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见
凌珧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前世。
落地窗外，俯瞰的高楼如一座壮阔的森林，被一条水龙似的江河截断，一直绵延到入海口。天阔云低，一切都恰到好处。
凌珧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耐心地等待着叶望舒。过了很久，久到他都快睡着了，秘书拉开了玻璃门。凌珧正好回过头，与走进来的人对视了一眼，原本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
叶望舒很高。这是凌珧的第一印象。
紧接着是那双眼睛，明明是冷漠的眼神，但或许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会让人无端生出强烈的保护欲。
一份合同被被秘书拍在了面前的红木桌台上。
凌珧很熟悉这种姿态。是居高临下的，带着不屑一顾的鄙夷。他忍了，只是问：“所以，你们为什么选了我？”
“凌先生，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现在的状况，”助理平静地说，“如果想要拿回江城的那套房子，以你目前的资产情况并不现实。而且，因为《九月》的事情，你近期应该都接不到工作了。”
“你们查我？”凌珧眼神微沉。
助理笑了笑，并不在意：“凌先生，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完全合理的买卖。”
的确，凌珧盯着合同末尾的那个金额，非常合理。甚至合理到令人怀疑。世上难得有这样的好事儿落在凌珧身上，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未来的结婚对象轻巧而熟练地坐在了对面的旋转座椅上，大长腿摇摇晃晃的，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就像盛着窗外漂浮的云。
叶望舒就这样瞥过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好像在用显微镜在仔仔细细、从外到内地观察着属于他的样本。
凌珧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抬头时，原本面无表情的人忽然笑了起来。透着股春雪初融般的娇气，亮晶晶的光碎成屑状，落在了他柔软的长发上。
让凌珧想起了他的猫。
这时，一阵风吹过，明亮的办公室变成了瑚城的大平层。夜色浓郁，叶望舒坐在窗边，盯着自己细长的手指，然后冷冷地说：“八点了。”
凌珧下意识地摸兜找家门钥匙。八点了，再不回家就要扣钱了。他钥匙在哪儿，钥匙呢？！
他越来越着急，四周忽然冷了下来，耳畔是无尽的狂风。凌珧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幢老旧楼房的楼顶，他踩在边缘，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叶望舒遗憾地看着他，神情高贵且冷漠。他朝凌珧靠近了一步：“八点过一分了。”
凌珧下意识地往后退，一脚踏空，从楼顶摔了下去。在自由落体的过程里，他忽然摸到了那一把冷冰冰的钥匙。
“我找到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凌珧睁开了眼睛，他还在温暖的被窝里，手里握着自己的宝贝手机。
他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想骂一句脏话。翻身把头像改回了原来的忧郁症小机器人。
这几天叶望舒好像失踪了一样再没出现过。即便如此，凌珧也没有放松警惕，时刻准备着劝叶望舒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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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娱乐圈内就跟在大洗牌一样，继爱豆们扫毒扫黄之后，赵寄风的各种爆料都被挖了出来，甚至还有人实名控诉他强迫刚入圈的新人陪酒，所谓制片人也不过是个赚差价的中间商。
【沉默神探v：接匿名投稿。赵寄风老师，不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吗？怎么还倚老卖老呢？[图][图][图]】
【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岛上娱乐】
【有人看见了么，岛上娱乐背后投资公司的股票大跌了。】
【笑死，岛上娱乐：与我无瓜】
……
“啪”地一声，赵寄风把手机砸在了办公桌上。
“这些该死的营销号为什么不处理？”赵寄风怒斥道。
站在旁边的秘书垂眼看脚尖：“我们联系过了，但是那几家公司都说不接这个单子。”
“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找他们？”
秘书说：“应该也没有用了。董事局刚刚开过会……”
他尚未说完，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赵寄风接过：“……方总，嗯，我是。……什么？1
他脸色骤变：“方总，公司当初的资源都是我一个人带来的，现在说踢就踢，是不是太无情了？……仅凭一段录音说明不了什么，这都是那个凌珧在故意设套搞我－…我知道公司声誉受损，但是咱们手上还有几个项目都是我的人脉。”
听筒里的声音冷漠无情：“那几个项目已经换人交接了，合作方也不会再认你了。你以为自己得罪的是个小演员？银蝶奖除了有庄有宁，还有一大票导演盯着。得罪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趁早收拾东西滚蛋吧。”
“方总，你不能这样……喂1
赵寄风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飞快地给自己相熟的合作方打电话，然而不是被拉黑了，就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直接挂断，甚至还有一个合作过的导演对他破口大骂。
“你有这个能耐捧人，自己拍片子算了！别说银蝶奖了，自己组织一个金蝶奖好啦。损失的是大家的声誉，干脆都不要吃饭了1
赵寄风脑袋嗡嗡地响，听见秘书冷静地提醒：“赵老师，公司的声明已经出了。”
【岛上娱乐v：声明：我司已与邱兆、赵寄风等五人解除合作关系，并将对侵犯我司名誉权的行为进行追究】
附图是一份完整的声明。
而这件事波及到的其他人也立刻出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常
【杨樊：已与我司无合作关系，望周知//转发】
赵寄风坐在转椅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求谁，整个人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
原本呼风唤雨的大制片人，在短短几天之内，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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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凌珧的老粉新粉路人粉则在洗完了广场后忙着在各大论坛变着法地发安利贴，天花乱坠一顿狂吹，就差没把哥哥供起来。
凌珧向来不把网友的评价放在心上，权当看了个情景喜剧。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情绪都太廉价了。今天爱明天恨，当真的就输了。
窗外正是午后，白茫茫的光线顺着窗帘钻到了被窝里。他坐在床上随意翻了一会儿手机，发现了好友申请列表里，最上方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头像。
附加信息很简单：谷三昕。
星罗传媒最耀眼的人物之一。
如果说所有演员都梦想成为庄有宁电影中的一个角色的话，那么没有一个明星不想请谷三昕当经纪人。
——这是未来三年内，将会在业内风靡一时的精辟总结，毫无夸张成分。
凌珧想了想，暂时没有通过，而是先翻开通讯录，按照之前联系过他的经纪公司依次打了过去。
然而无一例外的，像通了气一样，都委婉地拒绝了他。
“凌老师，我们也很喜欢你。但确实，我们公司的平台实在是太小了，没有办法给您提供很好的资源。”
“凌老师想来当然是我们的荣幸，但领导硬性规定，合同上肯定就没那么好了。我们也觉得自己不配。”
“谢谢凌老师的电话，我们今年的预算只够签一个人。昨天已经签了。”
……
不用说，还剩下的，就只有他绝对不会考虑的岛上娱乐了。
他盯着谷三昕的好友申请，甩了甩头发。
不行，他是个有骨气的人。大不了退圈不干了，也不能吃软饭。
不对，他又不要和叶望舒结婚，哪儿来的软饭吃。
吴刚跳上了床，对着露出来的脚丫子就是一巴掌，然后撅着屁股坐了下来。
唉，凌珧叹了口气，要是直接跑路的话，房租亏了也就算了，可能连吴刚这个小胖姑娘也养不起。况且除了演戏之外，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凌珧越想越没有头绪，索性打开了峡谷，蜷缩在床上开始新赛季的排位。五连败之后，心如死灰的凌珧拒绝了薛青文发来的组队邀请。
拍《焚城》之前，他和薛青文出于兄弟情谊双排过一次，之后在整个拍摄期间凌珧都没碰过这破游戏，直接戒断去读剧本了，让薛青文直呼敬业。
正要退出时，一个人发来了双排邀请。
凌珧手滑进了房间，瞬间认出了叶望舒的头像。他觉得自己还是要礼貌一点，没来得及找个借口溜走时，叶望舒就直接点了开始。
凌珧在五楼打字：重开。
叶望舒不回复，直接一楼选了打野。队友也没人理凌珧，最后留了个辅助的位置给他。
凌珧机械重复：重开，我玩打野。
一局开始还没到五分钟，凌珧就闭嘴了。等到结束时，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望舒拿了二十个人头。
在凌珧的认知里，分奴是没有脸这种东西的，于是打字：好妹妹，带带我。
叶望舒也没回，两个人排了大概两个多小时，一直赢到对面想吐。
下一局等待选角色的间隙，凌珧把手机放在卧室，去客厅接水。刚喝了没两口，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同步的音乐声。他顿了一下，回房间直接把游戏退了。
轻轻的“砰”一声，门开了。
叶望舒靠在墙边，正双手握着手机。听到声音抬起头，冷清的脸上眼尾红红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你哭什么？”
“见到你很高兴，忍不住想哭。”
凌珧：“……你好好说话。”
门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让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