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萧穗出府一趟,倒引来不少人注意,回府时侍卫暗中发现的就有两波人,只不过萧穗想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没有精力再去管他们。
赵大夫上次来一回,把她闺寝中所有能燃香的铜炉都挪了出去,婢女有心从库房挑了些红珊瑚盆景上来摆放,却是让她无法再多做手脚。
萧穗有些疲倦,她撑头坐在琉璃铜镜前,阿碧为她解了乌发上的玉簪子,轻轻放在雕刻缠枝莲纹的妆奁中,在她身后问:“姑娘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大夫说您这几天最好什么事都不要管。”
铜镜清晰映出萧穗柔美脸庞,淡淡的病弱之气倒让她越发娇媚起来,窈窕身形尤是引人注目,丰神绰约,即使是一直伺候她的阿碧,也忍不住想日后魏王若娶了自家小姐,怕是要夜夜温柔乡。
萧穗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是道:“拿剪子来。”
阿碧动作一愣,心有疑惑,却还是听话去装绣棚的编竹木篮子里取出一把剪子,小心翼翼给萧穗,问:“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萧穗抬手接过剪子,她慢慢捻起缕长发,眸眼微垂,从中轻轻一剪,阿碧吓得脸色都变了,忙跪在地上道:“姑娘到底是怎么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伤害?”
她把这缕断发放在梳妆镜台上,纤细手指抽出一根红色细带,慢慢系起来,道:“有位小友得病,送去做护身符用,再过几天魏王就该赶回京,若他闲聊时问起你一些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心中有数。”
阿碧欲言又止,只得恭敬道:“奴婢记下了。”
萧穗认识的人多,圈子广,对身边人求的寻常小事偶尔会帮上一帮,说怪不怪。
阿碧也不敢再问,只微上前继续帮她摘去耳坠子,心中却在想谁关系和她能好到让她用自己头发祈福?除了从前的小裴元淮也没别人,可现在萧穗和裴元淮都不常往来,她这东西也不可能给他。
萧穗不想猜心腹婢女在想什么,她只是抬手慢慢打开装玉簪的精致木匣,将玉簪拿出来,放在一边,又把这缕乌发放进去。
宫中的事她没刻意关注,只让侍卫每日注意汇报,为了一个孩子而去接触裴元淮,终究是不划算,但林叔的妻子要这种东西,她也不可能给一份假的过去。
如今御林军的统领听令于裴元淮,硬碰硬对谁都没有无益,底下探子找不到先帝出事当天的任何线索,魏王没有正当由头,更是不宜当出头鸟。
萧穗手慢慢按住眉心,头一遭觉得自己用药太猛,一想东西头就疼得十分厉害,心想倒不如直接在民间传些蹊跷谣言,市井之中人流复杂,她有的是办法把苗头指向其他人。
旁边阿碧面露迟疑,她伸手到自己袖中拿出一小盒冷膏,打开道:“姑娘若是头疼厉害,不如试试这冷膏?抹在额边穴道就好,这东西和东厨新做的养身汤一起用,对身子更加好,赵大夫说两个一起用能缓疼痛。”
萧穗美眸微扫一眼,见铜盒中有红团凝结,细腻光滑,轻道:“看着倒像是珍贵贡品,赵大夫最近门路越来越多,让他手收着点。”
赵大夫喜欢稀罕物,但宫里面的东西,不是谁都能用的。
阿碧回道:“奴婢会转告赵大夫。”
赵大夫临走之前交代底下人一定要看住萧穗,让她好好用药,萧穗这几日不出门,就算再想不喝也没有办法。
在她临睡前还有碗额外的养身汤,萧穗第一天时还不明白怎么这时候还有药汤,问起阿碧,这丫头又为难说也是赵大夫吩咐,让萧穗觉得赵大夫管得太宽,都不像是他做的事。
但他们二人关系熟稔,他像她半个父亲,了解萧穗不爱在这些小事情上浪费时间,萧穗也习惯随他,没有深究。
她手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很久以前,她曾去过京郊外求姻缘的玄鸣寺。
……
短时间内出府几次不是明智之举,出京更加不可,萧穗上次没去魏王府,中途又被人发现了踪迹,忖量片刻,隔天后便让侍卫去魏王府递拜贴。
下午未时,凉风吹在人身上冷嗖嗖,魏王府的管家以送药的名义,马车停在了萧府。
管家姓钱,是服侍魏王的老管家,见到萧穗便跪地行礼道:“萧姑娘身子好些了吗?”
厅房两边挂着山水字画,萧穗坐在主位,她长袖轻轻掩唇,咳嗽出来,美靥泛出苍白病弱气,只轻叹道:“是我身子不争气,被皇宫那位气得胸闷,今日让钱管家来,是想要你做些事。”
她对魏王怎么样有目共睹,钱管家和她接触多年,和她关系也颇为熟悉,他恭敬道:“萧姑娘的话便是魏王殿下的话,直说无妨,若有老奴能做的,一定竭尽全力。”
他的话萧穗顿了顿,自魏王以正妃之位相许后,魏王府的下人对她就越发恭顺。
她请钱管家到一旁坐下,手慢慢放在纤细腿上,世家贵气尽显于一举一动中,道:“我收到消息称魏王五日后就可到京城,走水路回。”
钱管家大惊道:“老奴收到的信是十天之后。”
“是我暗中联系魏王所为,用以混淆他人视线,小皇帝初登基,诸事繁多,手上管不全事,现在魏王快回京,他定不会轻易放过魏王殿下。”
她又咳嗽了好几声,面颊都泛出粉润。
钱管家脑子也不是蠢的,听她一说便思索道:“那姑娘今天叫老奴来,是……”
“你今天到访,想必会有人多加查探我和你说什么,”萧穗抬手喝一口茶,慢慢压下闷气,“我上次出门试探时有三批人跟着我,萧府应该早就被人监视住,钱管家来这一趟也不知会传入谁的耳中,我不可再多出手接触,此次魏王回京事宜,钱管家面上一切照他信中来便行,但请钱管家过两日后告诉宜侧妃兄长,说那天魏王从淮南给宜侧妃定的丝绸到了,让他亲自去接。”
她和钱管家接触,裴元淮大概率只会盯她和钱管家,府外的人做什么,他管不来。
宜侧妃是魏王府中最受宠的侧妃娘娘,性子冷淡不爱说话,却颇得魏王敬重,有个掌管河运的哥哥。
钱管家郑重应下来说:“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萧穗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钱管家回去之时,记得注意是否有人跟着。我近日身体不舒服,许多事想插手也没办法,心中别无所求,新帝手段狠毒,只望魏王殿下能平安回到魏王府。”
她这张嘴会说话,像是事事都以他人为主,魏王身边的人都觉她对魏王用情颇深。
钱管家微感动道:“老奴看着魏王殿下长大,若他知萧姑娘这般尽心,一定欣慰至极。”
萧穗微顿,只是轻声道了声谢。
萧府一向不久留客,钱管家也没呆多久。
目前的这段时期,没有人会是闲人。
婢女阿碧端着药汤,跨过门槛走进屋来,跪坐在地上,把托盘上的蜜饯汤碗端到案桌边,道:“姑娘总不听劝,养好身子再见人也不耽搁时间。”
萧穗轻轻拿过瓷碗,抿两口苦药,自己确实是该多休息,但裴元淮这个隐患,时刻让她安息不宁。
她胸正间处有枚红色小痣,年少穿衣时倒还能平坦胸口看得出,现在便是伺候沐浴的婢女,也不了解这种细节,但裴元淮知道。
萧穗和他胡闹嬉戏时,由着自己任性没有顾忌,眼下触怒裴元淮,没有一点好处。
当年他还痴痴傻傻时就最爱抱住自己的东西不放,旁人去问他要时他还会生气,只会小跑到她面前,放到她手里,还不许她给别人,对于处心积虑得到的皇位,更不可能拱手相让。
阿碧见她心绪不宁,低声道:“姑娘若是实在烦心,不如让舞姬来解个闷?奴婢去药房时,有位军器监大人来过,送了一堆东西,一脸焦急说想求您办事,李管事说您今日不见客,好不容易让他先离开,他说什么都要把礼留下,里边似乎就有几个好看舞姬。”
萧穗低眸喝一口药,道:“应该是想借我的手送给魏王,求魏王庇佑,先帝大丧才过,此等贪玩耍闹之举传出去,只会招人非议,让人送回去。”
工部昨夜丢了八十把弩,军器监负责此事,裴元淮处事手段狠,人人都惧,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撞到他面前。
阿碧嘀咕道:“那位大人也真是,谁都知道您和魏王殿下关系匪浅,他还敢送这种东西,倒也可惜那群舞姬,听说是外邦的,奴婢没见过几回。”
萧穗微微抬起漂亮眸眼,问:“外邦的?”
先帝曾经遭异族刺杀,特下令如无太守府衙批印,任何异邦都不许进京。先帝驾崩这才没多久,哪个要保职的官员都不可能盖印这种文书,何况只是为了几个舞姬。
阿碧疑惑她怎么对这种感兴趣,却还是实话道:“看样子是像。”
萧穗轻道:“既然像,那便扣下来,明日送出京,其他东西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