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二十五章
收拾完了索额图, 胤礽很是低落了两天。
要说索额图存心是想叫胤礽去死一死也就罢了，胤礽又不是什么圣母投胎，以德报怨什么的在爱新觉罗家爷们儿的眼里完全不存在, 可偏偏索额图并没有什么坏心, 反而毕生心血全都投注在了胤礽身上, 不过是私心作祟加脑子糊涂办出来的事儿没眼看罢了, 或许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兜头兜面的细数他的不是，索额图叫严晓晓一番话说得备受震动, 回去先是病了一场，将将好了些便提笔给胤礽写了封信, 言辞恳切的承认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种种过失，并表示从今往后会约束好赫舍里上下绝不给东宫再拖后腿云云。
胤礽本就对索额图有几分感情在，见着这信上的字迹都透着股飘浮无力, 就知道索额图这场病怕是有点厉害, 不由得就想到了当初自己听了华善的一番话, 想明白眼下处境之后有些难以接受的心情, 索额图努力了大半辈子就这么被全盘否定, 怕是只有更受打击的了。
想到从前对方的种种功劳苦劳, 想到自己小的时候立在跟前总是显得特别高大的声音, 再到如今这一把年纪落寞收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唏嘘, 胤礽提笔又放下, 放下又提笔, 却到底怕索额图又生出什么念头的放弃了回信的念头，只打发王朝卿叫太医好生照料着，便是眼下里见王朝卿进屋只以为是来惯例回话，只朝他摆了摆手, 王朝卿却仍是屁颠颠的凑了上来。
“主子，主子娘娘请您过去呢。”
胤礽进屋的时候，正瞧见严晓晓一手拿着信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肚子，眉头皱得死紧，不由得瞬间将索额图的事给放到了一边。
“你这是在做什么？”
严晓晓抬眼看了过来，面上神情却没有半分改变，只将手中的书信朝胤礽递了递。
“您先瞧瞧。”
虽说他们二人成婚并不算太久，胤礽却也算对自家老婆性子有几分了解，能叫她勃然变色的事统共不过那么几件，接过来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正是石文炳的家书。
石文炳一个搞后勤的，并不需要真的上战场，几乎每天都只待在康熙身边，加之这回征准格尔胜败早已分明，且作为太子妃的亲爹他也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就更是没有什么需的他以身犯险的地方了，胤礽对石文炳一向算是比较关注，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自家岳父那儿有什么岔子，又将手中书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见其上不过是几句再寻常不过的报平安以及关心严晓晓身子的话，便是一头的雾水。
“阿玛此番自请随军，一来是自是为了军功日后好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另一方面则是总得叫汗阿玛身边有个向着您的人，若不然这山高水远的，好端端的事儿被那有心人一顿挑拨，也指不定要生出什么要了命的误会，如此，便是在正经出征前阿玛狐疑曾与我约定了一二，若是寄到东宫的信中没有任何标记则不用在意，若有，则得叫额娘将寄到石府的家书一并拿来错行来看。”
没等他发问，严晓晓就先一步的开了口，且将桌上的另一张书信给递了过去。
“这是……”
胤礽一手执着一封，眼睛左右来回穿梭，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说来这也就是石文炳刚好撞上了。
他生在京城养在京城，后来调任去杭州福州等南方之地尚且都水土不服，来回折腾得差点要了小命，哪怕后来经太医院调养得差不多了，这回远去塞外也由不得严晓晓不上心不上眼，便是来往书信之中多有关切问询之意，甚至借着给康熙送衣送物的时候，严晓晓也没少搭着给自家阿玛送点养身子的药丸。
胤礽和严晓晓的书信物件都是由东宫一并送到军中，石文炳日日都待在康熙跟前，康熙自然知道严晓晓这一番孝心，他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也向来看重仁孝之道，且还对这亲家来得挺满意，当然是乐见其成，每每书信物件送来也不费那两道功夫，当下就他拆自家儿子的石文炳拆自家闺女的，算是这远在战场之中的难得的温情时刻。
而若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相反还是件好事，毕竟拉近君臣关系的机会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石文炳不是蠢人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可坏就坏在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胤礽再是悟了这父子感情需得好好经营，也到底是个男人，比不得女子的细心和细腻，严晓晓管得再宽也不可能管到这胤礽给康熙送的书信上头，便是这信这物写的送的错是挑不出来，却到底少了几分贴心，难免叫日日看着石文炳这头严晓晓无处不贴心模样儿的老爷子，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吃味儿。
石文炳是个聪明人。
虽然康熙并没有明着表露出什么，或是为此真的有多上心，可他日日跟在康熙身边却多少有几分感觉，石文炳向来信奉的是天子无小事，便立马就上了心，好在这些日子他跟魏珠的关系处得不错，言谈之下还真就叫他摸出了一桩从前怕是连胤礽至今都闹不明白缘由的旧事。
二十九年西征的时候，康熙在出塞途中生病叫了胤礽和三阿哥到驿站迎驾，三阿哥是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胤礽则表现得十分镇定，对比之下难免叫康熙觉得他不够忠爱君父，此后康熙虽再不曾提及此事，父子之间似乎也一如往常，可伺候康熙多年的魏珠却知道老爷子一直将此事记在了心中，便是眼下里这点不够贴心的小问题虽说说到哪儿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却难免叫老爷子记起旧事，说不定是个什么心思。
胤礽手里捏着书信，只觉得自己怕不是真的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冤枉死的皇太子。
老三那么个上场打不了仗，上朝也扯不明白政事，就只能靠可着劲修书来博存在感的，好不容易因着大的小的都出征去了得了这么个讨好的机会，可不就拼了命的演？而当时康熙倒下了，前朝塞外的军国大事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要是他也跟着一起慌了底下的人可该怎么办？天可怜见的，他真的无辜啊！
看着胤礽五彩缤纷的面色，严晓晓觉得自己作为诱因之一也要负一丢丢的责任，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这早发现总比晚发现好不是，若不然等日后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而您还不知道，岂不是更加要命？咳，这么想您会不会好过点？”
“……大概是不会。”
看着胤礽的苦逼脸，严晓晓觉得这倒霉太子的命也是真的苦。
亲妈去得早，母族都是猪队友糊涂蛋，好不容易得个爱护自己的亲爹吧，竟然还是个隐藏的作精，说是地狱模式也不过如此了，可又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抽出一张雪白的信纸，严晓晓一把拍在了胤礽跟前。
“知道症结所在就赶紧对症下药吧，说来汗阿玛不就是嫌您太过公事公办了么？您便怎么恶心……不是，是怎么情真意切怎么来，大约总能叫汗阿玛满意了罢？”
胤礽木然的接过笔，一脸的生无可恋，这谁能想得到自家老婆不用哄，反而要搜肠刮肚的哄自家亲爹呢？大约是实在来得没眼看，胤礽死捂着书信不给严晓晓看，可胤礽写的她没瞧见，却叫她瞧见了康熙接下来的几封回信。
“朕若此时在京城，晨赏百花，日坐树荫下，听鸟啼鸣，歇暑纳凉，以求安逸。此非朕所不乐者，唯欲成大丈夫之志也。皇太子乃极孝顺之人，想是见花鸟鱼兽，怜惜朕于沙卤边陲之劳苦耳。不必为朕担忧，惟望日夜勤于国事，闲暇之时，阅览经史前世之得失，以慰愁闷。[注1]”
严晓晓估摸着大约是胤礽表达了一下对康熙不在京中的思念，看着康熙这回信貌似挺满意，竟都直言胤礽是极孝顺之人，再努力一下估计先前的事儿就算过去了，胤礽估计也这么想，藏着捂着的就又回了信过去。
严晓晓放下了心，也就不管这父子二人如何修复感情了，可等她隔了两个月再度看到康熙回信的时候，却是不看不知道的，只觉得世界都有点魔幻了——
“朕率军征战之时，军务在身无暇他思，今胜负已定，噶尔丹逃遁，我军穷追不舍。当此之时，班师返归，一路欣悦，朕不由思念太子，何得释怀。今天气已热，将你所穿棉衣、纱衣、棉葛布袍等四件，褂子四件，一并捎来。务必拣选你穿过的，以便皇父想你时穿上。[注2]”
看着胤礽屁颠颠的叫着王朝卿收拾衣裳，跟着康熙也捎来了自己的旧衣，父子俩就这么你穿着我的衣裳我穿着你的衣裳一路通信到大军班师回京，然后胤礽又兴冲冲的穿着康熙的衣裳去京城接了康熙圣驾回宫，父子俩好得跟一个人一样的竟是当晚在乾清宫中秉烛夜谈了一宿。
这两个月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严晓晓抽了抽嘴角，觉得真是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回来了，卧床的日子真是够了，终于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了！
ps，注1注2来自于档案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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