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9章考察团赴延安纪事①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国共两党进入最高级谈判。

    1937年5月，国民党方面派涂思宗、肖致平、邵华等21人，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西安行营考察团”名义，到中共中央驻地延安以及陕西关中、甘肃东部红军驻地考察。

    中共中央派叶剑英、陈赓陪同考察。

    考察团在延安考察期间，受到毛泽东、朱德的接见，并受到延安军民的热烈欢迎;在考察红军驻地时，也受到红军一、二、四方面军指战员的热情接待。

    经过实地考察，双方增进了相互了解，促进了以第二次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

    1937年5月，国民党派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西安行营考察团（简称中央考察团），到陕甘宁特区和红军驻地考察，了解中国共产党和特区的各方面情况，以及中国共产党对国共两党合作抗日的态度。

    中央考察团一行18人，在涂思宗、萧致平率领下，于5月29日下午5时到达延安。

    当晚陕甘宁特区举行欢迎晚会，毛泽东出席晚会并致欢迎辞。

    毛泽东说:这次欢迎大会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因为第一次大革命时代是由国共两党合作干起来的，现在与那时不同，民族危机比那时严重，因此，今天国共合作比以前合作的意义与作用是更大的。

    过去10年国共两党没有团结，现在民族危机严重，如果国共两党再不团结，国家就要灭亡。考察团此来，使国共两党团结进入新的阶段，其意义是很大的。

    毛泽东在致辞中还批评了两种错误观点:一是怀疑国共两党合作是否有诚意；一是怀疑国共两党合作只是临时的策略。

    他说:考察团的到来，中国共产党召开欢迎会，就是国共合作的表现。我们希望两党长期合作下去，并且努力朝着这个目标做。

    毛泽东还说:“在中国历史上，我们所写的文章，是为着民族解放，是为着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今后要写文章，一个人是写不成的。写民族独立固是一篇大文章，写由封建专制转入民权自由更是一篇长文章，民生幸福的一篇自然是更大更长的文章。我们希望的是使两党合作达到新的阶段，这不是短期的合作，是长期的问题，这篇文章怎样写，共产党的笔已经在手里了。”

    5月30日下午，延安各机关、群众团体和武装部队在城南门外大操场召开五卅纪念与欢迎中央考察团的群众大会。

    毛泽东出席并讲话。他说:日本帝国主义要灭亡中国，现在中国最中心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打日本救中国。要打日本救中国，就要国内团结。他还就某些人怀疑国共两党是否有诚意合作等问题，作了详尽的解释。

    国民党中央考察团在延安考察了抗日军政大学、中共中央党校和各武装部队，受到中共中央和延安各界群众的热情接待。

    国民党中央考察团表示愿将苏区各界对国共两党合作的愿望和诚意转达南京政府，以迅速促进对日抗战的实现。

    本章就以国民党中央考察团考察延安一事加以介绍，期飨读者。

    中央考察团领队涂思宗将军名正常，字却古怪，叫“负我”。何甘草有一副赠照，抬头四字:负我同志……乍一看，别扭得让人思维一窒。

    涂将军应该是何甘草、顾祝同派系中人。这事很正常，在民国混军界不埋堆，别说升官，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涂是陆大特别班毕业生，1932年任军事委员会淞沪战地特派员。

    “特派员”头衔蛮有意思的，听上去很有来头，实际上你也说不清楚具体干什么工作。其实他负责收集、整理、甄别日军情报给军委会参谋本部。

    可能涂将军对日情报分析这项工作做得到位，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上头很满意他的工作成效。

    1933年，涂将军被何甘草点名调北平行营参谋团任高级参谋，主要业务是监控华北日军动态。不然其后以他少将资历，怎么能出任延安考察团团长？不就是想借助他超人的观察能力，窥视红军在陕北情形么？

    民国廿六年丁丑岁（一九三七）春天，涂思宗于震动世界西安事变结束后，因所负工作告一段落，乃告假回南京休息。

    临行前西北行营顾祝同叮嘱:不久仍须回来，将有重要使命。涂即问何事，可否预告？顾谓调查共党事，仍须涂思宗前往办理。

    涂思宗听后竟连说“恐难胜任”，力辞。

    顾祝同却说:“负我同志，难找更适当人选，恐非你一行不可。”

    涂思宗返回南京后适有私事料理，携眷赴北平一行，乃抵平之日，即有电报频催，只得摒挡一切，又再作西北之行。

    涂思宗一到西安，住进西安饭店。报到后，即奉命筹组“中央考察团”。团员十七人，涂被任命为考察团团长，萧叔萱为副团长，以留学日本之李英华为顾问。

    涂思宗被告知:李在滇军中历史，素有渊源，久与朱德为老同事。

    中国国民党中央党部有邵华，陕省府有张廷镛，中央军校有萧树金、杨蔚、王根生等（名不尽列），所负任务为对陕北共党军政各机构作全面考察。

    中国共产党已派周恩来、叶剑英二位，代表毛泽东、朱德，前来西安迎接；约期与周恩来、叶剑英见面，商谈前往路线及视察方式，然后再定启程日期。

    在西安筹备约一星期，中间与共方接洽皆由张冲与行营第四处（情报处）叶青处长和周恩来、叶剑英等密切联络。

    临行前，顾祝同召集开会，介绍周恩来、叶剑英与全团人员认识，并请二人致辞。

    周、叶本在粤多年同事，叶剑英在粤军中历史亦久，第一次东征时，充粤军第二师张民达师部参谋长，而涂思宗当时在粤军杨锦龙旅当营长，调归张民达师长直接指挥，任东征前锋，故与叶剑英日夕见面。

    东征部队到达潮汕东江，叶剑英兼任梅县县长，涂思宗亦兼任大埔县县长，周恩来当时任潮梅行政专员，亦常见面。

    涂思宗想二位当时皆英气勃勃，今日重逢，已非当年可比，面容苍老，足见风尘仆仆，岁月不留人也。

    会议上顾祝同说明视（考）察团任务与职责，并勉励一番。散会后，筹商出发时间与视察路线，并拟定初步视察计划。

    叶剑英一一提出答案，众皆应允，于是很顺利便决定了。

    次日即分乘四辆大汽车出发，经过三原、铜川，沿宜君、中部、洛川、鄜县、甘泉之线，向延安进发。

    第一天到三原宿营，到达时天下微雨，不久夜幕低垂，初次车行，路亦欠平，饭后疲劳，即入睡乡。

    翌日早起饭后，即向铜川、宜君前进，沿途山川起伏，地势渐高，到宜君宿营，经过县市肃条，不如江南一小村镇，商店及住户皆不多，殊有满目荒凉之感。

    第三天考察团由宜君向中部前进，沿途车行山路崎岖往上爬，愈行气压愈低，呼吸亦感困难，续行约两小时，前望高山山隈，约六百余公尺处，有巨鹿在草丛中吃树叶。

    当即停车，首由团员杨蔚发射一枪，未命中，鹿受惊逃跑，涂思宗生怕巨鹿逃走，乃用驳壳枪射击，即见鹿一翻身，顿失踪影。

    大家急忙观看，见血迹斑斑，鹿死草丛中。于是七手八脚，将巨鹿抬上汽车，备作祭黄陵之用。

    稍息后续向前行，不久即抵中部县城，午饭后车沿护城河边行驶，不数里，遥见黄帝陵。

    黄陵形势雄伟，气象巍峨，陵后高山如枕，陵前柏树合抱，树上有大铁钉存焉。

    据当地人介绍，此系汉武帝祭陵悬挂战袍所钉者；陵前丈许有圆净一小土山，为陵前官星，小圆山不远处有干涸河床，萦回如带，雨时流水环绕，水经中部县城而去。

    前面丘陵起伏，无数远山，重重俯伏，本地人信此是大风水，叫万国衣冠拜冕旒形的地方。

    登览黄陵无不叹为观止矣。陵碑坐西北向东南，高约丈余，当即展布祭品及巨鹿，陈列祭台，同人排成两列，恭谒祭告，致最敬礼，并申读祭文。

    礼成，适天下微雨，续向前行。

    自铜川以北，地势海拔千余公尺以上，尽是黄土高山，山与山之间，多森林幽谷，从此山到彼山，看似近在呎尺，甚至隔山说话可以听见，但是汽车行走，可能需时半日或一天。

    由西安到延安，图上距离不过三百公里，而实际距离，则加一倍半有余。

    于是涂思宗想:红军盘据陕北，此一区域确有易守难攻之地利；但此等山区，极少耕地，间有山陂、梯田，只能生产杂粮，无法种植谷麦，也难久待。

    红军如何解决粮食？……沿途经过路旁，举目所见，发现大块耕地，尽是青苗。涂思宗请问叶剑英，叶剑英回说是老百姓种的，边区政府按亩抽税而已。

    第四天考察团到达目的地延安。汽车经过乡镇都贴满欢迎标语，如欢迎中央视察团、拥护蒋委员长领导抗日、国共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等。

    过甘泉时，边区政府派出一群地方官，代表主席林伯渠列队欢迎；车队停驶，下车答礼。

    车复行不远，考察团下车休息。涂思宗恰好看见路旁坐一小脚姑娘，曲线玲珑，年约二十余岁，望之不似陕西妇女。因问来自何方？

    谁知姑娘却落落大方，答原籍江西，随军北来，作军中政工。同人闻之莫不惊叹，盖以三寸金莲小脚，何能一步一步，从数千里步行来此，诚不可思议。……

    但听其谈吐，满口无产阶级革命术语、男女平等、民族利益、统一战线、拥护抗日等等口号，足见红军政治训练程度。

    当时国民政府对延安采取居高临下姿态，自称“中央视察团”。视察有上级对下级审视之意味。

    但延安方面挂出巨幅欢迎布幅是“中央调查团”。调查两字比较平等，含有了解研究之意。

    涂思宗的考察团继续前行，见延安城在望，城颇高，长方形，城砖多已年久剥落残破，惟城垣苍老，古色盎然。

    抵达时见城外马路满布人群与旗帜一一又是欢迎队伍。

    涂思宗命停车略整衣冠，徒步向前，见林伯渠、贺龙、林彪、陈赓、周士第等高级人员都站在仪队前头，向他们脱帽，或举手致敬。

    号兵奏三番号，武装仪队约一营，行礼后，高呼“欢迎考察团”，“拥护蒋委员长领导抗日”口号，最后歌唱新编“国共合作，打倒日本”的军歌。场面相当热烈隆重。

    涂思宗见延安城内街道狭小，叶剑英领他们到新设备之招待所，林彪、贺龙等一行亦偕同到招待所，经一一介绍后，频道辛苦。

    当晚在招待所设宴，为考察团洗尘。毛主席、朱德以下高级党政军人员都来分数席作陪，互找对象劝酒，谈笑风生。

    席间由毛主席致欢迎辞。随即全体祝林森主席、蒋中正委员长健康并干杯。

    涂思宗见各席间宾主自由交谈，互相敬酒，酒味极佳，皆地道高粱佳酿也，菜肴亦极可口，满心喜欢。

    但因连日路途劳顿，考察团散席后乃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涂思宗以视察团长身份，率随从往毛主席住处拜访。毛主席住处是连着窑洞的一幢草房，会客室亦是寝室，也是办公室，木床上铺着毛毡，帐内薄被约五、六张。

    就见毛主席穿灰衣布棉军服，与士兵穿着相同，惟领钮未扣，待人接物，礼貌颇周。

    涂思宗何等精明之一，只一夜，就知毛主席习于夜生活，以夜作昼，白日非到下午一、二时，不能见客。

    涂思宗见毛先生说话声音微弱，带湖南土音。毛先生郑重质问涂，国共既然合作抗日，国民党何以又公然宣布根绝赤匪的决议案呢？

    涂思宗谨慎答:“共产党在与国民党执政的中央政府为敌时候，依国法不得不称为“赤匪”，今后共产党成为合法政党，红军成为正式国防军，“赤匪”不就已经根绝了吗？过去事已成过去，请勿介意，希望今后在国家民族利益大前提下，真诚合作！”

    毛主席笑了笑说:“目前国民党上下，对我党内部还存在很多误会。”

    涂思宗很想在理论上和事实上加以解释和说服，费去了很多时间，又谈到南京上海一般民心士气，谈了接近两个钟头，才告辞。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注1即何应钦。甘草，能够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诸药，是重要处方中不可或缺的一味草药。何应钦是地位仅次于蒋介石的第二号人物，绰号之一就叫“何甘草”，因他性格温文柔婉，善于调和各种矛盾。也有不少人称他为“何婆婆”，比喻他是国民革命军的大管家，对人和蔼可亲，兢兢业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