其他的家人，他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他会想要回到提瓦特大陆。
“我……”
医务室的门被砰的一下推开了，是与谢野晶子。
“你们两个，明天的安排考虑得怎么样——”
见到门内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与谢野晶子的动作定格，然后整个人石化了。
闪着镭射光的宇宙飞船摇摇晃晃，呜哇呜哇地降落到与谢野晶子满是沟壑的大脑皮层。
戴着防毒面罩的外星人拿着探测器，滴滴滴地读取这个女人的思维。
他们是兄弟？
这个年龄的兄弟会这么亲密吗？
还有之前治疗的时候，中原中也为什么要拿自己做实验？
等等，为了兄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好像不是不可以……
可是，可是，兄弟真的会这样吗？
会，不会，会，不会？
然后，外星人的思维探测器爆炸了。
空气安静了两秒。
“啊！你，你们两个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了。”一直以来表现得霸气外露的与谢野晶子，头一次手忙脚乱。
她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头发，僵硬地笑。然后同手同脚，倒着退出了医务室，顺便贴心地关上了门。
“等等，与谢野医生！你……”
中原中也挣脱怀抱，感觉大事不妙。
“医生？就是那个异能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