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病
自从拍完f-style的杂志封面之后，凌珧的手机就长期处于静音状态。好在《焚城》的宣传期早就结束了，需要他义务参与的工作约等于无。
偶尔杨樊想给他拉通告代言，他也没有回。
好友申请列表里躺了数不清的工作邀约，凌珧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挑头像顺眼的通过，反正他也不记得是谁。也不管对方发来的是商务邀请还是自拍，统一回复：
“目前休假中，祝您工作愉快。”
其余时间里，凌珧基本都在打游戏。
昼夜颠倒不论，外卖送门口，啤酒喝到饱。要多快乐有多快乐——纯粹的，自然的，毫无修饰的，快、乐。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
如此完美的快乐星球唯独只差了一点，他现在是风头正劲的时候，没法光明正大地去酒吧蹦迪。被拍到无所谓，被私生盯上就太麻烦了。
不过没关系，在峡谷蹦迪也是可以的。
这样睡到自然醒的奢侈生活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在这段时间里，《f-style》大中华区团队换血的事情就在整个圈子里传开了。外界议论纷纷，流言不胫而走。很快，郑言松与他隐秘的财色交易就成了圈内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杂志社将他本人诉上法庭，要求巨额赔偿。同时，原本附庸在郑言松身边的所有人脉都销声匿迹，纷纷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这个名字已经被替代，再过不久，连一个影子都会消失不见。
笙歌照常，无人在意。
一介新人换旧人，实在也说不上什么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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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吕佳盯着病历卡，然后疑惑地抬起头，对面的客人戴着口罩和帽子，露出的那双眼睛里还泛着血丝，看着实在不像什么正经人。
而他怀里的长毛猫咪正舔着爪爪，断了半截耳朵，无辜地蹭了蹭客人的风衣。
吕佳认真地跟他强调：“先生，我们这里是宠物医院，这里要填写宠物的名字。”
话音未落，吴刚一爪子拍在主人脸上，顺势扯下了他的口罩。
“吴刚，别闹，”凌珧按住它，然后朝突然愣住的女医生弯起眼睛，“抱歉啊，孩子就是有点皮。您刚刚说什么？”
吕佳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恨不能把刚刚的话吞回去。她低着头，握笔的手都有点抖，忍不住结巴：“没、没什么。凌……先生，吴、吴刚有什么症状吗？”
凌珧如实说了之后，吕佳点点头，亲自带吴刚去做了个检查。血常规b超等等一套下来，凌珧才稍稍放下了心。
“膀胱炎，不是很严重，吃点药挂个水就好了。”
吕佳正交代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对不起，我还以为没有人在，”来人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了躺在桌面的吴刚身上，冷漠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奇，“这是什么品种？”
凌珧循声抬头，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或许以前见过。但他向来脸盲，分不清楚无足轻重的人也是常事。
“敬然学长。”吕佳打了个招呼。
“说过了，以姓氏称呼。”对方说。
吕佳立刻改口：“好的叶学长。”
凌珧僵硬地坐在原地。她说什么来着……叶？敬然？
他这会儿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叶望舒的三哥，叶敬然。
凌珧面无表情，内心疯狂懊悔。只恨自己为何出门不看黄历，走哪儿都能碰到叶家人。……淦，世界为什么这么小？！
他谨慎地多看了一眼叶敬然身后，发现没有人跟着。
很好，他冷静地呼吸了一下，稳定住了想要跑路的双脚。
吕佳似乎对他的到来有点意外：“学长，你不是说周五才过来取样本吗？”
叶敬然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吴刚，左手慢慢地靠近了一点，答道：“实验阶段提前了。你这里没有的话，我再去楼上问问。”
吴刚却有点怕叶敬然，还没碰到毛发就一溜儿翻身钻进了凌珧怀里。
叶敬然皱起眉，斯文的脸上表现出不解：“它身上有一根狗毛。”
凌珧低头看了很久，才发现了那根不属于吴刚的毛，可能是路上蹭到了。他默默地把那根狗毛拍掉了。
狗毛轻飘飘地从凌珧身边落下，他忽然感受到了叶敬然骤然紧缩的瞳孔。
在落地之前，凌珧用手指拎起了那根毛，在叶敬然的注视下丢入了旁边分类的垃圾桶。
叶敬然舒适了，礼貌地问道：“我能拍张照吗？它长得……有一点像我家人。”
一时之间，凌珧不知道他是在骂谁，从善如流地地点点头。一旁的吕佳撑着脑袋：“学长，没听说你家还有猫呀？”
“没有，只是一直想养。”叶敬然打开了对话框，拍了一张发了出去。那张照片里，吴刚被凌珧举着，眼睛瞪得浑圆，背景里恰好拍到了凌珧的下半张脸。
对面几乎是秒回：你在哪儿？
叶敬然那张一贯结了冰的脸上，嘴角不动声色地扬起了一个弧度，发了个定位过去。
等叶敬然走了，凌珧才迟疑地问：“你也是搞生物医学的？”
吕佳被他逗笑了，解释道：“不是，学长是我初中时认识的。”
“怪不得，”凌珧恍然大悟，“原来是青梅竹马呀。”
吕佳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别乱说，学长这个人……不好惹。听说他本科时为了做实验，把自己和大体老师一起关了三天三夜，没人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叶家人，基本操作。
凌珧点点头，此时此刻，与生平第一次见面的女医生产生了深刻的共情。
吕佳犹豫了半天，鼓起勇气说：“我能跟你拍张照吗？”
凌珧轻笑：“当然。”
“那……可以发朋友圈吗？”
凌珧想了想：“可以，但是要屏蔽掉你学长。”
不然被叶望舒看见怎么办？万一又看中了他的美色……不，不可以，绝对不行。
见吕佳不解，凌珧耐心跟她解释：“要是叶学长看见了，心里吃醋，就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吕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头：“你可别咒我。”
等吴刚挂完了水，凌珧已经在峡谷里驰骋得头晕眼花。很久没玩手游了，竟然连胜了十局。
喜悦还没上头，前世叶望舒伤风景的话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游戏的奖惩机制是为了让大多数玩家有更好的游戏体验，从而增加用户黏性。以你的水平，输赢在开局之前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凌珧叹了口气，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快乐都要被无情地剥夺。
世界真的好残酷。
不，叶望舒真的好残忍。
不行，凌珧在心里飞快地计划了一遍。他暂时不能再打游戏了。
他已经拖延了一个多月了，到了认真做人、改变命运的时候了！最好今天立刻收拾包袱走人，这辈子不再踏足北城和瑚城，最好搬到一个叶家人找不到的世界角落，没有网没有电更没有gps。
但是，房租怎么办？他已经提前交了一年的租金。
凌珧的雄心壮志立刻出现了犹疑的裂缝。
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一条切实可行的方法，他的余光里发现了叶敬然。后者正在和一个陌生的高大男子说话，似乎还挺熟络的。
这时，吴刚抗拒地摆脱了凌珧按住自己的手，径自挣扎着跳下了地，一溜烟儿跑了。
凌珧追着吴刚，经过叶敬然身旁时，听见那个陌生男人问：“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你想要的都会分毫不差地给你。”叶敬然笑了笑。
凌珧没有在意，揣着手机追了出去，然而明亮的走廊里空空荡荡，连猫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半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动了一下，金黄色的梧桐叶飘了进来。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回忆起了前世失去吴刚时的心情。怪他当时忙着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事儿，没有太上心。
吴刚几乎是他当时乱七八糟的人生里唯一的一点色彩。就这么轻飘飘地，在某一天偷偷地从门缝溜走了。
后来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很不习惯。
他站在走廊尽头里，阴影遮住了身形。正在他有些茫然之际，像是听见了什么，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从另一头走来的长发少女穿着精致得体的黑色连衣裙，窗外柔软的光落在了马丁靴上。正抱着吴刚，对着猫猫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喷嚏。
……是她？凌珧隐约想起来了，吃烧烤的那个。
少女冷漠的神情在碰到凌珧的一刹那消失殆尽，跟变脸似的。
“又见面啦。”叶望舒抬起头，弯着眼睛，主动跟凌珧打招呼。猫咪舒服地窝在他怀里，还讨好地伸出舌尖碰触他的掌心。
凌珧微微颔首，皱眉地看着吴刚谄媚的姿态。这小白眼狼，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舔过！
还看？你小鱼干没了。
“哥哥，这是你的猫吗？”叶望舒被它舔得咯咯笑，碎发在柔软的风里飘起又落下，“它好像很喜欢我。”
凌珧再次被暴击，冷淡而礼貌地道了声谢，从叶望舒手中把吴刚拎了回来。
叶望舒捂着嘴再次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我好像感冒了。”
“高三翘课？”凌珧捏着吴刚跃跃欲试的肉垫，随口问道。
“是有事才来的。”叶望舒说。
凌珧自然地联想到她好像说过自己家里养了宠物：“是你家狗……？”
叶望舒停顿了三秒，面露难色：“对，我就是担心，所以想来看看。
他放轻了声音：“哥哥，我能借你手机给我家人打个电话吗？我的没电了。”
他说话时抿着唇，眼含委屈。
凌珧也没多想，直接递给了叶望舒。紧接着，他听见叶望舒的手上传来了震动声。
……大意了。凌珧口罩下的嘴角抽搐。
叶望舒的套路暴露了也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还给凌珧，还无辜地眨了下眼，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隐隐地，凌珧听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说话，好像是叶敬然。还未来得及仔细辨认，他面前的人就跟他道了声别，然后一蹦一跳地朝那个声音去了。
宠物医院外面，暮色已近，将路边绿意盎然的高大树木刷上了一层薄光。
凌珧靠在自己的越野车边，吴刚从他怀里跃上了车头，扫着尾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天空开阔，霞光万丈，笔直的马路被落叶覆盖着，尽头处是粉色的云层。
初春的风轻柔，带着浅淡的花香，这几乎是北城最好的季节了。
再多看看吧。凌珧叹了口气，等他回家收拾东西跑路了，就看不成了。
临走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却意外地发现了宠物医院一楼的一间办公室窗户大开着。不仅如此，他还看见了那个烧烤女孩儿似乎正颐指气使地在跟对面的人说着什么，那双眼睛高傲而生动。
甚至拉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娴熟的动作与她的一身精致的打扮有种微妙而离奇的反差。
……哟，这小丫头还有两幅面孔呢。
他没怎么在意，等坐回车里，好友申请列表的最新一位变成了一个红色长发、露出了半张脸的动漫头像，昵称是一个下弦月的图标。
附加信息：点击添加好友，可以获得一个吸引猫咪buff。
凌珧冷静而果断地发送拒绝，并回复信息：好好学习，高考加油。
顺便关了手机号加人的方式。
恰巧这时，陈阑来了电话。
“凌哥，今晚酒吧有人包场蹦迪，去不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都是圈内的人。主要是给薛青文撑个场子，那小子不是在捣鼓着新剧本么，还得多结交点朋友才行。”
凌珧叼着烟，毫不犹豫地推后了回家收拾行李跑路的计划迟个一天两天，应该也无所谓吧。
陈阑那边很快就把地址发了过来：烟冷街999号，夜莺。
凌珧一看这名字，心跳都快了起来。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调整了过来，把手机丢到了副驾驶位置上，不再理会。
车里开始响起震天的音乐声，吵得吴刚伸出爪子狠狠地蹂/躏起了坐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