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难忘
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句话,扶锦算是深刻感受到了。
本想在今日将东西都观摩完,从中找点事情干,可原本规定的路程,还未走完一半,膝盖处便隐隐作痛。
“姐姐咱们回吧,日子左右都长着呢,不急着这一会儿。”月丹的脸上皆是担忧,毕竟昨晚公主腿上的药膏,都是经过月丹的手,伤势是什么情况,月丹心中自是有数。
扶锦屈身伸手按在膝盖处,咬紧牙关,手上微微用劲,这阵痛感压过上一阵痛感,便感觉没那么痛了,将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发间已经有了滴滴汗珠。
“今日事今日毕,这些事情总是都要解决的。”
蒲布淑的心思扶锦大致猜到了几份,若是今日扶锦未干出什么有用的事情,这权势从此便于扶锦无缘不说,自己便只能当个花瓶了。
远处一堆女人,艰难而又缓慢的前进,缓缓从扶锦身旁,薄弱的脖颈被晒的黝黑,头顶上顶着繁重的草料,艰难的走着。
一堆人中,有些人脸上有着骇人的烙印,几缕发丝挡在前面,却也只是无用功,人群的末尾是些跛脚的女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起来不禁让人寒颤。
这些女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有些在脸上有些在身上,唯一相同的便是脸上的神情,梦魂颠倒魂不守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是固执重复着手中的事情。
“这些都是什么人。”扶锦皱着眉头不解的看向阿芡。
阿芡也没想到,这些人会在这个时间段出来,一时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什么,双唇轻叠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合上。
扶锦的眼神追随着人群,她们缓缓走至河畔的斜侧方。
那是牲口待的地方。
即便这些人已经是魂不守舍的状态,可扶锦依旧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人在经过牲口房旁一处屋子时,都会有种莫名的恐惧,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过多的忧郁,扶锦起身快步走至门前,想要一探究竟,可门前有着一把偌大的锁,让人不得有所行动。
扶锦站定轻闭双眼,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即便周边有着牲口屋,时不时会有恶臭的味道传来,可在这些味道下,有着隐约的血腥味,一直挥之不去,是人血的味道。
扶锦大致判断出这扇门后是何种场景,可还是抱着一种幻想,扶锦不敢相信,大邬虽说男尊女卑,可应该还未到草菅人命的地步。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扶锦的举动,越桃和月丹紧跟其后,阿芡满脸震惊看着扶锦的举动,几乎是尖叫着跑至扶锦身旁。
也就是阿芡的这一嗓子,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眼下扶锦才不会管这么多。
在腰侧摸了半天,摸到腰侧的匕首,才轻叹了口气,幸而今日出门时,将此物放在了身旁。
这匕首是范家进贡给皇后的,据传这匕首上任意一颗宝石,都够一些寻常小国皇帝,一年的吃穿用度的,匕首本身更是称的上削铁如泥。
得到这匕首后,扶锦还未曾试过。
“娘娘您要做什么?”阿芡满脸震惊的看着扶锦,眼珠子险些都要夺眶而出了。
扶锦并未过多理会,将匕首抽出:“你不说,我便自己看。”
微微退后,手臂挥起匕首握紧,重重向锁扣挥去,两者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削铁如泥的匕首同偌大的锁碰撞,撞击出星星火花,刺耳的声音回荡在草原上空,不只是草原上空,更是响彻的众人心中。
方才那堆女子愣神看着扶锦的动作,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中闪起点点光亮,似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扶锦微微屈身,看着那把锁的状况,到底是范家的进贡的东西,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锁的周身已然有了片片划痕。
此时屋里也传来了阵阵声响,细听皆是阵阵呜咽声及缀泣声。
扶锦心中一震,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起来,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偌大的锁已然落地。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扶锦一系列的动作,所有女子心中都盘旋着一个念头,大家都在想这位娘娘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吗?
扶锦速度起身,将匕首收好在刀鞘里,玉手攀在门上,还未曾用力打开,便被人拦下。
阿芡满脸惊恐拦在扶锦面前,旁人不清楚事情发展,可阿芡清楚,虽说相见不过一上午,可阿芡实实在在从扶锦身上看到了未来和希望,阿芡不愿这是昙花一现,所以必定要拦下。
“娘娘咱们去其他地方逛逛吧。”阿芡攀上扶锦的臂膀,便想将人拉走。
扶锦按住阿芡的手,轻声说道:“我清楚这扇门后是什么,你放心我有退路。”
给阿芡一颗定心丸后,扶锦直直推开面前的门。
越桃和月丹,自知劝不动自己姐姐,干脆不言不语,像是影子一般,形影不离的跟随在扶锦身后。
受了多年风潮的门,内在早已朽了,门一动便发出嘎吱的刺耳声,阳光随着门的打开,而缓缓照射到屋中。
而眼前的景象,扶锦此生难忘。
潮湿的地面已然有着遍地的水渍,数十上百的女子瘫倒在地上,无一例外的是,她们的脖颈或是脚踝上,都有着链子的存在。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链子,细细长长的交织在一起,最终汇成若千被拴在屋子正中的木柱上。
浓重的血味也是从她们身上传来的,若是仔细看,这些人同外面的人都差不多,头部脸上和身上都有伤口,唯有不同的便是外面人的伤势,依然好的差不多,可以开始劳作了。而屋中的人们,伤势有颇为严重,更有甚者还流着脓挂着血,只是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血水从伤口处流出,炎热的天气得不到治疗,长时间困在屋中,吃喝拉撒全在屋中。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却活的宛若畜生一般。
扶锦心中泛起万般波澜,她清楚大邬的情况,明白大邬历代都是男尊女卑,在来时扶锦已然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
异国他乡自保为重,可面对此情此景,扶锦心底燃起一阵无力感。
即便语言不通,也不知这些人犯了何事才成为这样,同为女子,扶锦做不到视而不见,也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刺眼的阳光照射进屋子,屋中瘫倒在地上的女人们,渐渐醒了过来,她们在地上颤抖着紧挨着。
这群人中年轻的不过豆蔻年华,年长的也才四五十左右。
因着许久不见阳光,一时也看不见眼前的场景,只能依偎着彼此,静默的等待着。
身旁的越桃和月丹的脸色,此时也难看到了极点,小脸青红如同秋日的落叶一般,颤颤巍巍。两人的只觉着肚中肠胃翻舞,想要吐出来,却不想只留扶锦一人在此。
扶锦不曾多想,快步走至屋子正中,寻找位置蹲下,也管不了什么脏乱了,俯身将所有的链子都汇聚在一起,好在这些链子都足够长,不需要多加移动,便可以全都聚在一块。
将匕首抽出,扶锦一手扶着链子末尾,另一只手攥紧匕首,狠狠向着链子砍去,一下没断便接着两下,三下,一下接着一下,手臂的挥动连带着脸上的软肉也在跟着抖动。
越桃和月丹面色动容,转身走出屋子,从河畔寻来较为大的石头,艰难的抱回来,学着扶锦一下下的砸着链子。
效果不明显,却也没有停下。
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屋子中的人也缓了过来,睁开双眼愣神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也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恍惚间只看见有三人小姑娘奋力砸着锁链,为首的那个姑娘,更是长的跟仙女一样。
众多链子随着扶锦的用力,已然纷纷断开,只剩下寥寥几个。
阿芡站在一旁,知晓自己劝不动扶锦,此情此景阿芡也站不住了。
“你将她们都扶到我屋子里。”
阿芡虽然不解为何要扶到屋子里,但还是照做了。
扶锦起身看着屋子的众人,一个念头在扶锦脑海中盘旋。
将匕首放回刀鞘,放置在腰侧,扶锦发现自己身上不止带了匕首,还有火种。
“将她们送回屋子,将姜叔找来,不管耗费多少药材都要治。”扶锦记得在陪嫁中有整整一车的药,都是御医坊给配置的。
月丹同越桃点头,按着扶锦的话语,一步步的执行着。
阿芡刚搀扶着一人回到屋中,转身回来准备搀扶第二个人,却再次被扶锦拦下。
一头雾水的看着扶锦,扶锦侧身至阿芡身旁,轻言几句。
阿芡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大邬的房屋布局本就紧密,加之越桃和月丹脚步本就麻利,不过两柱香的功夫,二人便将所有人都转移完了。
扶锦抱着白瓷玉佛,站在门外看着血迹斑斑的屋子,思绪上下翻涌浮动,实在不知这屋子存在的意思是何。
环顾着四周,整个大邬的布局浮现在扶锦脑海中。
此处位置偏僻,靠近河岸,离着处最近的也是个牲口房,若是此处走水,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能扑灭,想来也不会造成其他的损失。
这样的屋子着实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并未多加掩盖,扶锦小心将玉佛放置在地上,将腰间的火种一把扯下,从怀中拿出丝帕,丝帕的末尾放置了燃气的火焰上,看着丝帕上燃起阵阵火舌,细心将丝帕放置在屋中,临了还不忘掩好门。
一切都完成后,扶锦捧起玉佛安心离开。
河畔的浣洗衣物的女子和顶着草料的人堆,目睹了所有的举动,可没有一个人阻拦。
大邬几乎所有的女子都进过这个屋子,或是被自己的丈夫,或是被自己的父亲。
所有人对这间屋子都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如今有人将这屋子销毁,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还会阻拦。
一直注视着一切的游兰,收回自己的视线,望着河流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说道:“南栀是你带着她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