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十五章
从乾清宫出来, 胤礽只觉得心里憋得慌,可想找人倾诉倾诉吧,康熙和索额图是不用想了, 詹事府里呢又没有跟他亲近的, 而要跟身边伺候的人说又仿佛显得太掉分了, 便是思来想去, 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了,抬脚一拐径直找自家老婆去了。
严晓晓并不大喜欢动弹, 也不喜欢去应付那些要么堆着笑脸奉承要么话里有话的嫔妃,是以大多时候都在毓庆宫中, 胤礽满心想着毓庆宫里现在也没别人,就他们夫妻二人说说话再合适不过,可才从惇本殿穿到后头, 却是只见眼前一片熙熙攘攘, 甚至连院子里都站满了人。
“这是在做什么?”
严晓晓一脸这明摆着的表情, 瞟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回了自己跟前堆得高高的账本上, 胤礽摸了摸鼻子, 暂且忍下了存了一肚子的话, 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
“你继续说。”
严晓晓没抬头, 厅中站着的管事模样的嬷嬷却不以为这样就能混过去,抹了抹头上的汗继续回话。
“撷芳殿上月用了血燕五斤, 海物三十余斤, 鸡鸭百余只, 各色鲜肉百余斤,鲜菜百余斤,瓜果百余斤,奶子百余斤, 干果白面等百余……啊!娘娘!”
“哄鬼呢你!”
胤礽在反省过去的时候,严晓晓并没有闲着,也没法闲,毕竟既然成了太子妃就得担起这太子妃的职责,不说别的,至少对这毓庆宫得做到心中有数。
王朝卿是个乖觉的,眼见着自家太子爷的态度就知道日后毓庆宫中做主的必是严晓晓,便是收拾了两日连忙把大小账本,顺带小心眼的连胤礽的私库都没放过,一并都交到了严晓晓手上,而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竟是就差叫她气笑了,如此,眼见着跟前这嬷嬷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儿,严晓晓自是半点都不客气,一把抄起手中厚厚的账本就直接砸了过去。
“撷芳殿里头统共两大两小,小的两个还没断奶,再是有个孕妇,填鸭也用不了这么多,你这是打量本宫是个傻子呢?”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奴才着实句句属实啊,从前毓庆宫里头就是这般的用度,如鸡鸭向来就只用来吊汤,什么鲜菜素瓜里头都搁上一些,肉是向来不怎么用的,鱼虾蟹等海物也多是只用最嫩的那一块,诸如此类,自是,自是耗得多些……”
“我倒是不知道两个庶福晋什么时候金贵成这样了!”
不是她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刻薄,她也从来不是苛刻的人,更没人嫌自己日子过得好,可凡事总得有个度不是?这年头什么都有规矩,越过这条线便是逾制,可这不是二十一世纪,你有本事挣就爱怎么花怎么花的年头,退一万步的,要是你自己府当家作主关起门来如何也就算了,也没人乌眼鸡一样盯着你府中妻妾吃什么用什么,可眼下里这是紫禁城,走的还是内务府的公帐!
“便是皇太后的分例也才每月鸡鸭六十只,鱼虾三十斤,她们倒是比皇太后还金贵了?!”
这嬷嬷面上瑟缩,心里头却不以为然。
毓庆宫本就是康熙的心尖子,一般地方上有个什么上贡的也都向来是由得毓庆宫先挑,胤礽在用度上也从来不苛刻,可不就叫整个毓庆宫的人都跟着鸡犬升天么?便是别说这正儿八经跟在胤礽身边伺候的女人,就是寻常伺候的太监宫女也一个个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如此,自己都能享用的东西,又怎么会觉得李佳氏等人用起来有什么逾越不逾越的?
再者了,规矩是规矩,可这整个宫里头上上下下又有哪处是真的依着这规矩分例过日子呢?
如康熙,老太太,佟贵妃以及四妃这些主子们处,向来用什么吃什么都是不拘的,难不成分例里头的鸡鸭用完了,再想吃还真的就不给了?相反的,那些不得宠又没什么脸面的,每个月又哪里能样样都用到呢?这里那里刮去一层,真正能嚼用上的也不过是十之一二罢了,所以说白了,这不得宠的没得用,得宠的用不尽,也是约定成俗的另一种规矩。
如此,便是这嬷嬷不光没被这话唬到,这样想着,还越发有底气了起来,只觉得严晓晓很是有些小题大做,甚至还嫌这太子妃不够大气:他们家主子可是皇太子,下任皇帝,宫里头多用些吃食算得了什么?
“呵。”
严晓晓活了几辈子什么人什么鬼没见过,一见她这模样儿就知道是面服心不服,说气笑也真的就笑出了声,转头看着都立在一处儿的其余管事的。
“你们也都这么想?”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康熙确实是顶照顾胤礽,心里眼里只怕委屈了儿子,能在毓庆宫里头伺候的,要么就是从前仁孝皇后宫里头留下来的旧人,要么就是赫舍里家的旗下包衣,要么就是从前伺候胤礽的奶嬷嬷家里头的亲眷,这些人向着胤礽的心必是不作伪的,甚至从前也不一定是什么奸猾之辈,可人又哪会一成不变呢?
胤礽当了多少年太子,他们就跟着狗仗人势了多少年,别说宫外头那些想通过他们跟太子爷套近乎的,就是宫里头也多的是对他们奉承讨好的,时间久了,便是好端端的人也早就被捧得忘乎所以了,是以,叫他们看来,又怎么会觉得这什么妨碍呢?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垂着头却都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的管事们,严晓晓眯了眯眼。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胤礽之所以风评不好当然有自己的原因,可更少不了这些当奴才的添砖加瓦,严晓晓心中有了将毓庆宫上下彻底换血的打算,可凡事没有只顾尾不顾头的道理,奴才换起来容易源头不规整好照样是治标不治本,便是目光一转先看向了胤礽。
“您也这么想?”
胤礽早在严晓晓拿着皇太后分例说事儿的时候就愣在了原地,原本就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也没往这些旁枝末节上想,毕竟以男人的角度,这些吃吃喝喝的事儿又算得了什么?可眼下里听着这些,以小窥大的哪还能叫他不明白其中要命的地方?
现在老爷子端得一片慈父心肠,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宝贝儿子多吃些多用些有什么妨碍,甚至这满天下疼爱儿女的父亲都一个样,就像雍正自己遭过九龙夺嫡便不想乾隆重蹈覆辙将他前路阻碍清扫得干干净净,康熙打了那么多年三蕃很是过过一两银子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日子,也同样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胤礽,再加上其他儿子还有当娘的前后打点胤礽却只有他,就越发的在生活上惯得他,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雪球总有越滚越大的时候不是?
想到康熙平日里用膳撑死了也就是六菜一汤,更多时候就四菜一汤,常服一穿也是好几个年头,没穿坏便不大做新衣,胤礽只觉得心里头哪哪儿都透着凉气,再被严晓晓这么一点名,这凉气便瞬间转化成了怒气。
“你们这些作死的狗奴才,这是要反天了?!”
胤礽气自己也气这帮狗奴才,气自己是觉得自己从前是真的蠢,天天活在刀尖上竟还挺美滋滋,怕不是脑子被狗给吃了,气这帮狗奴才就更不用说,合着他糊涂身边就没一个清醒的?也还都跟着美滋滋?可转念想到要是从前听到这样的话自己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又默了默,越发暴躁了起来。
“滚滚滚,都给我哪来的滚哪去!”
这些人敢在心里不把严晓晓当回事,却不敢跟胤礽对着干,甚至远没有意识到这是叫他们回家吃自己的意思,只以为自家太子爷这是给太子妃脸面叫他们先退下去,便一个两个的走得十分干脆,可胤礽看着他们这蠢样却是越发的来得憋气,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合着他就蠢成这样了?
等人全走了,胤礽看着严晓晓看过来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气无力起来。
“一事不烦二主,正好魏珠在查毓庆宫的奴才,回头去知会他一声,叫他把这些个从哪来的全扔回哪去,我可算是怕了他们了。”
“正巧说到这上头了,我这还有一桩事儿。”
严晓晓心说知道怕就好,要是不知道怕她就真的得想着怎么快点生完儿子叫这二太子去死一死了,可看着胤礽这自己吓自己的模样满意归满意,她却半点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便是没等胤礽缓过劲来,就又抽出一本账册轻抛到了胤礽跟前。
“原想着您这一不出宫建府没有安家银子二来没有分旗没有门下人的孝敬,再是吃宫里用宫里的出项不多,可到底是没有什么进项,多少该得账上有些吃紧,可我一瞧,索相这每季多则二三十万年少则十万两的往您这儿送,这可是个什么说头?”
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索额图再是背靠赫舍里家,家里头有祖辈从战场上抢来的种种家底,可到底阖府上下有那么多口人要吃要用,再是门下生意经营得好也没有一年下来一两百万两银子的道理,便是说白了,虽不到买官卖官这份上,这钱也没干净到哪儿去就是了,比如这外头有人做生意想要寻皇家做靠山给出来的干股,比如说有心加入太子党拜山头的入党费等等,不出事也就罢了,横竖各家各府都这么干的,可万一出点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但凡能烧到索额图身上就逃不了他的。
胤礽头上的汗唰的又下来了,要是他也能穿越一把,估计恨不得穿回去掐死从前的自己,可严晓晓却是全然不带有什么同情心的,反倒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跟前这仍旧堆得高高的账本。
这才哪到哪啊?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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