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仙道盟密林处, 慕容白与颜音对峙着。
黑鸦站在颜音左肩肩头，四处张望。
颜音和慕容白同时收回剑。
狂风大作的树林立刻安静了下来，仅有两人周围掉落树叶堆积起的厚厚一层, 说明刚才的打斗有多激烈。
但为了不让仙道盟的人有所发觉, 两人都克制着。
颜音将剑一甩, 白色近乎透明的剑隐于虚空。
“虽然不知你为何要对我发脾气, 但这是最后一次。”
颜音整理了一下有些松垮的领口, 语气平淡，对于慕容白的突然袭击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恼怒。
“我的记忆，找回来了。”
慕容白虽然轻描淡写地说着, 却在颜音的心头打下重重一击。
关于映月谷的一切，她都不想再记起。
魔君从小就教导她, 她们虽然是魔, 但也要有良知。
良知这个东西是与生俱来并藏在心底的。
白英与其他几位魔使谋划映月谷事件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良知会随着魔君的苏醒而重新埋进无底深渊。
慕容白将剑横在两人中间，剑尖直指颜音，冰蓝的剑气陡然旺盛。
“我可以听将军，听魔君的命令, 唯独你的命令, 我不想遵从。在被魔气侵袭前，我会自己结果了自己，下去陪她。”
颜音笑了笑，道：“你不杀她，该不会是因为她的名字中有个‘棠’字吧？”
说到这里，颜音内心的小窃喜跃然于嘴角。
“我知道你爱她，虽然她不爱你, 你也不能将感情寄托在一个普通的‘小’‘棠’身上。我以为你有多清高，遇到感情问题也跟平常人一样，做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
颜音今日不同于往常，她的白衣外面套了一件极薄的黑纱，黑白相间的腰带与之相称。
她平日里最喜白色，就连房间布置和碗碟都以白色为主。
魔界是没有这种颜色的，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人类。
虽然魔君告诉她，是人类母亲抛弃了她跟父亲，她理应当仇视人类的，但她却对人类的东西有
着莫名的好感。
比如白色的看起来更像仙女的衣服。
自从她知道眼前这名女子就是慕容白后，心底里会不想跟她有相同的地方。
她将屋内所有白色的置件都换成了黑色，在白衣外加一件黑衫，是她最后的妥协。
白衣冷清的慕容白光是站在那里，就没人能将她比作凡人，更不用说像她这种魔徒了。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只能以回忆的方式让她存活在我们的世界。或许下一世，你会跟她修成正果也说不定。不过……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让你杀小棠，是魔君的意思。”颜音拨弄着垂在胸襟的发丝。
“她有何种理由要杀小棠？”慕容白收回剑问道。
“因为她会修复金丹的秘术……”颜音走近慕容白，靠近她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慕容白转身看着颜音，突然想起一些事。
她知道白英和魔花使都能在打斗中将修道之人的灵丹震裂，所以甘棠的存在会阻碍她们重回魔界。
“不杀她，行不行？”慕容白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颜音一愣：“你就这么护着她吗？”
慕容白道：“颜音，你会不会为五年前做的事后悔？”
颜音拨弄发丝的手停了下来，她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才回道：“偶尔想想，还是挺遗憾的。本以为自己能像父亲那样，同一个人类女子在一起。”
慕容白：“若是我说，小棠是甘家唯一的后人呢？”
颜音看着慕容白的眼睛，想从她的眼底找到一丝破绽或者说答案。
她摇摇头，继续拨弄着发丝：“甘家的后人？跟我有何关系，我爱的只是甘棠。只是……我没想到，我们走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慕容白苦笑一声：“我竟然跟你在这里谈人伦道德。”
“人伦道德，是什么？”颜音问道。
在她内心，她非常渴望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可，遗憾的是，当年母亲没有将她带走，而是留在了强者生存的魔界。
“人伦道德里面有很多种世故，对于魔徒来说很高深。若是
你用休憩的时间多读读书，说不定会理解。”
对于颜音的这个问题，慕容白很不理解。
在她印象中，魔徒的话少之又少，但颜音有时候总像个渴求知识的孩童，一大堆问题向她砸来。
像颜音这种半人半魔的存在，在魔界本是被遗弃的那个。
但幸亏遇到了魔君，她才能在魔界有一足之地。
说到底，她内心还是有人类的本性的。
看着慕容白投来的同情眼神，颜音瞪着眼睛，说道：“你别误会！魔君说了，仙道也是人类，我们要打败人类的话，就必须先了解他们。我也只是想了解一下人类而已，你可别误会什么。”
颜音说完就背对着慕容白。
“杀小棠的事，你得尽快提前。否则，就是几位魔使出手了。”
“哦，对了。”颜音转身道：“将军让我告诉你，让慕容家陨落的罪魁祸首快找到了，到时候魔界会一力给予他惩罚。但你，也要做好分内之事。”
听到慕容家的时候，慕容白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和剑鞘。
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翘睫掩着双眸。
慕容白抿了抿嘴唇。
从她有记忆以来，但凡是慕容姓的人，生活都很凄惨。
有的慕容族人干脆改名换姓，而那些以此为耻的慕容族人则经常受到不公平对待。
有心的仙道们为了那些灵器宝物，不惜逼迫族人走上绝路。
她要找出始作俑者，在赤蜀皇帝面前为慕容氏族讨回该有的一切。
“替我感谢白英将军。”慕容白抱拳。
“再提醒你一次，小棠不仅是我们魔界要杀的对象。她的能力令人畏惧，得不到她就杀掉，这是仙门中人常用的手段。有个名叫景凡的仙道，跟小棠是同类人。但因为他妹妹犯错了，他们就以这个借口将景凡抓走，我们至今都没有得到他存活于世的任何消息。”
颜音说完就走了，留下站在落叶上的黑鸦。
黑鸦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选择远离仙道盟。
慕容白抬头看向锁魔塔方向，长出一口气。
呼出的白气像炊烟一样升空，然后在眼前
消失。
这里虽然不似雪隐宗那般严寒，但已入深秋了。
慕容白搓了搓手，心想：她现在应该很冷。
“她的能力令人畏惧，得不到她就杀掉，这是仙门中人常用的手段”。
颜音的话突然钻进慕容白脑海。
回想起昨晚仙道盟几位长老们的种种发言和表现，慕容白赶紧御剑飞向魔心牢。
因为仙道盟禁止御剑，所以慕容白是顶着仙道盟的禁制疾行的。
终于，慕容白抵挡不住禁制的压迫，从空中摔了下来。
噗——
鲜血从慕容白口中喷出。
她赶紧运息疗伤。
体内翻涌的灵力得到平缓后，慕容白站起身继续往魔心牢走去。
她落地的地方就在锁魔塔旁边。
锁魔塔塔身环绕着浅浅的魔气，塔尖悬空着散发着金光的方天印，方天印下方旋转着微红的符文。
慕容白在想，若魔君她们成功了的话，会不会来仙道盟，打碎方天印，将锁魔塔里所有的魔放出来。
如果成真的话，仙道界的浩劫也就来了。
到了魔心牢后，慕容白被守门的两名弟子拦住了。
“两位师弟，我跟汪盟主说过的，汪盟主也同意了，你们为何还不让我进去？”慕容白问道。
两名弟子看了看慕容白，又互相对视了一番，额头开始冒出细汗。
两位师弟的神情，让慕容白有种不妙的感觉。
“师姐……是、是汪师兄说不能放任何人进去，特、特别是慕师姐。”
慕容白看着那道门，走近两位师弟，朝左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右边。
“两位师弟，对不起了。”
两位师弟因为慕容白的靠近而心跳面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下去了。
慕容白打开门快步往里走去。
走到一处岔道的时候，慕容白站在岔道口，闭上眼。
她相信她和甘棠之间的某种感应。
侧躺在地上的甘棠缩了缩鼻子，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血红。
在浓浓的血腥味中，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她只在慕容白身上闻
到过的味道。
“师叔……她好像没死，她睁眼了。”汪寒舟不自在地动了动右脚。
右脚鞋尖上沾了丝血迹。
他看向甘棠，刚才甘棠流血的时候，自己离她有些近了。
那时候他只顾着内心的窃喜，没注意血水流到他脚边。
等没来得及渗入地下的血快凝固的时候，他才发现。
甘棠透过搭在脸上的凌乱发丝看着汪寒舟，动了动手指。
“嗯……”喻真捋着胡须，“看来她的生命力比其他魔徒顽强些。”
喻真也没有想到，他已经用到第四级刑罚了，这个小棠还是什么都不说。
无论多痛苦她都扛着，也不想着自己了结了。
这样他很难跟盟主交代。
“用第五级吧！”喻真道。
“师、师叔，要不让她先歇息一晚，明天再来吧……”汪寒舟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甘棠，对这个场面有些不适。
“让你不要跟来，你偏要来，这只是小场面。如果这种程度你就对敌人心软了的话，以后还怎么当好一盟之主？”喻真皱眉道。
对喻真来说，这确实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场面。
曾经与魔界大战之前，这里的血水从未干过。
“那……师叔，要不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审吧！”汪寒舟说着就往门边走去。
喻真：“没出息！”
汪寒舟也不顾喻真说什么了，从第二级开始，越到后面越让他心惊。
听说第五级是个特别恐怖的存在，他怕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喻真转身去抽屉拿第五级的刑具了。
甘棠闭上眼，浓黑的睫毛不再颤抖。
汪寒舟刚走到门口，就被一脚踢得飞了回来，刚好倒在甘棠的那滩血迹上。
中间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汪寒舟能感觉到血水将他的后背浸湿了。
感受到旁边震动的甘棠睁开眼，在一片血红中，映入眼帘的是雪隐宗的靴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