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莺
夜莺，nightingale，北城历史最悠久的酒吧之一，以私密性良好而闻名，是北城里自命中上阶级人群的首选之地。
尤其是像今晚这样包场的日子，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
“你们数了没有，这瓶酒后面跟了几个零？”薛青文眯着眼睛。
陈阑正痴迷于玻璃门外露天的喷泉池，几个大长腿的模特远远地冲他的方向甜甜一笑。被薛青文拽了一把，才随意瞟了一眼墨绿色的酒瓶，不甚在意地嚷道：“早说喝这个啊，我家里一大堆都没人碰。哎，凌哥人呢？”
舞池边缘，凌珧正被一年轻的男孩儿拦住了。他咽了一口柠檬和薄荷混合的甜酒，抬眉瞧了一眼。
不认识，没见过。
年轻的男孩子戴着耳钉，在变幻的光束下亮晶晶的。
音乐声震天彻地，完全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正好薛青文和陈阑过来了，那男孩儿趁着换音乐的间隙搭了上去。
“凌哥，薛导。”
薛青文酒量不好，喝得晕晕乎乎的，又听了几句好话，整个人都飘在云上。听见那一声“薛导”，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边了。
薛青文重复了一遍“薛导”两个字，接着傻笑起来，眼镜上一片雾气。
然而那个男生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着凌珧，见他微微颔首才让出了路来。陈阑挡在他和凌珧之间，阻隔了他的视线。
那个男生显然有些不高兴：“这位是……？”
陈阑说：“不知名十八线演员。”
男生有点尴尬，倒也没理会陈阑的眼刀，反而径自朝凌珧道：“凌老师，我真的是你的粉丝，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凌珧微微勾唇，在嘈杂人声中做了个口型：“好”。
他们三个勾肩搭背的往玻璃房外面走去，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小明星和业内，认出来了的就互相恭维几句。只不过凌珧进场就晚，里头早就喝得七七八八了，包括薛青文在内的，能分清楚谁是谁的都不容易。
巨大的蓝色水池犹如一汪宝石镶嵌在凹凸不平的沙砾中，石子儿铺就的路面穿梭在人群里。室外的空气确实比屋内好了不少，哪怕酒气和香烟铺天盖地，冷风一吹，也就都散了。
“今晚到底谁组的局？”凌珧的视线巡过周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几乎都是些圈内刚冒头没几年的新人。
风头正劲的爱豆，名不见经传的模特，褪去了那一层闪光灯下的装模作样，一个个都成了夜色里鲜活而生动的魅影。
陈阑摇头，低声说：“不知道，没听说。”
人群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正左拥右抱，片刻就拐过了墙角，消失在了夜色里。凌珧看着那背影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谁让咱们来的？”
陈阑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心虚地看向别处：“樊姐给我的电话，说你最近心情不好，让你出来解解闷，还说不要跟你讲明。”
……杨樊？凌珧失笑，还没死心吗？他拍了拍陈阑的肩，没多说什么。陈阑年纪小，又家庭条件优渥、父母宠爱，自然见谁都是好人，别人说什么都信。
“凌哥，我是不是做错了？我看樊姐最近升职了，还想说是不是要庆祝一下……”陈阑迟疑了片刻，忽然反应了过来，“你不打算去岛上娱乐？那我也不去了。我真没想到他们是这个意思。”
凌珧没答，食指在杯盏上敲了一下。视线越过了陈阑的肩膀，落在了缓缓走来的杨樊身上。
“恭喜樊姐。”他率先笑了笑。
杨樊打扮得明艳，还换了发型，与先前相比是截然不同的神气。她跟凌珧寒暄了几句，拉过身旁一头红毛的小爱豆：“这是邱兆，我今年签的第一个人。”
“gene的c位门面，下个月就要正式出道了1陈阑惊呼一声。
杨樊微微点头，颇为得意。
邱兆乖巧地跟陈阑打了个招呼，还主动弯腰握手，表现得十分尊敬。而后又对薛青文用同样的方式打招呼。
薛青文对这一套很受用，虽然他根本不关注综艺选秀，完全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影响他乐呵呵地接受。
到了凌珧这里，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在兜里，完全没有要握手的意思。邱兆见状，便弯腰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前辈”。
没说多一会儿，薛青文靠着长椅睡着了。陈阑去和朋友打招呼，杨樊拍了拍邱兆的肩膀，自己走了。
凌珧平静而礼貌地听邱兆说话，不冷不热地如往常一般微笑着。
“凌哥，”邱兆自来熟地叫着，靠近了一些，朝某个角落抬了抬下巴，“看见那边的美女了吗？是我学妹。”
腰细腿长，肤色白皙，的确是个性、感的美人儿。
邱兆见凌珧收回了视线、神情没怎么变，补充道：“我把她联系方式给凌哥吧……哎，凌哥不喜欢这一款吗？”
喜欢……才有鬼了！凌珧冷笑了起来。邱兆这个人，凭着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讨了不少好处，背地里没少干不干净的勾当。
邱兆实际年龄比凌珧还大两三岁，参加选秀节目前直接把年纪改小了五岁，摇身一变成了个小奶狗。这个“弟弟”可谓是心思灵巧，也很豁得出去，只要有能往上爬的机会，哪怕是茅坑也会大义凛然地蹭上一回。
前世的时候，邱兆也是年纪轻轻就开始了拉皮条生意。因为肾虚，二十几岁就藏不住眼下的淤青，早早地要靠热玛吉撑着脸。
他介绍来的人，凌珧全都存在了不常用的手机里。表面照单全收，实际根本没有理会过。但岛上娱乐的很多人都因此被邱兆攥在了手里。凌珧不确定杨樊与这些事有没有关系，但虚与委蛇总是对的。
也幸好凌珧谨慎，岛上娱乐的手里没有他任何实际的把柄，才能让他任性地在圈子里苟了好几年。就算是这样，邱兆也一直在想方设法接近他，还对外声称是他最好的朋友。
此时，凌珧对邱兆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似笑非笑：“可惜，我不太喜欢女孩子。”
邱兆一愣，反应极快：“凌哥，好看的男孩子我这儿也有。”
凌珧很坦率：“也不太行。”
邱兆咽了下口水，震惊地看着凌珧，有些遗憾地压低了声音：“我、我有个朋友卖那种药，效果不错。”
“你试过？”凌珧露出玩味的眼神。
邱兆刚要否认，终于反应过来凌珧是在调侃。他尴尬地笑了笑，借口自己有事先走开了。
凌珧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墙面上，手指划拉着手机。林锐给他发了几条信息，是先前拍的杂志封面，让他选一张。凌珧懒得看，直接回“随你”。
他百无聊赖地点进了显示99+的好友申请列表，那个id是月亮的小姑娘没有再发来申请。他心里忽然有点欣慰，看来劝学还是有用的。
凌珧仰起头，活动了一下颈椎，胃里因为酒精隐隐地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还好，远没有糟糕到不能忍的地步。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忽然一停。
不远处，刚刚离开的邱兆伙同着另一个爱豆正搭着陈阑的肩在劝酒。陈阑看上去不想喝，但也没有办法推脱。
凌珧没有注意，尚未熄灭的屏幕上，好友申请列表弹出了一个新发来的申请。
这时，一个圆脸的女孩儿路过，一直盯着手机，结果撞到了陈阑身上。
“啪”地一声，酒杯落在地上，碎了一片。
凌珧停在屏幕上的手指随之一动，再低头时，屏幕上消息提示：
【你已添加了[月亮]，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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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庭院很安静，只是时不时从落地窗里钻出激烈的刀枪声，吓跑了墙角的野猫。
叶疏桐瘫在沙发上吃薯片，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放映的丧尸电影，血肉模糊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等听见门口传来动静，才猛地扭过头去。
“……你不是睡了吗？”
叶望舒套着宽松的一中校服，下面搭了蓝白色系的短裙，露出了修长笔直的双腿。他拿着手机，瞥见了消息栏最上方的新增好友消息。
“听说夜莺有热闹可以凑，我去看看。”
叶疏桐十分严肃：“未成年不许进酒吧。”
叶望舒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过十二点了，我成年了。”
“……”叶疏桐被他堵了回来，一句“生日快乐”弱弱地卡在喉咙里。
“一起去吗？”
叶疏桐刚想点头，随即严肃地拒绝：“叶老大的酒吧在和我投资的那间现在是竞争关系你知道吧？我和他打赌了，不能给他添业绩。你今天去了他的店，也必须去我的店一次才算公平。”
“夜莺是熙明哥在经营，”叶望舒换了一双和长袜搭配的白鞋，评价道，“幼稚。”
“没大没小的。这不都一样。让司机送你，对了，”叶疏桐捧着脸，“虽然我准备了惊喜，但还是要问你一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叶望舒仔细想了想，说：“结婚。”
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留下叶疏桐反复咀嚼着那两个字音：“……结婚？什么意思？等等，结婚？！！1
和谁？？？！！！
叶疏桐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
不可能啊，没听说月亮有什么喜欢的人。总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男的女的？对方真的是人类不是什么人工智能吗？
他盘着腿，目光落在了叶望舒常坐的沙发边，木质的小桌板上叠着几本工具书，清一色的都是什么《恋爱套路101》、《如何维持婚姻的新鲜感》、《教你快速识别人心》。
叶疏桐想了想，这可能和某种传销行为有关系。他捡起手机，停在家庭列表上想了很久，决定先打给叶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