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二十六章
老爷子回京了, 安静了小半年的紫禁城里再度热闹了起来，前朝男人们忙着瓜分战利品，摩拳擦掌的等着老爷子论功行赏, 后宫女人们自也有一番忙活, 比如眼下里, 严晓晓就正守在阿哥所里, 看顾着乌拉那拉氏生产——
乌拉那拉氏跟胤祯夫妻感情挺好，自打嫁过来就没遇过什么太烦心的事儿, 虽说李氏生了女儿作了两回妖，可她又不是吃素的压根就不值一提, 便是胤禛随军出征难免叫人挂心，有严晓晓和娘家人看顾着，也到底是从怀胎到瓜熟蒂落来得一派太平。
如此, 饶是都说女人生产无疑像是进了回鬼门关, 严晓晓也并不大担心乌拉那拉氏的身子, 而是只将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德妃身上。
“听咱们爷说, 这回四弟随汗阿玛出征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到时封爵的时候指不定能得上个王爵, 而眼下里四弟妹又生产在即, 听太医说八成是个阿哥，说是双喜临门也不过这般了, 难怪平日里总听皇玛嬷说德妃母有福气, 可不是如此？”
严晓晓记得清楚, 上上辈子生产的时候可没什么人在产房外守着，就是身为婆母原本怎么着都该在那儿看顾着的德妃，也不过是派人知会了一声十四阿哥不舒服就不过来了，而眼下里, 不管是因为如今胤礽和胤禛处得挺好的兄弟感情，还是为着指不定就会再来上一遭的接生嬷嬷的黑手，她都少不了走上这一遭，于是，堂堂太子妃都来了，德妃跑不了，总揽宫务的佟贵妃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的到场了，连带着除了同样怀有身孕身子不大好的大福晋之外，其余三福晋五福晋等也都尽数到齐了。
严晓晓这一上来就拿着德妃凑趣，三福晋五福晋身份和辈分都比不上不好随意插话，只得由佟贵妃笑着接过话头。
“太子妃这话说得不错，老太太平日里可没少念叨四阿哥四福晋如何如何孝顺懂事，每每进上的东西竟是无一不合心意，办起事来也是处处妥当，难怪能叫主子爷看重，直说日后十四再有老四的一半，德妃的福分怕是要享之不尽了。”
“太后娘娘谬赞了，什么福分不福分的，我哪里当得起这个。”
德妃面上带着温熙的笑意，蜷在袖中的手却将手帕捏得死死的，指节都透着白。
她不喜胤禛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此刻胤禛和乌拉那拉氏相敬如冰，后院里庶妃当道，在前朝依旧是从前那个小透明，她或许还罢了，可偏偏不知道刮的什么邪风，莫名其妙的这便宜儿子就入了东宫的眼，自己个儿叫胤礽提溜着入了老爷子的眼，乌拉那拉氏也处处得了太子妃的看顾，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蒸蒸日上，她心里头能痛快就有鬼了。
如此，再听着严晓晓说胤禛怕是要封王爵，想到自己心疼肉疼的老十四如今还是个光头阿哥，以及佟贵妃说者无心的一句拿老十四跟胤禛做比较的话，就更是戳到了她的心窝子里。
合着她的老十四还能不如那个讨债鬼？或是说她养的儿子还能不如佟佳氏那个贱人养的儿子？
德妃受够了每回康熙到永和宫说不到两句就拐到胤礽和胤禛如何如何兄友弟恭，胤禛日后如何如何得用，原本她就想借着大军出征康熙和胤禛都不在宫中的时候叫乌拉那拉氏好看，可严晓晓防得紧乌拉那拉氏也不是傻子，且这肚子里的小鬼怕也跟他那阿玛一样是个讨债鬼，竟是到了预产期也不见动静，只叫太医日日守在这里的活生生拖了半个月，拖到了大军班师回朝才开始发动。
想到自己退而求其次的安排，和出乎意料之外的这一屋子人，德妃的手攥得更紧了。
“如今太子妃身子也是要紧的时候，方才接生嬷嬷说老四家的一切妥当，只是这头胎想必耗时要久些，没得叫您也跟着咱们在这儿耗的道理，万一冲撞了我可真是万死都难辞其咎了，不如您还是先回宫歇着，等到时候有了动静咱们就派人去给您传消息如何？”
这里虽说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屋子人，可德妃却看得明白，关键点还在严晓晓身上。
三福晋五福晋的不用说，本就是小辈又没关系到自己，说白了也就是因为太子妃过来不得不过来点个卯，佟贵妃呢倒是精明的，可一不是她儿媳妇二还因着孝懿皇后多少对胤禛这儿有点避嫌的意思，也并不大指手画脚如何如何，便是只要能把严晓晓支开，这风险就能去掉一多半。
“德妃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难道竟是嫌我碍事了不成？”
不说这话，严晓晓尚且还不能肯定德妃是不是真的要下黑手，毕竟蝴蝶翅膀的索额图都提前退休了，谁知道德妃会不会改变计划，可这话一出，她心中就瞬间有了数儿。
“这……”
严晓晓面上笑意未变，德妃却拿不准这到底是正经意思还是玩笑话，便是稳妥为上，顿了一顿的又耐着性子的退了一步。
“不过是想请太子妃以大局为重，若不然咱们又要顾着产房里的又得顾着您，只怕……”
“只怕如何？”
严晓晓看着德妃一脸绝世好婆婆，一副我全是为了你们着想的模样儿就觉得胃里头一阵腻歪。
“我与四弟妹向来感情好，左右我这胎怀得稳当，若不来瞧瞧我这心里头实在难安，竟不知道德妃母是担心过甚还是如何，方才接生嬷嬷也说了一切稳妥，怎么这就一口一个我们要如何了一样？知道的是德妃母想的周全，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您这是不盼着我们好呢。”
严晓晓这话说得厉害，直听得屋里的人皆是一愣，德妃更是带上了些许怒容，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却见严晓晓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面上又换上了先前的笑脸，只仿佛是在说笑。
“您且放心，我身边有娘家的人有内务府细细挑来的人还有汗阿玛送来的人，很是用不着德妃母为我分心，您权当我是提前预习来瞧个热闹，难道还能碍着您什么事儿不成？”
德妃是见识过严晓晓怎么上下嘴皮子一翻说得惠妃哑口无言的，可事儿没摊在自己身上就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便是这下她才算是明白了不按章法出牌，被堵得说不出话是种什么感觉，饶是她向来机敏，这会儿也不由得有几分接不上话的无力感，更别说严晓晓最后略微咬重了的‘碍着她什么事’几个字，叫她仿佛被看穿了一般，莫名的来得一阵心惊肉跳。
德妃识时务的闭上了嘴，严晓晓也不是硬要在嘴皮子上逞威风的人，屋中的气氛不由得松了一松，可正当佟贵妃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严晓晓，心底里有些犯嘀咕，犹疑着是不是岔开话题的时候，就听见产房里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然后就见一个收拾得极为利索的嬷嬷迎着她们所在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请主子们安，四福晋已经开指准备生产了。”
“既然准备生产了你又出来做什么？”
严晓晓说是不管事，接起话却是比谁都快。
德妃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方才被严晓晓一通打岔弄得心中有些没底，就有了暂且停了计划日后再算的打算，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叫人去产房里头知会一声，就来了这么一出……慢了严晓晓一拍，她不好再说什么，只皱着眉跟着将目光转到了眼前这嬷嬷身上，却正好撞上了这嬷嬷也朝自己看了过来的目光。
紫禁城里头向来规矩最多，哪有奴才敢抬头看主子的时候，便是瞧着这嬷嬷撞上自己的目光非但没有避开，反倒还颇有些讳莫如深的意思，不由得叫德妃心中瞬间涌起了一阵不大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几乎是同时就听严晓晓声音一冷。
“问你话不答，却尽盯着德妃母看是做什么？”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四福晋一切都好，接生嬷嬷看了胎位也正想是顺产无碍，只是，只是……”
严晓晓挑了挑眉，“只是如何？”
这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仿佛又下意识抬头看了德妃一眼，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防备。
“只是方才奴才们伺候着四福晋正准备发力的时候，就听张医女指着其中一个接生嬷嬷低声说这嬷嬷身上味道不对叫奴才们给押到一边，奴才们不敢惊动四福晋只怕福晋知道了心中发紧会出什么岔子，便只好出来请各位主子示下。”
“张医女？”
“哪来的这样胆大包天的奴才？”
德妃和严晓晓几乎是同时发问。
德妃对乌拉那拉氏身边伺候的人门清儿，一时有些闹不明白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张医女，等等，张医女？先前太子妃有孕的时候老太太从伺候自己的医女里头拨过去的那个张医女？！
德妃蜷在袖中的手顿时一抖，想到自己的安排，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甚至有种自己所谓的安排反而成了别人手中的利刃的荒谬感，面上一直挂着的温熙笑意总算是变了颜色。
而摆明了是明知故问的严晓晓看在眼里，却依旧笑容不变。
上上辈子她刚穿越过来就吃了德妃的亏，这辈子当然不会叫乌拉那拉氏再重来一遍，于是在她的种种干预之下，乌拉那拉氏并不像历史上那般对德妃亲近，反而因着与胤禛交心，知道德妃对他的种种芥蒂，素日里也就是个面子情，怀孕生产这样要紧的事情自然不会不防备着德妃，是以当发作起来知道自己怕是要生了的时候，她第一个通知的人并不是德妃，而是严晓晓，如此，自然也就给了严晓晓塞人到产房的时间。
这般之下，这嬷嬷说与不说关系已经不大了。
德妃再是出身于内务府包衣世家，也没到一手遮天的程度，况且，佟贵妃可跟德妃没什么好交情，便是德妃不蠢不可能直接用乌雅家的人指不定经了多少道手又如何呢？只要有那么点捕风捉影的风声传出去，亲生玛嬷要害亲孙子这个名头就够德妃吃一壶了，也足够叫日后胤禛和乌拉那拉氏于孝义这一头上少去不少德妃的掣肘了。
乌拉那拉氏平安的生下了个阿哥，严晓晓算是功成身退的做完了好事，只是走出阿哥所，回望胤禛匆匆赶来一副抱着儿子有子万事足的模样儿，却是只见她难得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咳，好事做完了，接下来可就得开始坑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老四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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