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已经记不清了。
沙发乱糟糟的。她起床洗漱，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吻花的口红也没有卸。昨晚太困，带着妆就睡着了。
朱理理只记得她和赵平澜都喝了点酒……好像也不少。他们一路拥吻，她被他抱着回到家，在沙发上混了很久。
不过他没有做什么。
朱理理的回忆里，是他们吻得难舍难分，干柴烈火。赵平澜把她衣服都脱了，最后他抵着她额头深深喘息，低声笑了起来。
他说，“我知道你离不开我，朱理理。”
赵平澜目色幽深，注视着她的眼睛问：想要我吗？
朱理理抱紧他用力点头。
“想的心都快碎了吧。”
“嗯。”
“想的要命是不是。”
“嗯。”
然后——
然后，他咬着她的耳朵，声音沉沉，“那就继续想。”
赵平澜说完就从她身上起来，一边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一边整理衣服。朱理理躺在沙发上茫然地望着他，直到他穿好之后毫无留恋地走了，才缓慢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
……
荒唐。
朱理理对着镜子深深呼吸，低头用冷水泼了把脸。
–
接到谭总电话的第二天，赵平澜终于又出现在公司。
他听完h&e的事一点反应也没有，魏子贺心烦了两三天，这会儿看着赵平澜云淡风轻的样子，更烦了。
“赵老板你说句话啊。”
“我早就说了邱峰靠不住，你非不听！我就知道他是个叛徒的料！”
魏子贺越说越气。谭总让他去查清楚这件事，他查到了。
邱峰现在就是h&e的人，还是g2主创之一。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以前都是在cyt核心团队的成员，都参与了g2的开发。现在所有东西倒是都成他们的了。
邱峰在进cyt之前有过案底。他的技术都是自学的，只不过是个聪明没用在正道上的人。因为卖数据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被关过一阵，他的前任老板会进去，他也功不可没。
他这样的人大公司都不会要，所以只能在小公司求生，几经辗转好不容易才留在了cyt。当初是赵平澜做主让他留下的，因此他对赵平澜瞻予马首。
虽然后来公司差点撑不住的时候也是赵平澜不愿意拖累他让他走的，但这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算了，算了。提起来我都气的肺疼。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赵平澜看他一眼，像是没听他刚才在说什么，“嗯？”
“……”
看来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赵平澜冲了杯咖啡，靠在办公桌上低眉看着电脑上的pv。
g2改头换面，改了名字变成了《de》。
赵平澜盯着屏幕。
g2是最初几乎耗费了cyt全部心血制作的端游，中止的时候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公司前期资金紧，加上那年行业严冬，很多生无名的小企业死的悄无声息。贺氏的h&e一直是头部企业，同年开发的同品类游戏与cyt最大ip正面对抗，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当时公司团队伙伴走的走散的散，谭总凑了遣散费，让大家早点各谋出路。除了谭少仁和赵平澜，那时候愿意留下的加上魏子贺，一共也不超过十个人。现在当然都仍在cyt。
后来面临破产之际，赵平澜拉到了投资，他们的小破公司就这样意外地存活了下来。
这家做了离谱决定的资金雄厚的奇葩公司，现在其实也算是cyt的竞争对手。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
据谭少仁所知，赵平澜是用g2说服了人家投资，但公司活下来后这款游戏的制作却中止了。问他为什么他也只说，要重新开始。
到今天，这个残次的ip已经是大家心中的定海神针了。不仅帮公司度过了危难期，又不知不觉陪伴了这么久。
现在白月光却被强盗抢走糟蹋了。比初恋结婚了还难受，魏子贺就是这种感觉。
“你到底怎么想的？”
电脑上的pv他一眼都不想多看，魏子贺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盯着赵平澜。
“赵总，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信不信我死在这儿。”
赵平澜终于收回目光。他抬了下眉，若有所思，“死之前先帮我找律师。”
“找律师干什么。”魏子贺不明所以，“咱们不是有——”
“另外找。”赵平澜拍拍他的肩，漫不经心道，“要厉害的。最好是正直，难搞，不差钱。h&e也难请的那种。”
魏子贺沉吟片刻，“明白。我知道，这样的不容易被收买。”
贺氏财大气粗，他们可没少吃亏。也没少被挖墙脚。
“可是我这一时半会儿上哪给你找这么靠谱的律师去啊。我们也没那人脉。”
“我找到了。”
魏子贺话刚说完，江川就推门进来了。
“找到什么了。”
“律师啊。”
魏子贺皱了皱眉，“你找什么就找——你这两天不见人死哪去了。”
江川哼笑了声，“我干的可都是正事。谁像你只会唠叨。”
魏子贺：“你大爷。你能干什么好事，每次有事就找不到人。你是不是又谈恋爱骗小妹妹去了？”
赵平澜坐到沙发里休息。充耳不闻。
“你这是诬陷，诽谤。”江川斜他一眼，“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不会说一句话的。”
魏子贺：“靠。”
江川看了眼手机，“哦，她马上就到了。”
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两道视线齐刷刷往外看。
赵平澜慢一步抬眼，随后目光就落在门口——笑意淡淡，一身正装的女人身上。
朱理理看见他，弯起眼睛，抬起手招了招，“hi。”
她今天化着干净的淡妆，从上到下穿着白衬衫，小西装，半身裙，小皮鞋。有几分样子，但不多。比起精英律师，更像哪家董事长的小女儿。
刚重逢时，在他眼里她的变化很大。但现在赵平澜忽然觉得，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变。那份他所熟知的青涩的少女稚气始终都停留在她身上。
好比她这会儿假装平淡而不在意的眼神，身子站的笔直有些了不起的样子。这股劲就跟……
就跟以前她跟着顾远一起去他的地盘玩的时候，那趾高气昂又装作万分不情愿的劲儿一模一样。
赵平澜静静看她一眼，移开视线。
“嗨。”魏子贺愣了半天，才迟疑地问出一句，“你……好。你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朱理理看向他，眨了眨眼，“不记得我了吗？江川都记得我呢。”
魏子贺认真看了看她，想起什么又转头看了看赵平澜，然后露出了一个超级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是你！法学院的朱理理同学！赵平澜的——”
“咳。”江川打断他的话，“朱理理小姐就是我请的律师。”
“哇，这么巧。”
作为赵平澜的同窗和好友，魏子贺和江川对他的事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多少也了解一些。特别是几年前。
“不巧。是我联系他的。”
朱理理自然而然地走进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这两天所有的事江川都已经告诉我了，我也去了解过。”
魏子贺给她倒了杯水，“等一下，律师小姐，我好像听说你是星河……”
“不重要。”朱理理抬抬手，“星河的事已经结束了。”
江川附和，“就是，虽然理理害我们公司损失了——”
“咳，嗯。”朱理理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过渡话题，开门见山，“是这样，我这里整理了一些资料。你们可以看看。”
赵平澜看了眼她放在桌上的资料，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魏子贺和江川也拿起一份翻阅。
“这件事不算复杂，是构成侵权条件的。最简单来说，目前中国法院认定的标准有‘接触和实质性‘原则，现在的情况是符合这两条审查标准的。”
“真的吗？可以告吗？”魏子贺问。
“当然，不然你以为赵平澜找律师做什么。”朱理理顿了一下，“而且我看了游戏pv发现，这款游戏里主推的莉莉茱这个角色，角色个人曲好像很熟悉。”
江川点头，“对，赵老板写的。”
魏子贺沉默半晌，“是不是只有我现在才发现，莉莉茱这个名字是——”
朱理理和江川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他一眼，神色淡淡。
……
看来确实只有他。
“这回是不是终于轮到姓贺的栽跟头了？”江川说。
“不容易。”魏子贺保守道，“我估计不好搞。”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朱理理转头看向赵平澜，“你想怎么告？赵老板。”
“你能怎么告？”赵平澜拿手上的资料卷了两下，敲了敲膝盖，“你应该清楚，贺锐可不好对付。”
“别怕。”朱理理轻拍拍他的腿，望着他，“只要你说，我就帮你告到贺氏破产。”
赵平澜注视她两秒，“这句话换成宋律师说我比较相信。”
朱理理不可置否，“只要你想，我让宋砚帮你告到贺氏破产。”
“我不用贺氏破产。”赵平澜懒散地靠在沙发里，“也没打算做什么。”
魏子贺从资料里抬头，“什么意思。”
江川道，“意思大概是，不打算管了。”
“那怎么行。”
朱理理看着他，目光几分探究，“你想干什么？”
赵平澜坦然回视，“你猜我想干什么。”
朱理理轻轻眯起眼睛，“你不是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了吧。”
赵平澜指间夹了根没点的烟，虚空地停在她心脏的位置。
看他这个动作，朱理理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少来揣测我。”
朱理理心里的声音和他重叠，一字不差。
她不以为意，伸手去抢他的烟，这次赵平澜先一步收回了手。
也不是次次都能让她得逞。
惯的没边。
朱理理轻嗤，懒洋洋地靠回沙发。烟雾朦胧里，赵平澜垂眼，视线停在她交叠着的双腿上。雪白修长，柔晕着看不清的光。
–
如赵平澜所说，他什么也没有做。
一段时间后，《de》正式开服。反响巨大。角色莉莉茱凭借可爱不失妩媚的外形，聪慧勇敢的性格，以及个人主线和人物小传的设定，成为官方最受欢迎的女性角色。
在这浩大的声势里，cyt只安静地做了新项目的宣传。
还有，草莓烟发布了新歌。
朱理理给他们拍了概念照和新歌一起掀起了另一阵声势。在浪潮般的赞美里，却意外发现有微小的声音说，好像是juliet回来了。
草莓烟的第三灵魂。
关于juliet，大概只有最早从ymf就陪伴着草莓烟一路走到今天的粉丝才会知道。朱理理也很诧异，还有人记得她。甚至能这么准确地从照片里感知到她。
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像是和素未谋面的老朋友重逢。
至于《de》，赵平澜只说让她不用太上心。但是朱理理还是打电话给千里迢迢外的宋砚问了很多问题。
在不算忙碌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已然入冬。
回来的每一天朱理理都过得很满足。
月色洒落。朱理理整理了一天相框，没顾上吃晚饭。
她想起给赵平澜打电话，没打通。所以出门后直接打车去找他了。
夜晚冷的像冰水渗透进衣服里。
朱理理拢紧外套，站在公寓门口按门铃，半天没人开。
赵平澜这个时间不可能不在家。她又去敲门，一推才发现门没关上。
朱理理走进去，随手打开灯。本来以为他在睡觉，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赵平澜屈着一条腿坐在地上，背靠沙发。他低着头，背脊微微弯着，一只手压在身前。
头发挡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神色。他整个人隐在昏暗的灯影下，轮廓深邃静谧。
那个样子，像一只流浪的弃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