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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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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

    音乐会演出那天,朱理理很早就到了剧场。

    天很淡,灰蒙蒙地压着。

    她等了很久。一直到所有观众陆续入场完毕,检票快要停止。赵平澜也没有出现。

    朱理理站累了靠在一边,东边厚厚的云层里破出几缕淡金色的光晕,宛如熹微。她看着,不知为何想到了赵平澜曾经和她说,雪山的山顶在云上。

    那时她半梦半醒,他的声音也遥远地不真切——传说雪山有神,住在云上。

    她以前竟然没有发现,赵平澜也会想要相信传说。

    朱理理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只是忽然觉得,那是他的心离她最近的时候。

    朱理理在这里浪费时间漫无目的地等待着,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平静。这种平静并不枯燥,相反,她在感受等待的感觉。

    她想赵平澜当初在等她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管他来还是不来,他都会在。她也是。

    好像差不多了。

    朱理理看了眼时间,余光里恰好出现一抹身影。

    朱理理抬头,看着赵平澜不紧不慢地走到她眼前。

    他淡淡敛着眼,她抬头望着他。四目相对,平静的原野蓦然起风。

    其实他不穿正装的时候,好像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你来晚了。”

    “我没说过我要来。”

    赵平澜冷冷说完,从她身边错身走过。朱理理望着他的背影,抬步跟上。

    “我等了你很久。”她说,“今天很冷。”

    “不想等可以走。”

    “我没说不想。”

    朱理理偏头瞧着他,“你是不是故意来这么晚让我等。”

    赵平澜侧目看她一眼。

    “没关系,我愿意等你。”

    “你再多说一句——”

    “不说了。”

    朱理理低头不语,顺其自然地牵住他的手。

    赵平澜没能挣开她,停下来看着她。

    朱理理坦然地回视。

    “放开。”

    “不。”

    “你又想干什么。”

    “怎么了。你是我男朋友,不能牵吗。”

    赵平澜冷笑了声,“你不是叶听迟的未婚妻吗。”

    朱理理望着他的眼睛,沉默几秒道,“那你昨天还强吻我。”

    “强吻你怎么了。”他目光晦暗,神色比刚才更冷漠,赵平澜向她靠近,朱理理被迫向后退了一步,“你就是和他结婚,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需要理由吗。”

    朱理理不意外地抿了抿唇,“赵平澜,你还是这么蛮不讲理。”

    “你不是喜欢吗。”

    ……

    他又赢了。

    他们进场的时间刚好,音乐会正式开始。

    朱理理坐在偌大的音乐厅里,一瞬有些恍惚。整颗心都被复杂的情绪填满,酸酸甜甜的,还带着一点怅然。

    赵平澜就坐在她身边。

    如果现在下一场初雪就好了。

    朱理理转头看着他。

    侧脸的轮廓清晰真切,是她在回忆里,梦境里都描绘过无数次的样子。

    纵然赵平澜对叶听迟有许多说不清楚的态度,但整场演奏他都听的很认真。

    他们的位置很好,不是第一排,是在正中间。可以完整地看到整个舞台。

    叶听迟的琴声有着独特的空灵和华美,和东方含蓄的浪漫。他的指尖在琴键上落下的那一刻就能将人带进他创造的世界里。

    返场之前最后一首钢琴曲,叶听迟弹奏了richardclayderman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曲目单上没有的。

    电影里,这首曲子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定情,第二次是流放,第三次是殉情。

    叶听迟的琴声是少女诉说的故事,能听见朱丽叶的一生。

    朱理理第一次去听叶听迟的音乐会,就在返场听他弹了这首曲子。无可救药地沉沦。

    昏暗的光下,他独坐在钢琴前,如神父祈祷。无与伦比。

    她知道赵平澜想的和她一样。

    朱理理垂眸将手伸到他掌心里,指尖穿过他的指缝,扣住。赵平澜放在膝上的手轻颤一瞬,微不可察。他手指动了动,没有挣脱。

    这是叶听迟今年音乐会演出的终场。

    谢幕时掌声雷鸣。

    无论哪一次演出,他的感恩与真诚都始终如一,能打动每一个听到他琴声的人。

    –

    散场后,朱理理收到叶听迟的消息,和赵平澜一起去后台找他。

    但她被关在门外了。

    休息室里,叶听迟泡了茶,和赵平澜对坐在沙发上。

    “这里没有别的,只能将就着喝。”

    叶听迟身上的燕尾服还没有换下来,做什么都透着些优雅。

    “今天的演出怎么样?”

    “很好。”

    他弯了弯唇,“赵平澜。其实我们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见过。”

    叶听迟回忆着问,“几年前的冬天,我在这里的终场演出,你是不是也来看过?那天晚上我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剧场里有人在弹肖邦的革命。”

    剧场大厅的钢琴常年摆在墙角,音调并不很准确,狂湃的琴声在那场初雪里显得格外孤寂。

    赵平澜目光微深,似有些怔。

    “那时候已经散场,剧场也将要关门。”

    他站在街外一时忘记要走,直到琴声戛然而止,消散在空荡的冬夜里。隔着雾蒙蒙的玻璃,他看见了那道身影。

    “但是等我重新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赵平澜看向他,极轻地勾了勾唇。

    叶听迟说,“我知道是你。”

    即便他当时都没有看清过那个少年人的样子。

    “我以前弹肖邦革命练习曲,老师常说少了一点什么。”叶听迟理着袖子,笑道,“直到那天晚上我总算知道到底少了点什么感觉。”

    他弹奏的革命,悲愤,不屈,忧郁,呐喊,苦痛。都少了那么一点。

    叶听迟自知他的天赋,而那个冬日的夜晚,他听见的是天赋之外造就的天赋。

    赵平澜摇头道,“我不能和你比。那次是——”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理理和我说,她最遗憾的事情是错过了两次和你的约定。她说她没听过你弹琴。”

    叶听迟恰到好处地接过他的话,“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什么时候吗。”

    赵平澜沉默着。

    他顾自回答,“也是在冬天。”

    那一年也是伦敦的初雪。

    演出结束后夜幕低垂,天空灰白。

    叶听迟坐在车里等朋友,随手翻着一本书。不久后窗外忽然飘下了絮絮的白雪,他抬头,目光所及正望见那个站在剧场外的女孩。

    黑色的长发落上了雪,在周遭来往的人群里,她独自仰着颈在看雪。

    是中国姑娘。

    叶听迟的目光多停了一会儿,于是也看到了她手上拿着的他音乐会的门票。

    这种话说出来也许显得轻浮,但是叶听迟真的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他擦干净车窗,更清晰地看见了那道身影。

    他似乎看见她在哭。

    雪越下越大,叶听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着伞下车。但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了。

    后来,叶听迟在终场演出后又见到她了。

    谢幕后他常会收到许多鲜花,朱理理就是其中之一。她的一枝白玫瑰在一众捧花里格外孤单。

    她是最后一个来送花的,她把花递给他,眼睛明亮干净。

    她像是有点紧张,也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对他说,“叶听迟,你弹钢琴真的特别好听。我会一直听你的音乐会的。”

    这也是叶听迟听过最特别的赞美。

    那天她裙子上的白玫瑰比她手上拿的更动人。

    叶听迟看着她,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是安德烈先生的摄影作品里。

    叶听迟说,“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赵平澜迎着他的目光,“你想说什么。”

    “我希望她好。”叶听迟唇边的笑意总是温和的,“在我眼里,朱理理是美丽动人的艺术。她很吸引我,我很喜欢她。”

    赵平澜语气冷淡,“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可是你介意我。”

    “没有。”

    叶听迟笑意更深,“理理说的没错,你心口不一的时候很明显。”

    ……

    赵平澜沉着眉,唇轻抿着,神色冰冷。

    “亲爱的朱理理小姐最吸引我的,就是她的故事感。从我在照片里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但她的故事来自于你。”

    “我很清楚她对我的浪漫吸引力来自什么,我也早就告诉过她,对于像这样的感情,是不用回应的。”

    “你们的故事里,如果没有朱丽叶,就不会有草莓烟和高跟鞋。没有罗密欧,那么叶听迟这个名字对朱丽叶来说就不会那么重要,她的人生里也不会有异国相遇。不会有我。”

    “所以我会在她的生命里存在也是因为你,不是吗。”

    “当然,我不是帕里斯。”

    “毕竟公主与王子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相配。朱丽叶也并不需要骑士。”

    “因此说起来,我还是更愿意当她的神父。”

    “你觉得呢。罗密欧殿下。”

    呵。

    不可理喻。

    莫名其妙。

    巧舌如簧。

    这就是拥有无数赞美的钢琴王子吗。

    不过如此。

    休息室的门终于打开,朱理理没来的问什么,赵平澜已经大步离开了。

    朱理理回头看向慢慢走出来的叶听迟。

    “你们说什么了?”

    叶听迟挑了下眉,“你猜。”

    “奇怪。”朱理理狐疑地眯了眯眼,朝他肩上锤了他一下,“先走了,回去请你吃饭。”

    “好。”

    走出剧场,天已经快黑了。

    赵平澜站在路边接了个电话,朱理理正好追上他。

    他放下手机,朱理理走到他身边,“叶听迟和你说什么了?”

    “你不会问他?”

    朱理理认真看了看他,“你生气了?叶听迟很温柔的……”

    “温柔。”赵平澜看她一眼,抬手掐住她的下巴,“你现在喜欢这样的?”

    朱理理愣了愣。

    “也是。巧言善辩,能说会道。像你这么好骗的女人,喜欢也不奇怪。”

    赵平澜说完转身走了。

    朱理理回神,“你去哪。”

    他没回应。

    朱理理站在原地跺脚,“赵平澜!”

    他依旧没回应。走出许多路,才终于停下来。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落在她身上。

    朱理理见过很多次他在前路转身看她的样子。那样的场景也曾无数次在她的记忆里重复又重复。

    有冬日飞雪的夜晚。

    有云淡风长的清晨。

    一直都是这样的。

    赵平澜一点也不难搞。追不上他的时候只要等一等,他就会停下来等你。如果不等,那他就是被抛弃的那个。

    在他这里其实永远都只有一种选择而已。

    而他才是被选择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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