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二十四章
“奴才请太子爷安, 请太子妃安……”
索额图再傻也知道今个儿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动作飞快的跪了下来，可脑子里却是转了几个圈都没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他半点都没往什么男宠不男宠上头想, 毕竟在他看来这也不过是寻常之事, 了不起胤礽不喜欢嫌他多事说他几句就完了, 压根就犯不上这样大的阵仗，便是一边诚惶诚恐的请安, 一边心里嘀咕了开来。
“你做了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就没一点数？”
胤礽挺了解索额图，一看这模样儿就知道这压根还不知道什么事儿, 便也懒得来什么劳什子的铺垫和鬼的婉转，冷哼一声直接就骂道。
“若不是你是我正经八百的嫡亲叔祖，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老大给收服, 想叫我早点去死了, 还安, 我安个屁安！”
胤礽这几个月几乎忙成了个陀螺。
先是年节, 这成了婚和没成婚是两回事, 没成婚的时候长辈只当你还是个孩子便是那年礼不那么精细, 也总会觉得没有嫡妻打理庶务乃是常情, 是以从前年节也好寿礼也好，胤礽不过是手抄经书手做书画再加私库里头的一些物件儿就算完了, 今年却是不一样, 若是还跟从前一样岂不是侧面告诉别人, 自家身为堂堂太子妃的老婆还不如老大老三老四的福晋？
严晓晓有孕，胤礽不大愿意她太过操劳，于是自己一把揽过了这件差事，然后……老爷子的老太太的四妃的兄弟姐妹们的侄子侄女们的, 还有詹事府官员们以及宗室和往外姻亲的，胤礽觉得自己险些死在这上头。
可没等他感叹完这人情练达事事皆学问，艰难的过完这个年节，老爷子亲征大军又要出征了，作为固定留守监国人员，既要协调京中正常工作，又要监理军需后勤，还要关注战况随时应变，胤礽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十个人用才好，而就在这当口上索额图不光没给他搭把手，竟还背地里给他来这样的幺蛾子。
想到严晓晓木着脸叫王朝卿提溜上来的那几个容貌清秀的小太监，胤礽只觉得胸口都要爆炸了——
合着在索额图眼里，他就是这么饥不择食荤素不忌的人？？
康熙虽说自幼就对他过分宠爱，可这也就是生活上琐事上，读书习武规矩却是从来半点都不许错，是以胤礽自问也不是什么被纵得私生活放荡，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的人，这一点他明白，索额图从小就跟着他也不可能不明白，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明白人上赶着给他往阴沟里带，完了还这么一副顶无辜的模样儿，胤礽忍了又忍才没一茶盏砸到索额图的脑袋上去。
“我竟不知道如今索相在家养病竟还兼起了这皮肉营生，怎么，送了女的不够竟是这不男不女的也叫你惦记上了，着实叫孤好好的开了眼界了！”
“不是，奴才……”
索额图这下算是知道自己栽在什么事儿上了，却又更想不明白了。
倒也不是他想当然，只是大清入关到现在到底已经大几十年了，若说上一辈的有多勇猛这一辈就靠着父祖余荫有多不成事儿，在京的旗人并不能随意出京，京城再大再是富贵地儿，十年如一日的待着也总归无趣，便是这京中纨绔漂亮的女人看腻了就另劈他径的捧起了漂亮的男人，还美其名曰重拾魏晋之风，是以这京中勋贵身边跟着一两个模样儿出众的男宠还真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事儿，于是到了索额图眼里，自然也不觉得给胤礽送几个清秀的太监有多出褶子。
“奴才不过是，不过是想着太子妃怀有身孕，您身边又没个知冷热伺候的人，这才……”
“知个屁的冷热，就那么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还知冷热？没得叫我恶心！”
胤礽真是想骂娘了。
自打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就提不大起什么玩闹享乐的兴致了，若不然他身为堂堂皇太子还怕缺人知冷热？说到底，不过是他对于女人多麻烦多这句话来得深以为然罢了。
孰不见一个从前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李佳氏都能扯出那么多的麻烦事，他半点都不想再给本就是个靶子的毓庆宫再添麻烦事，况且眼下里他对严晓晓十分满意，对肚子里尚且不知男女的孩子也满怀期待，要是万一来个不老实的从中作梗，无论是伤了大人还是孩子他都只有哭晕的份儿，如此，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胤礽觉得为了一时享乐冒这么大的风险完全不值得。
不过俨然，索额图是想不明白这一点的。
“那不是先前给您送的那几个丫头您都不大喜欢么……”
“那要是这几个不男不女的我也不喜欢，你下回是不是准备想法子塞几个纯爷们儿进来了？”
胤礽快被气笑了，也在心中止不住的庆幸，虽然索额图是个猪队友，却还好有自己老婆这么个神队友，不然换做那蠢一点的或者不堪受辱的当下闹了开来，或是说没有之前把毓庆宫里头的人清洗一遍，只怕是这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前脚刚进了毓庆宫的门，后脚就要传出当朝皇太子眷养男宠生活糜烂的风声了，再叫老大和惠妃那些人一通搅和，他估计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如此想着，胤礽也懒得再跟索额图一来一回的打嘴仗——
“我身边有没有知冷热的人自有太子妃操办，再不然还有汗阿玛和皇玛嬷，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外臣指手画脚？你从前说你老了不中用了我只当你谦虚，如今却觉得真真儿是如此，便不用再言其他，等此番汗阿玛亲征大军凯旋你就上告老折子吧。”
“太子爷？！”
索额图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就到了要自己告老退休这一步，再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也没到这份上罢？索额图老大不相信胤礽会为了这样的事儿叫自己回家吃自己，甚至觉得从前还有比这更出褶子的事儿也不见有什么，不由得下意识往严晓晓方向看了一眼。
“你看太子妃做什么？合着是太子妃压着你犯蠢的不成？”
胤礽真是想撬开索额图的脑子想看看他到底是在想什么，目光一刻没离他的身，便是一下就捕捉到了这满含深意的小眼神，刚要发作，却听身侧当了大半天透明人的严晓晓突然接过了话。
“索相怕真就这么觉着的。”
严晓晓想收拾索额图不是一两天了，之所以先前没有发作不过是没寻到合适的时机，毕竟索额图总归是拿了大半辈子的精力来辅佐胤礽，甭管辅佐得好不好，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上来不管不顾的收拾了多少叫人觉得凉薄，退一万步的就是不理这些，为了收拾一个索额图叫胤礽的嫡亲母族从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什么划算买卖。
在鹬蚌相争白白叫大阿哥钻了空子和忍受索额图这个猪队友之间，严晓晓选择了后者，可眼下里大阿哥去了准格尔，没了外忧自然就到了解决内患的时候……胤礽对索额图多少是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在，嘴上骂得厉害却到底没叫索额图伤筋动骨，可严晓晓却知道以索额图的尿性，只要没一竿子将他敲明白，以后就算是赋闲在家也少不得还能再折腾出幺蛾子，鉴于胤礽在她怀有身孕以来的良好表现，严晓晓也不用他再说什么，干脆大包大揽的接过了手。
“索相可是觉得自打我入主这毓庆宫，太子爷就与你不复从前的亲近，说不定就是我为了自己娘家得势没少吹耳边风踩你？”
“奴才不敢……”
“瞧着李佳氏叫我收拾得不敢冒头，便是我有了身孕爷也见天的守着我，便想钻个空子送几个合心的人进来，一来能分去我的注意力，二来是叫人能在爷跟前给你也吹吹风？”
索额图嘴上说着不敢，眼神里却多少透出了几分深以为然的意思，严晓晓懒得跟他在这些旁枝末节上计较，只迎着这样的目光轻笑了一声。
“我可算是知道你斗了大半辈子都斗不过明珠的缘由了。”
严晓晓一句话直接戳到了索额图的肺管子上，却还嫌不够，又往里扎了一寸。
“可别说什么势均力敌的鬼话，你是文忠公的儿子，仁孝皇后的亲叔叔，皇太子的亲叔祖，要从龙之功有从龙之功要姻亲有姻亲要血脉有血脉的，明珠再是祖上显赫也到底是翻过了一页的老黄历，论得天独厚，难不成他还能比得过你？可这么多年间，有了爷撑腰有了汗阿玛偏心，你尚且都只能与明珠分庭抗议，说白了，不过是你仗着这份得天独厚行事从不知道脑子是何物罢了。”
索额图瞪大了眼，“您！”
“眼下里朝中最紧要的事儿是什么？再是此番征准格尔十拿九稳，那也关联着整个前朝乃至于整个大清，汗阿玛为什么明明眼看着都不给爷指人，不过是因为他得亲征爷得监国，军国当前还谈什么儿女情长什么知不知冷热，就是三弟那样平日里总爱红袖添香的最近院子里都老实了起来，你竟还挑着这个当口儿上送人，旗下包衣送完还来几个太监，是生怕别人寻不着爷监国不利立身不正的话头？”
索额图怔住了，“我……”
“你瞧瞧，你可不就是从未想过这些？大阿哥膝下一个儿子都没有，几乎也是守着大福晋过，怎么就从没见明珠成天给大阿哥送人？不过是因为儿女昌盛是锦上添花，本身立得住才是根本，而你从来都是本末倒置罢了，如此，就更别说什么觉得我挑拨你和爷关系的鬼话，我一个女人家尚且能想到这些，那我祖父，我父兄呢？你说我犯得上为了你去上眼药花心思么？”
索额图从小就脑子灵活很得他额娘的喜欢，可索尼却偏偏更喜欢仁孝皇后的生父噶布拉，年少气盛的时候他多少有些满心不服气，拼了命的在前朝挣功劳就想得自家阿玛一句夸赞，可索尼到死也仍是说他不如他大哥远矣，索额图看着严晓晓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就觉得和当年索尼看着自己慢慢摇头的情景重合在了一起，叫他突然寻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可严晓晓却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拿起手边的一张轻飘飘的书信抛了过去。
“再瞧瞧这个，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你所谓的劳苦功高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直在为旁人做嫁衣罢了。“
严晓晓要收拾索额图自然不会没有一点准备，大约是几辈子你争我斗来的天然的直觉，索额图送几个女人来分宠她并不觉得奇怪，可紧接着又送来几个太监却是叫她怎么想怎么觉得透着股子不对劲，本着查出来什么算赚查不出什么也不亏的实事求是精神，在觉罗氏上回进宫的时候她就传了信儿出去叫庆德帮手查查看这背后有没有什么说头，不查不知道，一查果然有料。
索额图一目十行的看着书信上的内容，什么明珠府上管家的侄子刻意接近法保身边的管家家里头的小儿子，然后喝酒聊天时候就仿照毓庆宫眼下的境况编了个劳什子哥哥叫嫂子拿捏住了，身边没个别的伺候的人见天的只叫嫂子说了算，与家里头的人越发不睦的故事，然后从他这儿传到了管家耳朵里，叫知道自家主子最近在愁什么的管家又传到了法保耳朵里，最后成了他献到毓庆宫的这些人。
这招来得很糙，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可偏生从下到上没有任何人生疑，甚至没有任何人去想方才严晓晓所说过的话，由此可见赫舍里家的这一辈已经是不成器到了骨子里，想到方才严晓晓指着他说他没脑子，索额图张了张口，终究再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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