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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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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大夫临走之前,面上有犹豫,但他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一句姓林的人要找她。

    萧穗慢慢看着他离去,脸色苍白。

    夜色正深,婢女进屋来关窗,去看一眼床幔中的萧穗,见她已经睡过去,便小心翼翼离开。

    萧穗缓缓睁开眼,看着帐中垂下流苏,在想赵大夫的话。

    她和裴元淮的孽缘开始于很多年前,久到连萧穗都已经隐隐约约快没了记忆,只记得她第一次见裴元淮时,他才五岁,在吃柴房里的树皮。

    先帝隐瞒身份巡游各州时是为物色美人,裴元淮母亲自然是漂亮的,只不过她久在深闺之中,性子单纯拘谨,先帝好女子妖娆,便没带她回京,只说自己是回京任职,等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时,孩子已经有三个月。

    他母亲没钱抚养他,曾经到萧穗外公府上做粗使婢女,她外公在扬州是出名的大善人,管家也让她带着孩子住进外公府中。

    但萧府不白养人,他母亲迫于生活,常锁住他脖子,关在柴房中,如果不是萧穗贪玩发现了他,或许接下来很多年他都会是这样过。

    萧穗生气把年幼的他抱了出来,想让外公严惩他狠心的母亲,他身量不长,不像个五岁孩子,被她带出柴房时,也只是咬着手指,呆呆看着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出现在他的地盘。

    但等萧穗真见到他哭得不成人样的母亲时,又有些茫然和不解。

    她是最受宠的,想要什么外公都会给,连这对可怜母子的情况,他都让人去查个清楚。

    也是那时候,萧穗从外公口中知道了裴元淮身份。

    萧穗难以想象这个整天一句话都不说,不哭也不闹的傻孩子,会是先帝流落民间的皇子,连她比他还要小的外公家表弟都能背熟三字经。

    裴元淮是个哑巴,但检查的大夫又说他没问题,萧穗撑头看着呆呆傻傻的他,总觉得他是自己抱出来的,该多照顾,于是就让他和他母亲一起住到了她院子里。

    他母亲命苦,被赶出家中,流落街头,独自抚养孩子长大让她年纪轻轻就患上了各种病,还没等裴元淮长到六岁,她便撒手人寰。

    即使如此,萧穗也没在裴元淮的眼中看见一滴泪水,他似乎完全不懂世间的事,分别聚合,在他眼中还不如能吃一顿饱饭重要。

    萧穗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在某些方面不正常,但又因为年纪还小,对他更多的是怜惜之意,他母亲早逝,他什么都不懂,若没有人照看,上大街要饭或许都养活不了自己。

    所以长他几岁的萧穗便承担起了照看他的责任。

    谁都知道他脑子不好,即便长到了十多岁也才只能说几句话,但萧穗最喜欢他眼睛里全是自己的样子,总是笑眯眯逗他,但他每一次都只会结巴回萧姐姐不要闹。

    她和他从扬州到京城分别有一年,设计让他回京再见他时,萧穗喜不胜收,带长高的他四处游玩,等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发现他对同行来的其中一个婢女不一样。

    萧穗想着想着,肺腑中不畅,又咳嗽起来,她拿过帕子捂住唇,婢女连忙进屋子,萧穗只道:“出去。”

    她这病不算病,只不过是香与内毒混在一起,便让自己看起来像病重一样。

    萧穗手段素来是狠的,无论对谁,否则那时也不会让人把那个婢女送走,更不会用身子来诱尚十五六岁的裴元淮。

    她承认自己喜欢他在她耳边喊萧姐姐的声音,年轻力壮的身体总是格外有力气。

    说到底是小姑娘时被宠坏了,任性不懂事,让短期的嫉妒占据了脑子,若是现在的她,只会想尽办法利用对自己有利的人。

    萧穗手臂搭在额头上,头还是疼得厉害,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裴元淮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面前装的,只愿这段时间内不要再见到他。

    ……

    几场秋雨过后,天越来越冷,街道四周的小商贩也渐渐少起来,临近傍晚时刻,茶楼内的小二听人吩咐来后门等人。

    小二在门口等到天都黑了都没见人过来,正打算上去跟贵人说一声时,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圆轴压着地,两侧红色流苏微微摇晃,车舆刻着精致花纹,低调中透出奢华,小二犹豫一下,便待住没动。

    马夫吁声停下,坐在马车前边问小二几句话,等知道有人已经在等着,这才跟马车中人禀报,等到里面女子应声后,下来放下圆木凳。

    后门挂着灯笼,一个柔弱女子慢慢推开车门走出来,她咳嗽一声,手虚扶住马车边,杏色绣花鞋踩着四角凳,她细白的手指提着裙摆从马车上走下来。

    这女子肩上披披风,着一袭花间丝罗裙,在暗色中衬出细腰美肤,体态丰润,莲步曼妙,倒让人有些不敢直视,小二偷偷看一眼,心觉新出的青楼花魁怕也比不上这玲珑身姿,大晚上还和外男出来私约,恐怕是人私底下豢|养的宠儿。

    这间茶楼地处偏僻却不显简陋,颇有雅致之气,小二领着女子上三楼,楼道走廊宽敞,摆放几盆万年青,他推开尽头的雅间,同里边的青年男子道人来了。

    那青年男子连忙出来迎人,小二退了下去,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只看到几个侍卫守在门口。

    萧穗带着面纱,她慢慢坐到茶楼蒲团上,纤背挺直,问道:“林叔,坐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茶桌上有几盘糕点,被她称作林叔的男人拱手为难道:“此次冒险来找大小姐,并非小人意,是小麒出了点事,十天前他发了次烧,内子熬了几个晚上,眼睛都熬红了才让烧全退下去,但内子心中担忧不行,上山为他祈福,那老和尚说需要生父生母发丝做结放在护身符中,您也知道内子她就信这些,我想要您找孩子父母要一点东西,只有这一次,日后我绝对不再打扰。”

    萧穗顿了顿,那孩子今年算起来,也有一岁大。

    林叔是萧府底下的商户,心地善良,他发妻身子有恙,生不了孩子。

    萧穗见过那女子几次,温婉又心软,只同她说那孩子是宫中贵人抛弃之子,不瞒住身份,日后必有杀身之祸,她便跪在地上求把孩子放她身边,她必定会视如己出。

    孩子在林叔妻子身边呆了快有八九个月,萧穗远远见过一回,倒是被养得圆润有福气。

    萧穗微微垂眸道:“林叔,你知道那孩子是宫里面出来的,不干不净,纵先帝已逝,但现在的陛下与萧家不合,追究起来,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常”

    屋内的青铜灯火照亮她的脸颊,映出一股冷酷之意,林叔歉疚跪地朝她磕头道:“内子无法生育,一直觉得对不住小人,三番五次私下流泪,小麒到了我府中后她才喜笑颜开,我们夫妇二人都视他为亲子,愿为他承担任何下常”

    他们确实是一对好父母。

    萧穗沉默了好一会儿,轻道:“我知道了,事情我会安排,到时会有人送到你们手中,以后如果没有要紧事,不可再找我。”

    “小人自是懂得,”林叔松了口气,又拍脑袋道,“忘了大小姐说,上个月小麒抓周抓了一支笔,如果他父母想知道,大小姐也可以告诉他们。”

    他的高兴从心底流到表面,萧穗只慢慢颔首说:“我知道了。”

    天色已晚,萧穗不打算回府,但林叔家中有妻儿,便先带上斗笠,遮住面庞告退一步。

    在他走之后,萧穗转头吩咐外头侍卫私下护送他回去,如果有人跟着,擒拿到府中。

    她语气淡淡,就仿佛是在说格杀勿论,侍卫领命退下去。

    茶壶中的茶温凉,糕点也没了热气,萧穗慢慢站起身,手搭在雅间窗子边上,听到底下马车转轴声渐渐远去,最后只剩下路边人的交谈声。

    她父亲和林叔性子像,只不过他总是忙于朝中事,很少能抽出时间陪她,在扬州她仗着外公独大,在京城有她父亲撑腰,越发让从前的她娇蛮,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她若是撑不起萧家,百年之后也愧对父亲的溺宠。

    萧穗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最后登基的会是裴元淮。

    她轻拢肩上披风,在窗边站了很久,厚重云层遮住弯月。

    护送的侍卫离开快有半个时辰,回来就禀报说发现有两个人跟踪,但抓到人之后就咬毒自尽了。

    萧穗轻应了一声,她今日从偏门离开,事出突然,没人猜得到行踪,但被有心人发现也正常,她再怎么说也是魏王身边大红人。

    只不过就算被人发现了,这么短时间里,那堆人也不可能派出大批人去跟林叔。

    留下这孩子是对是错,萧穗已经不想深究,当年她身子好,生下那孩子的半年里胸前衣襟都是被沾湿的,不仅得自己弄,一天里也得换好几次里衣,以免被有心人发现蹊跷,比现在要麻烦得多。

    也该庆幸先帝那段时日内身体不错,如果裴元淮在那时候登基,以他衔咬的嗜好,迟早会发现怪异。

    他最熟她身子,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接触,她若是长肉,再也正常不过。

    萧穗咳嗽两声,既然已经得到林叔安全到家的消息,便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让人备好马车,准备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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