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讽刺
“philip,”claudia双手交握,连不高兴都表现得十分优雅,“原来中华区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郑言松结巴了起来,连忙解释。
然而claudia并不想听,整间工作室里忽然非常安静,连倒水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她脸色很差,说中文时的语调高了起来:“总部已经提前拿到了一份举报材料,说你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我们已经核实过一部分,剩下的本来想跟你当面谈谈。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郑言松僵在了原地,脸色可谓是精彩极了。他急忙上前去求情,却被保镖硬生生地拦了下来。
claudia目光冷漠:“从今天起,你就卸任吧。crystal想必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一锤定音。
郑言松脸色煞白,将黑紫的淤青衬得更加滑稽。短短几分钟之内,他的人生就发生了彻底的颠覆。他不敢相信,过去所拥有的一切难不成都灰飞烟灭了吗。
不,不可能。他整个人都颤抖着。
郑言松身旁,林锐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claudia信任我。”
郑言松一愣,怀怒火瞬间喷薄而出,要跟林锐鱼死网破:“是你!是你举报我的!林锐你可真是忘恩负义。不要以为你现在光鲜亮丽,出了这个办公室,你就是一个从农村来北城打工的!叫什么crystal就能掩盖住你身上的土气了吗?太可笑了1
林锐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眼里晶莹闪烁。
这时,凌珧弯着桃花眼,笑说:“郑主编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记得,f-style的f是freewill,自由意志。当年创办杂志的理念就是指,人人都有感受美、欣赏美、和拥有美的自由。”
claudia抱着手,略带惊异地看向他。
林锐受了他的提醒,这才定下了神,缓缓地朝郑言松说:“凌老师说得不错,我来自什么地方,并不重要。这一路上,我也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才走到了今天,至少我问心无愧。我加入f-style的初衷,也是相信着无论身份、性别、种/族,每一个人都可以公平地定义属于自己的潮流。”
郑言松脸色骤变。四周议论纷纷,显然都站在了林锐那一边。
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挽回。他越是暴怒,claudia的脸色就越差。
这时,claudia身后的玻璃门被助理打开了一小半。郑言松站得靠前,从两个保安的空隙之间看去,突然怔在原地。
屋内,一个非常惹眼的长发少女正在和身旁的叶疏桐说着什么,还眸泛泪光,用手遮住了眼睛。
没几秒,叶疏桐抬头朝郑言松看了过来,目光森冷,手上的纸杯都被捏出了褶皱。而他身后的少女此时放下了手,倨傲的眼神不屑一顾。
任是化成灰了郑言松也记得,是那个在q酒店里的陌生少女。
瞬间,他联想到了当晚同样在场的叶疏桐。
一阵寒意窜上了脊骨,郑言松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揣测不了这个女生和叶疏桐的关系,也不敢随意猜测。但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知道,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毕竟,圈内人人皆知,可以得罪星罗,但绝不可以得罪叶疏桐。因为他背后的资方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事已至此,皆成败局。
郑言松颓然地站在原地,齿缝都在颤抖。他为了走到今天所付出的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一旁,林锐稳定好了情绪,视若无睹地笑了笑:“claudia,那今天的事情……”
“你来处理吧。”claudia期许地看着她。
林锐点头:“既然凌珧老师是我们先通知要拍摄四月底年度封面的,那么就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叶老师本来也在我们今年的计划里,那么叶老师的封面会作为七月夏季刊面世。不知道叶老师这边?”
叶疏桐的助理小曲看了一眼老板眼色,点了点头:“我家叶老板还要休息一会儿,你们先拍。”
杨樊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松了口气。
凌珧从半开的玻璃门望去,看见claudia转身进了屋,叶疏桐沉着脸坐在沙发边缘,屋子里似乎还有别人。他没有太在意,被林锐和方晴领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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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雨。整座城市湿漉漉的,阴云像一块毛巾拧下了污水,过不了多久就会听见流经下水道的声音。
吴刚趴在窗沿上,眯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还对外面的世界有所留恋。它舔了舔肚皮上的毛,然后略带警惕地与凌珧对视了一眼。
电视屏幕里正在放一部情景喜剧,声音很吵,但凌珧也没听进去几个字。
刚刚拍完杂志回来的路上,杨樊试探性地问他有没有考虑好经纪公司。
凌珧反问:“樊姐觉得呢?”
“你当然有很多选择,但我仍然觉得,找一个合适你的地方比纯看对方给出的条件要重要。如果你来岛上娱乐,那我会保证你拥有最大的自由度。”杨樊给出了答案。
凌珧没有回复。杨樊见状,也不再追问,只说让他好好考虑一下。
凌珧不动声色地想着,那双藏着朦胧笑意的桃花眼在无人的时候懒散而冷淡。
如果说前世揍了郑言松是他黑红事业的开端,那签约岛上娱乐一定是把这场热闹的笑话推向了高潮。
他那时天真地以为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潜规则,娱乐圈和他从前打工的画廊酒吧之类的也没什么区别。他既能凭自己拿下银蝶奖,就能在流言蜚语里立个正影。
但他忘了,在一个肮脏的地方,不会有任何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很快,那些铺天盖地的“黑料”压了下来。有多少人爱他疯魔,就有多少人唾骂憎恶他。
是他自作自受,活该。他没抱怨过,也从没真情实感,只是想多赚点钱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在长达五六年的时间里,哪怕他只有烂得出奇的资源,不仅没有糊得无人知晓,反而因为浪荡不羁的骂名而持续不断招来眼球。
真是讽刺。
手机振动了几声。是杨樊连着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还有两条来自林锐,说了些类似感谢他今天为自己说话之类的。
凌珧随意看了,没回。他窝在沙发上发呆,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盖过了正在放映的喜剧片。这一阵清静没能享受多久,手机又开始响了。
长达五分钟后,凌珧不得不投降。
刚点开接听,杨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而后直白地问:“……我说实话,你现在这个情况,需要对接的资源一大堆,光凭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确实应付不来,凌珧想,但也可以不应付。
“总之,我也不会害你。”
凌珧轻轻笑了一下:“樊姐,你不会已经跟公司那边承诺我会去了吧?”
电话那头,杨樊沉默了半天,才说:“凌珧,你不相信我?”
“不敢,”凌珧说,“樊姐,前段时间麻烦你操心我个人的事情,会按商务项目的四成打款给你的。后面再有人找你搭线,就别管了。”
杨樊有些急了:“你什么意思,你真不想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了吗?凌珧,你以为你得罪了郑言松就算了吗?”
“不然呢,还有别人?”凌珧顺势反问,轻轻笑了一声,“樊姐,赵寄风想把我卖给郑言松的事情,你也知道的吧?”
电话另一头,杨樊半天都没吭声,只说:“你好自为之,想想再联系。”
挂了电话,手边的沙发凹陷了一块。吴刚跳了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凌珧身上。
“说你呢,”食指摩挲一下猫咪毛茸茸的脑袋,被一巴掌打开了,他低声笑了起来,“好自为之。”
-
窗外雨声依旧。
几乎打落了庭院里的藤花。
隔着玻璃,一杯咖啡被人放在了钢琴架上,琴谱垫在下头。
奏鸣曲停了,叶望舒合上琴盖,皱着眉看了一眼被一滴咖啡污染了的琴谱,将那一页抽了出来,仔细折好,扔进了分类的垃圾桶。
叶疏桐懒散地靠在钢琴边,正在打电话,脸色阴沉:“……claudia那边肯定不会心软,告到他倾家荡产才行。你盯好了,要是这个人在圈子里还有任何风吹草动,你也别干了。”
等挂了电话,叶疏桐发现叶望舒换了一件熨帖的衬衣,忍不住痛心疾首:“呔,来者何人!你到底把我妹妹藏哪儿去了?我那么大一个小妹呢?”
叶望舒剪到半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鼻梁上架着单镜,金色的链条落在颈窝。精致的脸上挂着同情的笑容,说话的声音冰冷无情:“帮你约了秦医生下周的时间,记得赴约。”
“秦医生?”叶疏桐一拍脑袋:“是治那个……”
叶望舒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太阳穴,优雅地吐字:“认知障碍。”
叶疏桐:“……”
“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叶疏桐幽幽地抱怨起来,东一句西一句,“说好过几天家庭聚餐,结果叶二人都联系不到,又只有大哥和叶老三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走了。”
叶望舒抿了一口拿铁,说:“我毕业了。”
叶疏桐:“?”
“我已经跟叶霄协商过了,我想留在国内。没什么必要继续读书了,不如直接上手做点事情,”叶望舒风轻云淡,视线落在了手里的那本粉红色的《教你如何谈恋爱》上,顿了一下,“顺便学点实际的。”
叶疏桐喜形于色,转念又奇怪道:“……叶老大同意了?”
叶望舒点头:“他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证明一下自己。”
也就是让自己名下的一家投资公司随便花个一两亿投项目。凭着已有的信息差,保守估计能翻倍。
叶疏桐忍不住骂了一句:“可恶1
叶望舒:“?”
叶疏桐十分幽怨地盯着他:“……叶霄竟然比我先知道。”
叶望舒:“……”
“月亮,你变了,”叶疏桐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威胁,“哥哥再也不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
他睁开一只眼,等着叶望舒来撒娇。
然而,叶望舒毫不在意,细长的手指挽起了衬衣的袖口,清亮的眸中浮出笑意。世界上最爱他的?不好意思,另有其人了。
转身没走几步,又顿住了脚步。
“对了,叶疏桐。”
叶疏桐正在气头上,听到叶望舒的声音装模作样地抄起手:“怎么,大小姐,知道错了?”
叶望舒微抬下巴,理所当然地下达指令:“给我弄一套一中的校服呗。”
末了,补充道:“要女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