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鬼族的归墟行
正如茗霜玉想的那样, 鬼城翻天了。
鬼族族长原本有二十七个儿子,都是养子。
这些儿子与族长并无亲缘关系,官方的说法是:他们是未来的鬼王。
鬼王, 那也是在很久以前用的称呼了, 现在的鬼族,早以不复当年的繁盛,这支驻守云海环城的鬼族,也并无鬼王血脉。
至于这鬼王血脉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说白了, 就是一种很强的鬼族天赋,又花了很多心思, 使其能分给其他鬼。
因为强大而为尊, 仅此而已。
而从强大的角度来说, 驻守云海环城这数千年以来,鬼族从不依赖这所谓的鬼王之血,靠的是自己的力量, 这让很多鬼族都觉得, 这鬼王血脉并没有什么用, 更不能成为决定鬼王归属的依据。
若非鬼族族长一直坚持, 他的称呼大约也会变成鬼王吧。
但可惜的是……多数养子都没能等到成为鬼王的那天, 由于常年征战, 特别是四百多年前的那次环城血战, 养子只剩下三个, 其余全部战死。
这些资质出众的养子, 都是魔人鬼。
而魔人鬼与凡人所化的鬼族,在实力上有着质的差距,整个鬼族陷入了越古老越强的怪圈,新鬼绝无可能撼动鬼族的阶级建筑。
但……魔人鬼这一鬼族支族, 已经不会再有新血了,死多少就少多少。
二十七养子和众多千年鬼族还在的时候,云海环城根本不需要凡人帮忙,也不需要修真者驰援,进攻归墟地带不敢说,但守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四百年前的那场大战,改变了一切。
众多同胞死去,就连养子都只剩下三个,族长本人也差点魂飞魄散。
而环城,环城依旧是那个鸟样,归虚兽这种从来没搞明白到底是啥的玩意,依旧对环城虎视眈眈。
鬼族族长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鬼族就完了,环城也守不住,数千年的基业,将砸在自己手里。
而修真者的态度……谁敢托付?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和族内长老琢磨了好几天,最后,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之后,臭名昭著,注定会被后世骂得狗血淋头的鬼傀儡应运而生。
直到第一批无辜的人族被抓到鬼城,鬼族族长才有“自己居然通过了如此可怕的提议”这一实感。
说起来或许很难让人相信,若要说当世之下,有几个团体还有深重的道德感,除了众所周知的儒门外……鬼族其实也算一个。
魔人鬼,都是从仙魔时代活到现在的,他们多少都经历过仙魔的鼎盛时代,也走过修真从田园到血雨腥风再到新秩序建立,后又几经波折,最终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单论道德感和自律,比珂芋上辈子的现代社会还要强很多。
虽有万般不得已的理由,但若是扪心自问,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
把这么多手无寸铁的平民,活生生炼制成鬼傀儡,他们的哭嚎和痛苦将永远在鬼窑中游荡,因此,任何被扔进鬼窑的可怜人,瞬间就会明白自己的下场,然后,其内回荡的鬼嚎,会在数息的时间内摧毁一个人的神识。
——从大局来说,此事可大可小,但从小我出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鬼族族长感觉自己更加虚弱了。
“父亲!”
大门突然被推开,养子清凡急冲冲的走进来道:“父亲,您怎么样了!”
鬼族没有衰老一说,但相由心生。
清凡几乎可以说是惊吓的望着自家名义上的老爹,皮肤出现皱纹,身材变得佝偻,头发变得惨白,就连那一身壮实的肌肉都如漏气的气囊那般消失了。
“父亲……”清凡牙齿咯吱作响:“是那仙人做的?!”
“不……”
“那仙人有什么资格对我等守卫数千年的基业说三道四!”
“别……”
“在我等浴血奋战的时候,糟蹋底线也要守住这该死的环城时,那仙人又在何处?!”
“别说了!不得无礼!”虚弱的族长打断他,“仙人什么都没做,是老夫自己的问题!”
清凡也冷静了几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您怎会……”
“三个孩子中,清凡,你最有才华,我走了之后,族长的位置就交给你了,想要做鬼王,我管不了你,都随你了。”
突然到手东西,一直想要的位子,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心头根本毫无喜悦!
“等……还请您再考虑一下!”清凡急声道,“鬼族不能没有您!”
面前的老族长,做事总是瞻前顾后,虽然也不是没有发狠劲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决策真的一言难尽。
养子中,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清凡显然不是前者。
但……仔细想想,很多鬼族还有闲情能和族长斗,不就是因为族长的每一次决策,也许谈不上最好的,但都是正确的嘛?
不然的话,他们哪还有余力闹腾。
现在,当这个位子突然空降到自己头上,砸到自己的脑袋,清凡才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何其可怕的烂摊子。
别的先不提,就说一点。
大多数鬼城人可没经历过仙魔的鼎盛时代,他们不知道鬼族原本是什么模样的,只知道如今的鬼城,真的只有恶鬼才能生存。
这些恶鬼如果能活过来,重新丢入人间,怕不是戏本中《恶鬼还阳》这一经典剧目的再演,梅开二度。
以前的魔人鬼,可不管鬼城人的心理健康,反正只要不影响打仗就行了。
这态度以前没问题,可现在呢?
琢治的来访,两仪门的许诺,特别是鬼傀兵的出现,都标志着鬼城即将迎来新时代。
在这个新时代中,不仅与外界的交互会更频繁,更重要的是……鬼族已经没有必要再当坏人了。
没有必要再绑票凡人了。
也没必要再窝里横了——对,新生鬼族和魔人鬼之间,魔人鬼养子之间,鬼城人本就有很多摩擦和矛盾,在这个基础上,又没有外部威胁的结果,就是鬼城人都特别擅长窝里横。
这么多年来还没一拍两散或是闹翻锅底,是因为有“不可懈怠守卫环城”这一根谁过谁死的红线在。
他清凡若是真当了族长,该如何矫正这股歪风邪气、如何镇得住这些窝里横专家?
更别提还有万灵门和南宗门可能的甩锅,外界复杂如麻的局势……一想到要带领窝里横比谁都猛鬼城人,面对这样的挑战,谁都会感觉头大。
顿时间,这族长的位置就不香了。
总之,这和清凡能想到的情况,也差太多了吧!
这内忧外患的烂摊子,谁想接,谁敢接?!
“你们不是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鬼族族长瞪了他一眼,目光依旧凌厉,但少了中气:“尽想着拿好处,有困难你就不上了?”
清凡闭上嘴巴。
鬼族族长又沉默了几分钟,这才道:“我会和老友们踏上归墟行。”
清凡是真愣住了。
魔人鬼那青面獠牙的脸上,浮现出剧烈的动摇和否定。
“您不用……”
“常年以来,负责炼制鬼傀儡的,一直是我和鬼窑的窑工,我们走了,鬼族就变得‘干干净净’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莫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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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云海海床不见天日,茗霜玉拜托两仪门的仙舟,围着环城转一圈,寻找合适的落脚点,准备建立要塞。
由于需要时不时的下船勘探,航速很慢。
茗霜玉一边和匠人们交流建城点,一边偷眼打量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环城城墙,暗自惊叹。
在黑漆漆的海底,顶上几乎没可能有光线落下,环城是唯一的光源,高达七百米的城墙上,每块墙砖都像是独立的阵符模块,发挥着不同的效用?
——如果茗霜玉没有看错的话,蜿蜒数千公里,高达七百多米的城墙,居然每一块墙砖,都是品质极高的阵符模块?
听上仙和黄老爷子聊的时候提过,环城应该并非仙族或者魔族所建,至少她没听过。
那么……这些城墙,难不成是数万年前的古修建立的?
“若是一个洞天就算了,修真者哪来这么多资源,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就在茗霜玉甩开脑海中不切实际的联想时,远方有一片鬼云飘来?
这鬼云速度极快,短时间内便追上了仙舟。
茗霜玉下意识的有些紧张,而后,想起这是两仪门的仙舟,便又平静下来。
在修真界,有个大家都知道的规矩——若有人未经允许,擅自登上仙舟,那被仙舟一炮打死,也是自己活该。
鬼族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鬼云停在距离仙舟几里远的地方,说是希望能登上仙舟,见茗霜玉一面。
来的是鬼族族长仅剩的三个养子。
茗霜玉:明明为了避开鬼城可能出现的变化,特意把选址的日程提前了,这些鬼怎么还是找上来了?!
而且总觉得来者不善……
果然,一见面,清凡就质问她:“当时你和父亲见面,到底说了什么!”
青面獠牙的魔人鬼,凶起来说话还是挺吓人的,茗霜玉缩了缩脖子,然后道:“我只是帮上仙带话的。”