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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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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钟表指针一点一点的跑动,猫妖灵符打着哈欠离开后,小酒馆空荡了起来,许目成刷洗着最后一批酒杯,心想注意事项里的动物与植物她都见到了,那“有点透明的人”又是什么东西呢?

    她看了眼表,还有几分钟到十一点半,她马上就要下班了,但实际上从十一点不到开始,小酒馆客人就走空了,温澜生也上二楼不知道做些什么去了,如果不是她磨磨蹭蹭,与父亲通了一次电话,半个小时之前她就该洗完那几只杯子了。

    此时门口的风铃忽然响了起来,声音不似许目成之前听到的那般清脆悦耳,而是低沉而狭促,像是两个实心铁球碰撞一般。

    既然风铃响了,那么进来的客人是人。

    “你好。”许目成闻声抬起头,匆匆擦了擦手,招呼新来的客人。

    许目成好奇注视着新来的客人,客人盘着头发,额前散着几缕刘海,刘海下是若隐若现的细乌眉与一双似花似雾的灵动眼睛,令许目成感到好奇的是,不知为何客人的衣着打扮相当复古,就好似电视剧里的民国时期一样。

    许目成想起温澜生上楼前叮嘱她如果有客人来了,要喊他下来,她扭头盯着旋梯,顿了几秒,一瞬间拿不准该用什么称呼温澜生。

    温先生?温老师?温老板?感觉那个喊出口都有点异样,好在温澜生的身影及时出现在了旋梯之上,解决了许目成的难题。

    新来的客人走到吧台前,端庄坐下,冲着许目成温婉一笑,没说什么,静静等待着温澜生从旋梯上走下。

    在吧台灯光的映照下,客人脸色惨白,以至于唇上涂的淡色口红也有些刺眼,若非那几乎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脸色太差,凭那一双韵味悠长的美目,长相必然算得上是一位古典佳人。

    或许是夜深加上空调一直开着的缘故,许目成忽然感到了几丝凉意,这几丝凉意像小蛇一样,一点一点爬动着,溜过脊椎,绕过脖颈,滑过胸腔,又从指尖向内里渗去。

    温澜生冲着客人点点头,看样子是老相识了。

    他轻声问道:“还是过去那几样?”

    “嗯。”客人应了一声。

    温澜生转身从壁橱中取了好几样酒,又找了数样草药,将草药倒入了一个明显有着灼烧痕迹的铜盆中,洒上了种种酒水,最后划了一根火柴,霎时铜盆中火光滔天。

    许目成呆呆看着,不清楚这是在做什么。

    温澜生又从抽屉中摸出一张浅黄色的纸与笔墨,揉了揉毛笔笔尖,蘸上墨,飘逸的写了几个字。许目成认出那几个繁体文字,好像是个名字——“戴维兰”。

    温澜生将黄纸也丢进铜盆中,火舌迅速舔舐了那张薄纸,在空气中散发出一种迷离的香气。

    客人站起来,笑了一下,忽然出声问道:“灵符来过吗?”

    温澜生答道:“刚走不久。”

    客人似乎有些失望,冲温澜生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风铃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声,客人踏出小酒馆门槛的刹那,身形全然消失在夜色中,就好像被橡皮擦掉了一样。

    “啊?”许目成吃了一惊,“她,她怎么啦?”

    温澜生咳嗽了几声,将铜盆中的灰烬清理干净,微微笑着说:“还记得那个注意事项里‘有点透明感觉的人’吗?”

    许目成点头,刚刚的女郎确实有一点微微的透明感,因为有点过于惨白:“所以呢?”

    “所以她不是‘人’。”

    “可是风铃响了呀。”

    “嗯,准确的说她不属于活人。”

    温澜生说得云淡风轻,许目成却感到一阵恶寒钻进了五脏六腑,颤声道:“鬼?”

    “对呀,这个很好辨认的,他们只有十一点之后才会来这儿,通常他们出现的时候寒气会很重。”

    “别这样……大晚上怪吓人的……”许目成望了一眼黑峻峻的窗外虚弱道。

    “所以说如果有人来你要喊我呀,”温澜生温和道,“不过多见几次就不会觉得害怕了。”

    “可以按灵符的话来理解,鬼和猫没有区别。”温澜生又补充了一句,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吧……”许目成微感无力,“那我有个问题,我该怎么称呼你?呃……称呼您……”

    “这个倒也不必先生老板之类的称呼,直接叫名字就好了,或者随你便,只要我能明白叫得是我就行。”温澜生迟疑了一下,看着被吓到脸色发黄依然没回过劲儿来的小姑娘问道,“话说,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知道的,‘温澜生’对吗?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我看到的,”许目成念道,“温澜潮生’,很有意韵的名字呢。”

    温澜生有些惊讶姑娘猜出了他的名字来源,神色微微僵住,轻轻应了一声:“嗯。”

    许目成将最后两只酒杯收好,温澜生锁好门,碧眼的猫妖藏于暗夜,徘徊的鬼魂隐下幽怨的唱词,寂寥的星光闪烁,夜晚归于安静。

    但许目成睡得不安宁。

    她醒得异常的早,她拿起手机瞄了一眼,惊讶于时间之早,外边天还没亮呢,接着就被小腹一阵刺痛吸引了注意,说不上多难受,但是紧一阵松一阵的刺痛,还伴随这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好像没从昨晚的凉意中回过神来一般。许目成忍了一阵,将被子外边的手脚藏进被窝,蜷缩成一个暖和的姿势,又借着困意继续睡了过去。

    但之后小腹的刺痛愈演愈烈,从刚开始小针扎刺的感觉到锤子敲打,最后变成了小刀剐蹭,天蒙蒙亮时许目成再如何犯困也睡不着了,难耐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往日嘴馋吃几根冰棍都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昨天还是秉持着养生的原则老老实实喝的温水。

    痛感越发尖锐起来,许目成躺不住了,咬着嘴唇起床翻找她的小药箱,感冒药消炎药有好几盒,都是她出门前父亲替她装上的,治嗓子医喉咙的,医消化不良肠胃不适,解决过敏蚊虫叮咬的也都有,不过这些药很少有机会能够大显身手,往往在盒子里待到过期,被后来的新药片取代。许目成扒拉小药箱,一件一件看去,终于在底部找到了原本她一年半载都不会用上的止痛药,和着水吞了一片,重新倒在床上,静静等待着药效发作。

    然而好像没有太多作用。

    温澜生见到许目成时已是中午,许目成披着薄外套,微微弓着腰,一脸菜色,眼眶发青,鼻尖上缀着几滴凝固的冷汗。

    “你怎么啦?”温澜生放下手中的热茶。

    “肚子疼。”许目成沙哑嘟囔着,拉开椅子,缓缓坐下,小腹一阵锐痛袭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哪里痛?右侧还是左侧?上腹,下腹?”温澜生关切问。

    许目成看着温澜生自己就好像风一吹就会散的样子还关心自己,又想到自己现在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两个病恹恹的人隔桌相望,这场景让她有点想笑,但是小腹一阵急促的疼痛让她将要浮现的笑容僵硬地消失了。

    “不是……”许目成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不太好意思嘟囔道,“就是肚子疼啦……”

    “咳,”温澜生轻轻咳了一声,“唔,是不是每个月都会疼?”

    “那个……没有啦,平常,平常不会痛……”许目成趴在桌子上小声道,“这次就很奇怪……”

    “啊……知道了,”温澜生若有所思,歉然道,“你稍等一下。”

    许目成不清楚温澜生突然道歉做什么,也不清楚要等什么,一阵剧痛让她眼冒金星,当她回过神来时温澜生拎着一瓶酒上楼。

    “鬼魂阴气重,湿寒入体,好像对女孩们不太友好,平日与鬼魂打交道都不会有事,唯有月事那几天,阳气弱,容易受寒气影响,这是我疏忽了,忘记提醒你了。”温澜生缓缓倒了一杯酒,推到许目成面前,“喝掉再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酒是温热的,微微有些呛人,酒杯里飘着一朵橙色的小花,散发着几分暖熙的感觉。

    “小花最好也要吃掉。”温澜生道。

    许目成小口啜着酒,乖乖把橙色小花吞了下去,一股子甜到发苦的腻人味道,许目成瘪了瘪嘴道:“糖放得太多了……”

    “没有放糖,品藻花本来就是这种味道,通常味道越甜,品质越佳。”

    “品藻?”许目成捂着肚子嘟嘟囔囔,“又是一种闻所未闻的玩意儿。”

    “那是一种草药,通常长在溪水里。”温澜生解释道,“有镇痛安眠血液调和等作用。”

    许目成似听非听的,想起一个问题:“你说,我们这儿到底是小酒馆,还是小药馆哇,好像大家都是来找你寻医问药,你这儿也有各种奇怪的药草……”

    温澜生笑道:“可能都是吧。”

    “那就是药酒馆。”许目成一笑,然而小腹传来的痛感让笑容很快从脸上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声闷哼。

    温澜生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帘,似有几分自责之意。

    “放心啦,也不算很痛,顶多就是有点很痛而已。”许目成冲他眨了眨眼,笑了一下以示安慰,然而这个笑在疼痛中有点像龇牙咧嘴。

    温澜生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为了些什么。

    许目成吃了点东西,然后按照温澜生所说的上楼休息,扒着扶手,脚步虚软地踏上旋梯,摇摇晃晃,然后被一双纤细的手扶了一下。

    许目成吓了一跳,忙道:“啊,不用,不用,我还能走路,能走路的,没那么严重。”

    温澜生便也真的松开了手,只是叮嘱道:“好好在床上躺着,睡一觉大概就好了。”

    “好的。”许目成乖乖道。

    缓缓挪到床上,她感到胃里暖融融的,仿佛有一团小火苗在烘烤着五脏六腑,驱赶着身上的凉意,她猜测是刚刚那杯药酒的功效,慢慢的眼皮也渐渐地打起架来,困意渐渐盖住了小腹处的疼痛,许目成带着一通胡思乱想陷入了朦胧睡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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